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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9:18:36 作者: 又一亂玉醉
    「你就是一個被寵壞了的成年人。」

    可是她烏靈呢?烏靈還有什麼呢?

    「可是我烏靈呢,我什麼都沒有。這個世上,只剩我自己了。」

    戚綏看著烏靈面無表情落下淚,大顆大顆透明的淚順著臉頰滾落。

    「而你現在還要來打壓我的自尊,企圖將我僅剩下的『自己』全部碾碎,成全你的『喜歡』。」

    戚綏心臟抽痛,不再是如一團即將爆炸的怒火,他語無倫次地解釋:「不是的,烏靈,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烏靈最終還是紅了臉,大聲質問他,「那你是什麼意思!!」

    十分鐘前烏芝蘭女士的聲音還迴蕩在耳旁。

    【我們家小鳥是非常非常好的孩子,她善良、有上進心、活力充沛、堅強又勇敢,阿姨這輩子最開心也最幸運的事情,就是有她的陪伴。】

    交錯著戚綏的貶低和無端指責:【你貪財而膚淺;暴躁又固執;勾三搭四水性楊花,還和前任藕斷絲連。】

    這個世界是那麼的混亂又不堪,在一片虛幻中,她的自尊仿佛被戚綏踩在腳下,在他昂貴的私人定製的鞋底下碾壓,像皮鞋下沾著黃色的泥巴。

    可在這個時候,沒有人會來幫她。

    沒有人。

    江雲饒的到來,還有戚綏糟糕的告白,都讓她再次明白,她還沒有放下。

    從上次戚綏高傲的結婚協議開始,她就意識到了。只是此時此刻,那種感覺強烈地在腦子裡轟鳴,發出絞斷神經的悲鳴。

    ——她烏靈,還是那個被拋棄的孩子。

    世界上再也沒有人能無條件地支持她,毫不保留地愛她了。

    最愛她的人,死了。

    她給自己建築了一個堡壘,把自己埋進去,仿佛只要努力表現出堅強和樂觀,就能得到堅強和樂觀。

    可是沒有,媽媽死了,她又變成一個人了。

    她又變成了當年那個在孤兒院裡排成一隊,任由大人打量挑選的孤兒了啊。

    大大小小的孩子站在院子裡,露出標準的八顆牙齒笑,仰著頭迎接即將到來挑選他們的父母。

    這個年紀小,不記事;那個比較乖,還很愛笑;那個學習好......

    盡力從他們身上擠出幾點長處,拼命地展露貧瘠優點,好讓那些父母把他們挑出去。

    他們就像是商品,貨架上的、打上標籤的、不需要說話的貨物。

    「戚綏,你什麼都有,什麼都不缺,所以才想從我這樣艱難生活,苦苦掙扎的人身上獲取趣味嗎?」

    她給自己建的堡壘,迎接了無數次被風吹來的疼痛思戀,壁壘內壁早已千瘡百孔搖搖欲墜,被他們一個又一個的加碼壓得喘不過氣。

    終於此時此刻,被戚綏推倒了。

    她的城牆,就這樣倒了,碎成一塊又一塊的碎片,每片碎片上都有她失聲痛哭的倒影。

    烏靈眼裡滾落大顆大顆的淚珠,她狼狽地用手腕去擦,卻怎麼也擦不乾淨。

    她哭起來一點也不柔弱,哭本來就不是一件好看的事,說什麼梨花帶雨,眼淚一顆顆落下,不是,她的淚是大雨,是狼狽的洪流。

    她哭得那麼大聲又那麼狼狽,鼻涕眼淚混在一起。她額頭脹痛得厲害,連接著太陽穴也在疼,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裡面敲著她的神經,很快就變成一種負擔不住的耳鳴眩暈。

    她承受不了這股重量,深深彎下腰。

    「烏靈,烏靈......」戚綏彎腰站在她面前,雙手抬在半空中,神情愧疚又無措,難過而悲傷,「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

    戚綏抱著崩潰的她,這一瞬間腦子裡什麼想法都沒了,只能靠本能地用西裝不斷擦拭她臉上的淚水和鼻涕。

    烏靈聽不清他在說什麼,費力推開他,戚綏只能把西裝脫下來,放在她手上。

    烏靈拽著西裝,昂貴的西裝在她手上皺成一團鹹菜,她就這樣胡亂地在臉上擦拭,最後把西裝狠狠拽在手上。

    戚綏的手僵在半空,緩緩落在她微彎的背上,他的心被藤蔓纏繞絞殺般的窒息疼痛,他更怕她哭得岔氣,無法呼吸:「你先冷靜,深呼吸。」

    烏靈怒斥:「我不要冷靜,該冷靜的是你。」

    她想冷靜,但她只是咬牙切齒也無法阻擋狼狽的痛哭:「喜歡我讓你很委屈嗎?」

    「讓你俯下身來遷就我嗎?委屈你這樣的人,愛上了我這樣的人嗎?!」

    他這樣的,我這樣的。

    所謂「我這樣」的,是怎樣的被看不起的一類人啊?

    太可怕了。

    可怕遠不是來源戚綏。

    可怕的是她身後無人,她不能後退半步,因為再沒有人會在她身後扶住她。

    她揮開戚綏伸出的手,流著淚控訴道:「是什麼讓你這麼貶低我?」

    「是因為我烏靈,現在是個孤兒嗎?」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只能咬著牙發瘋般質問,「是因為你父母雙全,而我無父無母嗎?是因為我的好不容易得到的媽媽也離開了,再也不會來保護我了嗎?」

    「沒有人來保護我了。」

    「我就......活該被欺負,活該受委屈嗎?」

    她想把心中燃燒的怒火都發泄出去,想繼續壓著戚綏那高傲的自尊心,一點點敲碎他的無禮高傲,想接著詰問.......

    但她已經問不出來了,她被拽出靈魂,□□被硬生生丟入昏暗海水中,迎來窒息般的海潮,沒有任何掙扎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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