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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1:32:25 作者: 風染白
他不願意求人,不願意求那些曾經看他臉色辦事的人,甚至那個圈兒,他曾經所處的圈子中的任何人、事、物,都不願意再有所牽連。像是蕭洛,像是饒起雲。
我想,讓他去求人比讓他去死還要難。
我去他那兒時,他正坐在沙發上抽菸,滿屋都是煙味兒,嗆得人眼裡都是淚,就算死死地捂住鼻子也依然忍不住想要咳嗽。
「你打算這輩子就坐在這抽菸抽死嗎?」
剛好抽完一根,他伸出手把菸蒂熄滅在菸灰缸里,又伸出手從煙盒裡抽出另一根。
我忙伸手壓在他的手背上,死死地按著。
這一按卻與他的肌膚相接觸,手背上的溫度灼人,我趕忙把手探向他的額頭,滾燙一片。
「你在發燒?」
他仍然沒有太大的表情,仿佛這些都與他無關,包括他的身子。
「走,跟我去醫院。」
這場景多麼熟悉。
「你很煩,蘇念錦。」終於,他開口,冷冷地道,眼神中卻不是不耐煩,而是空。
是的,空空的,看起來依然是那張臉、那個身子,卻似乎少了靈魂,只是一具屍體。
不過,即使真是一具屍體,他也是高貴的、好看的。
我鬆開了手,笑著坐在了沙發上,看著他抽出煙,點燃火,然後慢慢地抽著,那些明滅的煙火在他手中變幻成孤寂的煙圈,四散開來
「秦子陽,這些煙你可得省得點抽,熊貓煙,中央特貢,呵呵,抽光了不是誰都能買得起的。就像那些女人,你的那些馬子,一個個愛得死去活來的,到頭來呢,不是全棄你而去?樹倒猢猻散,你這棵樹倒了,她們就去尋覓其他的,反正森林裡多得是,不怕找不到。」
「你怎麼不去?蘇念錦,你也去吧,我這裡不適合你。」
「誰說我沒去了?我不是可憐你,你沒什麼值得可憐的,我只是想看著你,看你這副樣子我心裡就覺得特別的痛快。你們這種人啊,一向自視甚高,不把女人當人看,只是一場遊戲一場夢。征服、占有、刺激,這些東西是你們閒暇時玩耍的樂趣,卻不知毀了多少人的人生。」
「人生嗎?」他呢喃道,突然一笑,「你說這是不是報應?」
我沒有回答,我見不慣他這種表情。我曾說過,他秦子陽不該這樣,他就應該是那種高高在上的人,那種別人來求他他都不屑一顧的人,那種和誰說話都疏離淡漠的人……
可是不可否認,除了不太習慣與覺得不該外,心裡的某根弦、某根神經,仍在跳動著。它們在說,秦子陽,你也有今天。
甩上門自己靠在那兒,久久難以動彈。我覺得累,一種說不出來的累爬上心頭,心裡有小蟲子在鑽,鑽心的難受。
深吸了口氣往外走,卻發現竟然下起了雨,雨勢很大。t市到了這個季節總是有著連綿不斷的雨,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
出來時忘記帶傘,我搭車回了家,往樓里跑時還是被淋了個透。
我急忙掏了鑰匙進了屋,把自己丟進大大的浴缸里泡著。
外面的風呼呼地刮,時常弄得玻璃發出桌球桌球的聲響。
哐當----
聲音特別大,但在這種天氣里像外面有什麼被刮掉了,因此我也沒太在意。
但很快又是一聲,接連幾聲,還有玻璃掉到地面上發出的清脆響聲。
我把淋浴器關了,屏住呼吸靜靜地聽著----是樓上傳來的聲音。
忽然想到許莫然的腿,還有這樣的天氣,我急忙套了一件浴衣,趿拉著鞋就往上跑。
砰砰砰。
「莫然在嗎?」
沒有人回應。
我加了力氣猛敲。
「許莫然,開門。」
砰砰砰。
接連幾聲還是沒有人來應門。
我有些急了,剛要打電話找人幫忙,就聽到裡面傳來一個虛弱的聲音,雖然不是很清晰,但依稀可以辨認出是許莫然的聲音。
「莫然,你怎麼了?快點把門打開。」
又是一些東西與地面相碰撞發出的聲音。過了一陣,門開了一條縫。我伸出手推開,裡面一片漆黑,低下頭就看見許莫然蜷縮在地上。許是剛剛太用力去夠門鎖,他這會兒正喘著粗氣,掙扎著坐在地上。
我急忙把門反帶上,費力地撐起他的身子往客廳里的沙發走去。
我把他放到沙發上,按了燈的開關。
橘黃色的燈光下,許莫然的一張臉慘白得嚇人,毫無血色,唇因為咬得太用力已經流了血,眼神迷濛,那裡面蘊著深深的痛苦、掙扎以及隱忍,他的臉頰上、額頭上有大滴大滴黃豆一般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滴落。他緊抿著唇,雙手不自覺地按住自己的左腿。
「走,我帶你去醫院。」我起身就要架著他走。
「不用……」他說話已然有些困難,粗喘著,說話的每個音節都因疼痛而顫抖著。
「都疼成什麼樣了!許莫然,走,現在立刻跟我去……」
他皺著眉,面部的表情有些猙獰,五官緊縮在了一起,讓人光是看著都覺得疼痛至極。
「我現在動不了。」好半晌,他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