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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1:34:20 作者: 扶華
那些都是秦氏族人親手抄寫的祭文,希望能平息氏神在神誕月的痛苦,只是一代一代過去,這個習慣已經成為了一種形式,祭文撫慰痛苦的作用早已消失。在久遠的時間之前,人們為族中的氏神抄寫祭文,感謝他的庇佑,濃烈的歉疚和真摯的感謝都能通過這樣的方式傳達,而如今,那些祭文里傳達的都是十分稀薄的情緒,再沒有強烈的感情了。
還有那徹夜響起的安魂樂曲,對他的撫慰甚至比不上一個小姑娘的真心擔憂。
被他留下的人類小姑娘正蜷縮在他身後睡覺,多虧了她,這個神誕月似乎也沒有那麼痛苦了。
雖然和他先前所設想的有些不一樣。
神誕月結束那一日,外面下了雪,安靜的大雪覆蓋整個院子,遮住了那一叢紅山茶。氏女們踩著雪走進院落里,神情比平時更嚴肅兩分。
她們端來一棵枝丫繁多的樹,樹幹金色,樹枝銀色,無數分叉的枝幹上綴著數不清的白色珠子。
「氏神,族樹送來了。」她們說完,退至簾外等待。
氏神的長髮和衣袖微微浮動,從他的袖子裡延伸出數不清的紅色細線,一點點將那棵族樹纏繞了起來。這個過程持續了很久,當那些紅線全部被收回,原本金銀色的族樹上,出現了零星幾點紅色,有幾個白色的小珠子變色了。
氏女們進來,仔細看了那幾顆變成紅色的珠子,找出了它們在族樹上對應的族人。
「氏神,這一次有四人,明日就會將人送到此處來請您判決。」
羅玉安探出頭去看她們端著樹離開的背影,有一點好奇,「氏神,那是什麼?」
氏神:「秦氏族樹,每一粒珠代表還活著一位秦氏族人。樹大根深,難免出現枯枝敗葉,需要由我找出修剪罷了,年年如此。」
第二日,氏女領來了四個人。兩個年紀在四十到五十之間,兩個看上去才十幾二十幾歲,四人被帶進來,無一不是臉色灰敗。
氏女放下帘子退下,氏神袖中鑽出四根血線,落到四人額前,蠕動著準備穿透他們的額心,看透他們的一切。年紀較大的兩人不敢反抗,年紀最輕的那個卻是嚇了一跳之後,往後想逃。他身手不錯,眨眼就要逃出神龕,見他如此,另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也蠢蠢欲動,抗拒著探到面前的紅線。
不等他也退後,先前那個跑出去的年輕人已經倒在了雪地里,一陣慘叫後,撲倒在雪地上的人融化成一堆紅色的血沫,在白色的雪地上留下一個紅色的人形痕跡。
神情和善的氏神含笑望著三人,並不開口說話,那年輕人驚恐而頹喪地委頓在地,任由一根血線刺穿自己的大腦。三人額頭連接著血線,氏神閉目細探,過了片刻,輕嘆了一聲,收回了血線。
羅玉安從始至終躲在氏神身後,沒有看見發生了什麼,只聽到那一聲慘叫和氏神的一聲嘆息。
三人神情呆滯地被氏女帶走了,氏女詢問這三人如何處置時,氏神只輕輕說了一個死字。
院子裡紅色的雪被清理了。
「他們身上是有惡嗎?」
「不只是惡,更被惡意充滿,不得不剪除了。」
「我以為,您會吞噬他們?」
「被我吞噬的人,再無來生。」
羅玉安沉默片刻,抱著自己的膝蓋出了會兒神。沒有來生,這是個很嚴重的懲罰嗎?
神誕月之後,就是新年的歷正月。如今的普通人家過年也不怎麼講究了,但這裡不一樣。神誕月令人倍感壓抑,新年的歷正月則從頭到尾都很熱鬧。古宅里的人們喜氣洋洋,連食堂里吃的食物都豐富了很多,而且宅子裡還多了很多秦氏族人,這些人都是來祭拜氏神的。這座古宅好像就是他們的祠堂。
有些人只能在神龕院落外面叩拜,所以羅玉安出去吃飯的時候看到院落外多了一排排香爐,上面插滿了粗壯的香柱,煙氣縈繞著整個院落,氏神都忍不住對她感嘆,這些煙實在是太熏人了,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麼說。
少數人能進入院落里來祭拜,大多是些上了年紀的老人,氏女叫他們為族老。一個個頭髮花白的老人家跪在神龕里給氏神上香,領頭那位氣質十分威嚴,說道:「祈求氏神來年也繼續庇佑家族。」
羅玉安懷疑他們其實看不見氏神,也可能是氏神使了什麼障眼法,總之他們對著神台上叩拜那會兒,氏神其實站在他們身後圍觀。羅玉安拉著他的袖子站在他身旁,聽到氏神指著領頭的幾個老頭說:「這幾個孩子剛出生時也是我給他們賜福,如今他們又要回歸死亡了。」
「人的時間過得真快啊。」
這些年老的老人們離開後,陸續有人送來供品,都是秦氏族內有一定地位的人送來的,幾乎要把整個神龕擺滿。
「好多供品啊,都是吃的。」
「嗯,這些食物你都可以吃。」
羅玉安現在已經完全不介意吃供品會不會被氏女發現不對,因為她們這段時間發現過無數次不對都沒能找到原因,只能歸咎於鬧老鼠了。
翻找一陣,從那些昂貴糕點天然果脯之類的供品里翻出了一份特殊的供品,竟然是包裝精美的許多零食。
氏神捏了一下窸窣響的包裝袋:「這個好吃嗎?」
羅玉安撕開包裝嘗了嘗,感覺自己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零食。但是,都與時俱進到送零食了,為什麼沒人給氏神上供手機電腦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