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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9:18:36 作者: 又一亂玉醉
流浪漢是什麼表情來著?好像是茫然又詫異, 好奇地問她是誰家的孩子?這麼頑皮。
那個時候可真幼稚啊。
烏芝蘭女士聽說她要救爺爺,哈哈大笑,又聽見上面有流浪漢,讓她送了一袋饅頭過去, 就像是把爺爺救下來了。
抬眼時, 石頭人還屹立不倒, 可站在下面肆意大笑的人已經不在了。
公交車前面傳出一陣叫喊聲:「投幣投幣。」
男人有些無措地問道:「什麼投幣?」
司機無語:「你坐車要付錢啊。」
戚綏從來沒坐過公交車,問道:「我在哪裡掃碼付錢?」
司機沒好氣說道:「這裡沒有掃碼付款,你去換零錢。別耽誤了後面的人。」
在戚綏頭疼的時候,旁邊有好心的學生和他換了現金,戚綏這才如釋重負地投入一塊錢,抬眼看向烏靈所在的地方。
她的手肘撐在窗沿上,手掌托著下巴,神情在陽光下有些模糊,就這樣望著窗外。
戚綏踉蹌著走過去,後面的學生喊他:「先生,你給多了啊啊!!」她語不成調,慌亂喊叫喊。
戚綏匆忙道:「沒關係。」他頓了頓,扭頭又道:「這是謝謝你的幫忙,善良的人值得被肯定。」
學生盯著手機里這筆天降橫財,雙眼茫然。
她只是覺得這位先生雖然衣冠不整,甚至有些狼狽,但臉側的巴掌印也擋不住對方俊美出眾的相貌,有些侷促無措地站在門口,她這才忍不住幫了幫,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天降橫財?
一萬塊啊!可這是一萬塊。一塊錢換來的一萬塊。
等她想道謝的時候,一萬塊先生已經擠在後排去了,出眾身高讓他鶴立雞群般顯眼。
戚綏就這樣站在後排的過道中,擠在人群中,窘迫地拿著破舊西裝。
他生得高,頭頂幾乎撞到懸掛的鐵架,索性靠著鐵架,拿出手帕擦去鼻血,重新挽著襯衫袖口。
至少把扣子都對齊,不是這樣一副流浪漢的狀態。
還沒等弄完,公交車一個急剎,戚綏猝不及防往右倒去,急促中抓住座椅靠背才沒摔倒。
公交車上的人似乎都已經習慣了,偶爾幾個人罵了兩聲:「會不會開車啊。」
但是司機在前面罵得更大聲,打開車窗破口大罵:「帶著個孩子還騎那麼快,找死啊!」
車廂里的人瞬間理解了司機,紛紛搭腔:「就是,帶著孩子要小心點騎車啊。」
「路上這麼多大車,電動車怎麼能比。」
......
戚綏在嘈雜的人群中穩住頎長身形,站直的一瞬間就是看向烏靈。
她還是那副神情,眼圈微紅,鼻尖也微紅,就這樣靜靜地看向窗外。
她的頭髮很多,髮絲烏黑,扎著高高的馬尾,露出渾圓飽滿的後腦勺,顯得臉極小,微卷的髮絲落在細弱肩頸上。
戚綏才發現,她那麼纖細,那麼瘦小。摟著她的肩時,仿佛再用力些,脆弱的骨架就要碎了般無助。
她用那麼脆弱的身體撐著壓力往前,總是昂揚向上,堅強又勇敢,他怎麼會對這樣的烏靈,說出那麼無禮的話?
那可是烏靈啊,冷眼怒視他的烏靈,聰穎機智,能在高壓下說出「你解決問題的方式就是解決提出問題的人嗎?」的烏靈,是比鑽石更璀璨奪目的烏靈。
她總是自信大方,巧笑倩兮,鬼馬精靈,又冷靜自持。
她的每一處都在叫囂,個性是自由的靈魂。
他怎麼能......怎麼能不被她吸引。
戚綏回神間,烏靈到站了,她起身準備下車,漠然又疏離地錯過戚綏,就這樣離開公交車。
戚綏話都不敢說一聲,如鵪鶉般跟在她後面,好幾次張口,卻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只能訕訕地閉嘴。
張嘴時扯動臉頰,上面還藏留著火辣辣的刺痛感,他用手摸了一下,也沒太在意,繼續頂著這個巴掌印四處丟人。
反正已經夠丟人,還能丟人到哪去?
見到熟悉的街道和熟悉的小區後,戚綏才知道,她要回到她自己家,回到屬於烏靈的地方。
小區裡的綠化帶沒人打理,每一道綠化帶都變成了私用,種了菜、種了花、種了樹、種了綠色薄荷......
小區裡的狗沒人牽繩,主人在旁邊聊天,大的金毛和小的泰迪就在四處撒歡。
右側有處長廊,青苔和雨水沖刷的痕跡斑駁說著歲月,長廊里坐著三三兩兩敘舊的鬢髮花白的老人。
戚綏跟著烏靈,從這一處處穿梭而過,徑直來到那棟單元前,進出大樓的門鎖早就成了擺設,拉開鐵門就能自由進出。
四樓,每一層台階都顯得漫長又短暫起來。
烏靈從包里拿出鑰匙,擰入鎖孔。
戚綏眸色黯淡,原來她一直隨身帶著這串鑰匙,即使不在這裡居住,即使這間房子裡,已經沒有了等她回家的人。
可她還是帶著這串鑰匙。
烏靈拉開吱呀吱呀破舊的鐵門,邁步踏進去。
戚綏停在門外,陰影打在他臉上,本就頹然的身姿越發模糊。
烏靈背對他,淡淡道:「我要請假。」
戚綏著忙搭腔:「好。」
烏靈又道:「我明天會照常上班,也會如約工作到年前,你可以離開了。」
戚綏薄唇抿出無比苦澀的弧度,聲音沙啞:「你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