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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1:23:01 作者: 墮天
抬眼看牆上的鏡子,先前霧也似的水汽已被水珠劃開道道水痕,斑駁的境面映出他此刻的臉----迷亂的眸光,噴紅的面頰,還有……因為用力吐氣而微張開的唇,一切的一切,顯得是這般的yín亂。
這具可怕的身體,在有記憶以來,似乎從來沒有在性慾上獲得滿足過。
在記住了疼痛的同時,卻也把那種顛覆倫常的禁忌愛欲留在了細胞的每一個分子內----偷吃伊甸園中禁果的人類始祖,是不是因為難忘那甘美才沉淪的?
再也不能見那個孩子了……無論是他有心,或是無意。
被挑撥起前所未有的熾熱欲望的自己才是可怕的。
象是要湮滅證據般,匆匆將身體洗乾淨,蘇偉毅頭髮都來不及擦乾,就把自己埋到被子裡,用厚厚的被褥將自己裹起來,似乎就可以將赤裸暴露的欲望及羞恥統統掩埋。
昨晚到現在,耗盡了大量體力的他很快就陷入了半昏蒙的睡眠中去,只是一直睡不踏實,間或亂夢擾心。
迷迷糊糊中,有聽到兒子放學回家的聲音,也聽得到他不滿地嘟囔著「誰把電話線拔了」和拖拖踏踏地走過來問他是不是不舒服,可是連回答的力氣都沒有了的蘇偉毅只是勉力掙紮起來給了他錢示意他自己出去買晚餐後,便又躺了回去,身心都疲倦得不願多動或是多說。
當天晚上身上一片滾燙,似乎是發起了燒。
早上雖然聽到有人按門鈴的聲音卻沒有爬出去開門的力氣,只是燒得一塌糊塗地暈睡著,直到下午編輯老劉久等不見他聯絡,擔心一向準時守信的老朋友是不是出事,找上門來請管理員開了門,這才發現他病得不輕,趕緊打的急送醫院,足足輸了三瓶液他的體溫才有下降的趨勢。
對病因只含糊地用因為自己晚上洗澡忘了把頭髮擦乾就睡了,招來了老夥計的一頓臭罵,自知給期刊開了天窗,給朋友添了麻煩,蘇偉毅只好苦笑著應承一定會儘快好起來。
傍晚回家的蘇永琪對父親難得的生病不盡父職倒沒什麼意見,在仍是渾身虛軟的蘇偉毅從醫院回來後,咬著自己買回來的麥當勞遞過來一張名片,說是下午的時候有個男人上門來找他,大約三十歲左右的年紀,但見人不在沒說什麼就走了,臨走前就叫他打這個電話聯繫。
蘇偉毅接過那隻簡單寫了一支手機的字條,心想是不是又是哪個朋友推薦的家長請人幫孩子實習,不過依他現在的身體狀況,還是先休息的比較好。
順手把字條往抽屜里一擱,蘇偉毅總算把自己從那個失常的困境裡拉出來了,不由得不感慨果然人越老了皮越厚,不管發生了什麼,都不可能象青春年少那般採用極端的方式逃避現實,日子還是得過下去的。
不過那孩子……
他到底是因為什麼,強行抱了一個男人?
然而,蘇偉毅並沒有探討這個問題的勇氣與決心,他只是決定從此與魏執老死不相見,那一夜的迷亂和尷尬,當作是一場夢。
只是,誰也沒想過那個「老死不相見」會這麼快就被一通電話終結。
從那次事件發生後的第五天,蘇偉毅總算把稿子趕出來了,稍微讓他彌補了一點對老朋友的內疚。
雖然身體還殘留著或多或少的不適,但比起前幾天連上大號都痛苦不堪的難言之隱,現在基本恢復的傷口只是有一點癢意叫他難受而已,不過還不至於讓人坐立不安,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當他還在構思下一段的情節該如何進展,屋角的電話響起時他順手撈起「餵」了一聲,彼端卻久久沒回應,尚在疑惑是不是別人打錯,一個他應該很不陌生的聲音卻自沉寂後傳來。
「你的手機落在我這裡了。如果想要的話,自己來拿回去。」
不輕揚也不低沉的男聲,沒有起伏的聲調。讓蘇偉毅倒抽了一口冷氣,那個突然獸性大發犯下強姦的人,沒事人似的跟他用最正常不過的語氣說著話,聽到他沒有回答,重複了一次後就掛斷了。
拿著電話發了半天呆的蘇偉毅一直愣到兒子回家,一看他這傻樣兒就皺眉道:「老爸,你又在幹什麼?這電話哪裡惹你了?上次才撥過線,這次又是什麼?」
蘇永琪還耿耿於懷地記著上次他因為身心疲憊,又不想繼續接受母親的轟炸,莫明其妙就把電話線拉了的事。
「哦……沒,沒什麼……」
魏執怎麼會知道自己家的電話?
哦……大約是因為他圖方便,老家的電話和家裡的電話都是設在了手機的快捷記憶鍵上,終於從完全呆滯狀態回過神來,蘇偉毅掩飾著到廚房忙活去了。
手機……
唉,真是麻煩。果然是落在了他那裡,到底要不要去拿回來呢?
不拿回來,有一些需要用到的電話就存在那隻手機上,雖然自己不常跟人聯繫,可是必要的時候找不到聯繫方法也挺麻煩的。
可是如果上他家去拿,又……要跟他見面了嗎?老實說,他再三做心理防備,還是覺得完全沒有把握。
對了,也許可以趁他上學的時候,借著以前關係,叫管理員幫開門,悄悄地把東西拿回來,不必跟他見面。
蘇偉毅靈機一動,姑且不管魏執專門打電話過來是出於什麼目的,他只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東西拿回來就好,大不了也學他一樣留個字條,告訴他自己曾經來過,這樣即不必見面,又沒有失禮之處。
這樣決定後,過了兩天,蘇偉毅特地跟兒子拐彎抹角打聽出今天有隨堂考,確信魏執也一定不會在家,這才出了門,依著計劃找到以前曾經幫魏執留鑰匙給他的管理員老伯,費盡唇舌說得他願意幫忙開門給他進去找「不小心落在魏家的東西」。
十五分鐘後,蘇偉毅終於成功地站到那就算是白天也一樣充滿濃蔭的玄關里,這才有點做賊心虛般地微鬆一口氣。
雖然這裡居住的環境是不錯,不過還是得人多一點才不會顯得太過的寂寞。
那孩子……
看了一輪客廳,估計他也不會專門放出來,蘇偉毅一邊搖著頭,一邊向樓上走去,對那驕傲地寂寞著的孩子的同情,一直是他對他如此關心的最大原因。
手在握住了那個房間的門把的時候,心頭突然狂跳起來,似乎有一絲陰鬱的預感掠過。
那天,就是在這個房間裡,他終於被人強行打開了那扇禁忌的門,暴露出真實的自我。
現在再打開這扇門,用意是找回失落的東西,然後徹底地斷了讓這成為過去。
深吸了口氣,微微顫抖的手滑了幾下才把門鎖扭開,裡面依然一片暈暗,看起來不應該有人在家。
才想鬆一口氣,不料那氣還沒吐出來,蘇偉毅的眼角在掃到一個無論如何此時不該出現在房裡的背影時,背上一寒,全身僵硬起來。
一個人坐在關上了窗簾後無比昏暗的光線里,聽到有人進來的聲音也沒移個位置,只是抬起眼來向這邊看了一眼,那眼中的光芒即便在黑暗中也分外清晰。
「你,你怎麼在家……」
頭幾分鐘愣怔得說不出話來,好半天后哆嗦著擠出來的卻是把自己私心照然若揭的一句話。
蘇偉毅恨不得打自己兩個嘴巴,又想掉頭奪路而奔,可是那腳卻象是釘在地上似的,挪不開步。
「你不是來要回這個的嗎?」
淡淡的一句就杜絕了他在腦海里轉了十七八個的念頭,隨著魏執站起身來打開了房裡的燈,蘇偉毅這才看到先前在桌前的他剛剛一直盯著桌上唯一的相框看,手裡攥著的,卻是他的那隻銀灰色外殼的手機。
現在應該早就沒電了,失去了功效的手機安靜地躺在別人的掌心,象一個灰色記憶金屬盒子,當事人之一想竭力遺忘的事情,因為它的存在而被封存和延續。
看到魏執拿起自己特意前來索回的物品向這邊走來,蘇偉毅不自覺地倒退了一步,魏執見這一舉動嚇到他後,反而站住不動了。只是在原地站著,攤平掌心示意他自己過來拿。蘇偉毅這才壯起膽子,遲疑地靠近後伸長手臂,想儘可能不觸碰到對方任何一寸肌膚地把事情解決掉。
「我一直等你來。」
不料,就在他已經把東西拿到手,心情為之一松,最無戒備的時候,魏執卻更眼疾手快地伸手把他的手和手機一起握住,用力一拉,附在防卒不及跌跌撞撞一頭栽到自己懷裡的人耳邊說了這樣一句話。
「你……你別太過分了!」
不爭氣地讓紅潮漫上了頭頸,蘇偉毅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氣的,直覺地用力一推,卻不料魏執竟然軟軟地應手而倒,撞到了床邊「咚」的一聲響,倒是被嚇得呆了兩秒。
扶著頭坐起來的魏執臉上掠過一抹憤怒的薄紅,也許是因為怒氣爆發的緣故,竟然力大無窮,三下兩下就制服了才剛剛從呆愣中回醒的蘇偉毅,順手扯過一件襯衣把他的手綁在頭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