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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1:46:37 作者: Twentine
「婊子無情,戲子無義。」侯寧漠然道,「她全占了還有好?怪就怪你們老同學眼光太差。」
朱韻遠遠看著高見鴻,跟方志靖和吳真不同,他臉上笑容不太多。那神色朱韻很熟悉,當初他們三人趕項目時都是這樣的。只是現在他周圍那麼多人,只有他一人的臉上帶著這樣的神態,在眾多笑臉的陪襯下,他的臉色顯得格外蒼白。
*
私下的角逐按部就班進行著。
李峋不時出去跟吳真見面,但他看起來不太上心,很多時候都是工作告一段落後,電腦一扣,點支煙,起身就走,應付差事一樣。
而他跟吳真的談話也沒什麼營養,李峋張嘴閉嘴都是黃段子,吳真覺得這人雖長得不錯,但精蟲上腦毫無內涵,她耐著性子陪他聊,推推就就不肯讓他碰。
過了一陣,李峋讓朱韻把《無敵武將》的更新資料和內部數據發給他,朱韻知道時機大概差不多了。
某一日,李峋大半夜回公司,臉色看起來奇差無比。
他回來後,一句話沒說,倒在公司的沙發里便睡著了。
公司只有朱韻和侯寧留到了這個時候,侯寧跟李峋一樣沒處回,從來上班時的那天起,就跟李峋一起在公司打鋪睡。
「搞定,上鉤了,她把U盤偷走了。」侯寧說,「今天的錄音要發給你嗎?」
「不用了。」
「真不要?」侯寧意味深長地說,「今天可有很勁爆的內容。」
「什麼內容?」
侯寧扯著嘴角笑,「你自己聽嘍,只能說天道循環,因果報應。」
在他傳文件的過程中,朱韻起身關燈,她想讓李峋睡得更踏實一點,沒想到被侯寧叫住。「你現在關燈他會醒,他不習慣黑著。」侯寧還在擺弄電腦,頭也不抬地說。
朱韻問:「為什麼?」
「為什麼?」侯寧敲鍵盤的手停下了,抬眼道,「因為監獄裡的燈是永遠亮著的。」
侯寧看著她:「你不知道監獄是二十四小時開燈嗎?」
朱韻搖頭,侯寧切了一聲:「真沒常識。你可以把大燈關了,給他留個小燈就行。」
朱韻聽從他的話,將小燈打開,大燈關掉。
她回過頭,看著躺在沙發里的李峋。小燈的光暗,昏黃的燈光好像讓深夜的公司變得溫馨了一點……
亦或者這只是她的錯覺。
☆、第40章
侯寧的錄音發給朱韻,在她聽的過程中,他一直在旁邊站著,好像在等著看她聽完後的表情。
其實所謂的勁爆內容只有一句話,似乎是吳真不小心說漏嘴的。
當時她跟李峋都喝了不少酒,已經微醺,她跟李峋抱怨生活辛苦,說要為自己將來做打算,她無意中透露了一句----
「誰知道老高那病還能撐多久?」
她說得很小聲,必須很仔細才能聽清楚。朱韻不能確認自己聽得對不對,扭頭看侯寧,侯寧咧著嘴笑。
朱韻摘下耳機,「高見鴻得病了?」
侯寧:「是唄。」
朱韻:「什麼病?」
侯寧攤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吉力公司壓根沒人放這個消息,看來是有意瞞著。」
朱韻詞語盡空,腦中浮現出最近見高見鴻時他消瘦的臉頰和蒼白的膚色,還有他不知不覺按壓太陽穴的樣子。
侯寧回到自己的座位操作電腦,興致勃勃道:「不過既然有風聲了,那就好辦了,給我三天我就能查出來。」
朱韻回頭看李峋,今天他回來的時候看起來情緒很差,跟這個消息有關嗎?
而李峋不止今天情緒差,往後的幾天裡,李峋的臉色一天比一天難看,他睡得時間越來越少,經常一個人坐在椅子裡抽菸,一抽就是半天。
侯寧技術過硬,根本沒需要三天,第二天就從吳真的手機里挖出了高見鴻的病症。
顱內腫瘤。
李峋知道之後,問了一句,「良性惡性?」
侯寧:「不知道。」吳真手機里有一張高見鴻的檢查報告,侯寧看不懂,拿給李峋,李峋沉默地看完,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
朱韻也過去看,在密密麻麻各項化驗數據里,找到確診一欄。
「腦膜瘤……」她小聲念出來,侯寧馬上搜索。「哎呦,良性的啊。」他語氣里是深深的失望。
侯寧說:「他還沒做手術呢,大概是想拖到公司上市。」他嘿嘿笑著,「可惜咯,準備竹籃打水一場空吧。」他說完,譏諷地看著默不作聲的朱韻。「你不會是心軟了吧?我告訴你,我還打算晚上去買蛋糕慶祝呢。這叫什麼,因果報應!」
朱韻一句話沒有說,她回頭看李峋。
他沉在椅子裡,只留給她一個背影。
她不敢問,關於這件事的一切,她都不敢問。她不知道李峋會怎麼處理這件事,是停下,還是添火加薪。
飛揚的其他人都只當這件事是個小小的插曲,但朱韻和李峋跟飛揚公司的其他人不同,高見鴻對他們而言不止是對手,他們之間還有些其他的東西。
朱韻連續幾天心情低落,某日她上班途中遇到董斯揚。董斯揚開著他那破麵包正準備出去談業務,看到朱韻,搖下車窗打招呼。
「朱政委!」
朱韻看向他,「董總。」
董斯揚打趣道:「你這眼圈怎麼這麼黑?」
朱韻昨晚做了夢,睡得奇差,沒力氣跟董斯揚插科打諢。
「我先上樓了。」
「等等。」
朱韻站住腳步,董斯揚胳膊墊在車窗框,說:「你是不是打算勸李峋收手?」
朱韻沒說話。
董斯揚:「別干多餘的事。一句老話送給你,『慈不帶兵,義不養財』。」
朱韻:「我沒打算勸他,這件事不管什麼結果,都是李峋自己決定。」
董斯揚叼著煙道:「那就好,他心狠著呢。」
李峋的確沒有停下。
在吳真拿走U盤後,他開始著手一系列法律流程。
U盤裡放有《無敵武將》和《花花公子》的所有數據和原始碼,李峋知道方志靖不可能不用。
他把這些東西拿給吳真,等同於將飛揚公司的後門整個打開給被人參觀,一旦方志靖將《花花公子》複製下來,以吉力公司的平台水平,飛揚將毫無還手之力,他們會失去目前唯一一個收入來源。
但李峋不在乎。
那段日子李峋比以往話更少,公司的氛圍不知怎麼也變得凝重起來,連張放都不敢亂開玩笑。大家似乎有個淺淺的認知,那就是公司很可能要面臨一輪驚天巨變。
李峋讓朱韻為他準備所有關於遊戲公司侵權官司的材料。其實從方志靖拿到原始碼到他們改完美術資源和基礎功能,至少要一個多月的時間,他們完全可以找一個律師來負責,但李峋堅持親力親為。
他那段時間過於可怕,朱韻不敢打斷他,他要什麼材料她都拼命地給他弄,每天的生活都像一根擰緊的發條。
她跟他一樣,沒日沒夜準備資料,強迫自己除了工作不去想任何事情。她全部精力都投放在李峋布置的任務里,卻沒有注意到他的狀況越來越糟。終於,在高見鴻的病還沒出什麼問題的時候,李峋先一步累暈了。
那天公司只有朱韻和張放,他們都沒有在第一時間察覺。
他像往常一樣窩在椅子裡。
李峋就坐在朱韻斜對面,她剛開始以為他閉著眼睛是在思考什麼。過了一段時間,她想他或許是睡著了。白天睡覺對李峋而言是很難得的事,她想讓他睡得更好一點,去拿小毯子給他蓋上。
她儘可能地小心翼翼,不想吵醒他,可不小心碰到他桌面上的筆。筆掉到地上摔出聲響,朱韻緊張地看著他,心說他肯定要醒來罵人。
可李峋還是毫無動靜。
朱韻終於感覺不對勁,李峋白天幾乎不睡覺,就算睡也是淺眠,一點風吹糙動就會醒。
她碰了碰他。
「李峋……」
他沒動靜。
她晃晃他的肩膀,「李峋?」
他這次倒是動了,身體的平衡被打破,頭一偏,身體滑下椅子,重重落在地上。
朱韻嚇得魂都散了。
張放也嚇壞了,傻傻站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麼辦,朱韻先一步回神,沖張放說:「快叫救護車!」
朱韻將李峋翻過來,讓他平躺在地上。
張放打完電話,過來說:「別、別怕。」
朱韻看著李峋,一句話都說不出。她太慌了,想找人幫忙,她給董斯揚打電話,董斯揚沒接,她急得眼眶發紅,手忙腳亂又給田修竹打電話,田修竹聽完她語無倫次的敘述,說:「你冷靜點,等著我,我馬上到。」
救護車和田修竹几乎前後腳趕到,田修竹幫著醫護人員將李峋抬上擔架。
在某個間隙,朱韻又看到李峋髮絲里摻雜的白色。
其實在去年年會的時候,她就已經看到他的白髮,而田修竹也很早就提醒過她,李峋的身體狀況不太好,但她都沒有在意。
他們都沒有在意。
朱韻也很久沒有好好睡覺了,當年在美國,田修竹為她調整的生活習慣已經被完全扭轉。可直到李峋暈倒的這一刻,她才意識到這點。
田修竹來叫她,朱韻條件反she第一句就是「對不起」。
田修竹扶著她的肩膀,低聲道:「別怕,不是大事,應該只是太累了。」
朱韻完全聽不進去。
李峋在救護車上稍稍恢復了一點意識,他動了動,朱韻馬上蹲到他身邊。
他似乎覺得很疼,眉頭緊緊皺著,臉上全是汗。
朱韻靠近他,小聲問:「是不是不舒服?」
他用了一段時間來分辨聲音的來處,意識到是朱韻,緩緩搖頭。
朱韻拉住他身側的手,發現自己的手在輕微顫抖。很快李峋的手掌翻了過來,動作很慢,但思路清晰地反握住她,他的手心有很多汗,但關節尚有力度,無形中化解了她的緊張。
送到醫院的時候李峋的意識又有點模糊,但他拉著她的手一直沒有鬆開,直到CT室門口,醫護人員要給他推進去檢查,他的手還沒松。朱韻在他耳邊說:「李峋,鬆手。」
不管她怎麼說,李峋都不松,他眼睛已經閉上了,呼吸也比平時快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