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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1:32:25 作者: 風染白
秦子陽說完最後一句話時,一直靜默在旁的鐘少吹了一聲口哨,一副看戲的樣子。
「秦少不愧是秦少,真是字字珠璣啊。我說蘇小姐,大家在一起挺久了,就你這樣,不是我說,當初我就納悶子陽怎麼看上你了。你也別在這唧唧歪歪的了,他那些女人中,你算是最久的一個,也挺厲害了。」饒起雲笑呵呵道。
「是啊,見好就收,有啥想要的就和秦少說,咱們秦少對女人一向大方,是不,哥們?」又一個男人插嘴道,說完不忘調侃地拍一下秦子陽的肩。
「想要多少,說個數吧,我不會虧待你的。」秦子陽伸出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一雙冷漠的眼,這會兒倒是有了一絲溫情。可惜,這溫情來得是多麼冰冷,比任何一把鋒利的刀劍都讓人心寒。
我甩開他的手,掉頭就走。大門在我身後發出砰的一聲巨響,我聽到有人大聲地拍掌,「喲呵,秦少,這女的還真挺有性格的。」
是誰說的我已經不在乎了,我只想趕快離開那個羞辱我的地方。出來時才想起什麼都沒拿,於是身無分文的我走在冬季寒冷的大街上。四處是冷冽的風,呼呼地刮著,還沒有天亮的t市籠罩在巨大的黑幕中。
我站在那裡,默默地看著遠方,腦海中很多情景蜂擁而來,悲傷的、痛苦的、快樂的、激情的,最後化成一個又一個絕望的音符。然後我開始唱,唱著那首熟爛的歌曲,那首曾經在我最歡樂的時光里,趴在我心愛的人的胸上哼唱的歌。
我唱《兩隻蝴蝶》,唱親愛的你慢慢飛,小心前面帶刺的玫瑰,唱親愛的,我和你纏纏綿綿翩翩飛,飛躍這紅塵永相隨……
唱著唱著,我想到了那個夜晚,那個激情而纏綿至極的夜晚,喉嚨里像是卡了一塊石頭,讓我生生哽咽住,無法繼續。於是我唱起了崑曲,我唱《牡丹亭》。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最後唱到嗓子破裂,沙啞得發不出隻言片語;唱到蹲了下來,雙手掩著面,肆無忌憚地痛哭出來。
秦子陽,如果沒有愛上你,心,是不是就不會這樣痛了?
路上我一直哭,哭到所有人都把我當成瘋子,哭到潮漲潮落似乎又是一個世紀,哭到最後我已經沒了淚,然後抬起頭。
天亮了。
痛。我握緊雙手,看著下面那些蜿蜒的道路,幾經改變,卻終究抹不去曾經的形態。那些走過的人、發生的事,一個個印在上面,留下一個個或輕淺或深邃的痕跡,即使被風吹乾,被雪掩埋,被烈日灼烤,卻仍是發生過。
我抹乾淚,轉過身,靜靜地往回走。洶湧澎湃的情緒像是被死死地冰封住,在我轉身的一剎那,沉入孤寂的海底,再也掀不起任何波瀾。
我走回那個家,一步一步,執著而堅定,甚至帶著一種莫名的堅持。我近乎留戀地爬上每一層樓梯。當我再次站在這個所謂的家前,胸口卻忽然開始隱隱作痛,壓抑住的情緒如洪水爆發,瞬間山崩地裂。但,不行,怎麼可以再為他痛呢?在他毫無所覺時只有我一個人傻傻地守著這份愛,痴痴如一個傻瓜,怎麼可以?
我抬起手腕,狠狠地咬了一口,並不比咬秦子陽的輕。血腥的味道瀰漫在唇齒間,通過舌尖滲入我的口腔,我卻仍然不肯鬆開,直到身子不再顫抖,那股巨大的悲哀與心裡的酸澀被這**上的痛活活麻痹時,我才緩慢地放開自己。垂著的雙手撐著門,我靜靜地靠在上面,深深地呼吸。平靜下來後,我抬起頭,鎮定地掏出鑰匙,開門,和往常一樣。滿室的空寂,只有空氣如影隨形,秦子陽沒有回來,屋裡死一般的靜。我徑直走向衣櫃,找到一個箱子,打開,裡面放著一件水藍色的旗袍,不是我最愛的一條,卻是秦子陽最喜歡的。他說我特適合藍色,穿著它就像是海妖,走起路來搖曳生姿,看著就讓人想要摟入懷裡疼惜。
我換上它,慢慢地拉上拉鎖,然後開始化妝,對著鏡子慢慢塗抹,先是眼睛,再是嘴唇、眉毛,細到每一根睫毛,我都仔細地梳理。
整個過程我都是那般沉靜。
最後我站起來,看著鏡子中那張熟悉的臉,而原本那個沒有任何遮掩也不需要任何精雕細琢的蘇念錦卻好似上一個世紀的事情。
我抬起手,細細摸了摸鏡子中那個虛幻的人影,笑了,卻比哭還難看。
之後我去超市買了很多菜,全是秦子陽最喜歡的,還買了他最愛喝的威士忌。
回來後我仔細清理,按照食譜一一烹飪。
當桌上擺滿了他最愛吃的菜時,我笑了笑,靜靜地拉開一張椅子,坐在上面,靜默地掏出一旁的手機,輕輕地按了那個快捷鍵1。
電話響了一聲又一聲,卻始終沒人接。我也不急,耐心十足地再次按響,一次又一次,一聲又一聲,裡面終於傳來一個冷漠至極的聲音。
「有事?」
「你什麼時候回來?」我笑著問,聲音如同山間最為清澈的泉水,細細流淌……
「如果沒有別的事我掛了。」他連一分鐘都不想再和我多談。
趕在他掛電話前我搶著說:「我不會再糾纏你,一分一秒都不會,你不用這樣急著掛,我只希望彼此分開前再見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