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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9:18:36 作者: 又一亂玉醉
他看到那處空蕩蕩的陽台,陽台里的花都被挪走了,每一個花盆都空蕩蕩地站立在原來的崗位上,像是被無端挖去了靈魂,只剩下虛無軀殼。
他應該幫她關上門,可按在門沿處的手指用力到泛白,依舊沒有勇氣合上這道門。
這扇門,這扇門.......
這扇即將隔絕他和烏靈的這扇門。
他怎麼能關上這扇門.......
就這麼點空隙,可是戚綏卻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眼睜睜看著烏靈纖瘦的背影被鐵門一點點掩蓋,最終連頭髮絲都快要消失不見。
在最後那麼一毫米的距離,戚綏猛地停下動作,他乾澀喊她:「烏靈.......」
「或許你已經不想再聽,但我之前的一切都是胡言亂語。我是犯了癔症,我確實如你所說,是白痴是暴躁的草履蟲,是該被人道毀滅的下水道的臭蟑螂.......」
「我失去了理智,我幻想拒絕你,害怕接受你的一切。你太過於灼熱又明亮,每次和你對視,就像太陽在燃燒著我卑劣的靈魂和軀幹.......」
「那些嘲諷和貶低,全都是假的。全都來自我可悲的自尊心,來自我陰暗扭曲的嫉妒.......」
背對他的人一言不發,似乎毫不在意他的話。
她可能不想聽這些剖白,更不想知道這些無謂的事情。
戚綏苦澀而艱難地說道:「對不起,我確實是太糟糕了。」
說完最後一句話,他再也沒有能留下來的理由,沉默著幫她關門,聽見那聲鎖芯咔嚓扣實之聲,他的心也跟著顫抖,緊接著抽痛起來。
他狼狽地盯著這道門,手掌按在門外,緊繃用力,卻也無法透過這道門看見任何東西,聽到任何聲音。
他只能頹然又無力地抵在門前,受不住這股悔恨,緩緩弓著背,無聲嘶鳴。
*
夜幕降臨,孤冷月色寂寥地落在庭院外花枝上,薔薇花落了,只有爬藤還在倔強地生長,等到來年春天,還會盛放,對嗎?
童綿音出來時,就看見戚綏落寞而狼狽地蹲在空蕩蕩花牆前,拾起被風吹落的粉色薔薇。
她幾乎不可置信面前這個髮絲凌亂,衣冠不整的男人是戚綏,這還是她那個永遠揚著下巴,傲慢又矜貴的兒子嗎?
尤其是臉上還帶著傷!!
童綿音擔憂又心疼地看向他:「小綏,你怎麼了?」
躲著月色的男人側眸回望,卻在這個擔憂的眼神中再次潰不成軍。
【所有人都愛你,你有疼你的父母;明艷的妹妹;可愛的兒子.......】
【可我只有我自己。】
戚綏閉了閉眼,壓抑著眼眶裡湧現的熱意。
童綿音走到他身邊,蹲在他面前:「小綏,能和媽媽說一說嗎?」
戚綏壓抑的情感無法控制,烏靈的每個字都在說著——最愛她的人死了,所以你為什麼要欺負我。
他眼眶微紅,愧疚又難堪地說道:「我做錯了事,大錯特錯。」
他居然對一個失去所有親人的年輕女性,說了如此過分惡劣的話。
他根本不配說喜歡,根本不配說愛這個詞。
幼兒園的孩子都知道不能讓女孩摔倒的道理,可是他居然不懂。
他弄碎了漂亮的琉璃球,碎片狠狠扎進他的心臟,稜角鋒利,鮮血淋漓。
他再也沒有辦法去面對烏靈,每每想起時,就會有滾燙的淚燒得他幾乎要悲鳴。
他的所作所為卑劣而難堪,讓他無地自容。
童綿音被他的悲傷感染,疼惜地注視他:「小綏,沒關係。」
「不。」戚綏搖頭,狹長的眸就這麼空洞又迷茫地盯著手裡的花,他只是搖頭。
不是沒關係,已經說出去的話,像劍一樣刺傷她,再也收不回來。
卿卿好奇地從別墅里冒出頭來,疑惑問道:「爸爸,我媽媽呢?」
戚綏垂眸,嗓音沙啞:「她在家休息,她需要休息。」
卿卿噔噔噔邁著小短腿跑出來,也蹲在戚綏旁邊:「爸爸,你在難過嗎?」
那雙純澈的眼睛就這樣看著戚綏,那雙屬於烏芝蘭女士的眼睛讓戚綏越發羞愧,他只是應聲:「是。」
卿卿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說:「爸爸,不要難過。媽媽說會在過年的時候才離開這裡,她從來不撒謊,所以過兩天媽媽就會回來了。」
原來她是因為和戚白珩約定了,所以才一定會回來。不是因為工作合約......
他沒有任何可以留下她的東西。
戚綏看著戚白珩年幼稚嫩的臉蛋,久久不語。
卿卿語出驚人:「爸爸,你是被媽媽拒絕了嗎?」
戚綏苦笑點頭:「是啊。」
童綿音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溫柔說道:「小綏要再追求靈靈嗎?」
「不可以。」卿卿兀地搖頭,小臉蛋晃晃蕩盪,「媽媽說要尊敬別人的拒絕。」
童綿音啞然,話語被堵在喉嚨里,遲疑著瞥著戚綏。
而卿卿嘟囔道:「而且爸爸從來沒有追求過媽媽,不能用『再』這個詞呢。」
戚綏低聲:「是啊,她憑什麼答應。」
卿卿克制著自己,但他果然還是很想媽媽一直待在這裡,雖然媽媽說爺爺奶奶不住在一起,也很愛卿卿。
可是......卿卿能不能幫一幫爸爸?
他脆生生說道:「不過,我會幫爸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