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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1:08:34 作者: sololess
    之後有一日,他發現有一間房正對著對麵茶樓,那裡視野極好,稍稍抬頭便能看見那個笑嘻嘻的姑娘,他便搬到了那去,透過窗戶,靜靜地看著那個姑娘。

    她總是在笑,與初次見面時完全不同,印象中的她應該更加怯懦膽小一些,他想,可能是她一個人,她才願意那般笑著。

    這個姑娘總是愛看著他的家,看著他的房間,他不是傻子,自然知曉她的心思,只是,他愛極了她的笑,他想,等時機成熟,等到她在他面前也願意那般笑著,他便為她披上嫁衣。

    明德五十年的七夕,他剛出門,正欲與友人相聚時,忽然從天上掉下一張白紙,他打開了紙,瞧著上面算不上好看的字,臉有些微微發熱,那時,他想,時機已經成熟了,明天,明天就去告訴她自己的心意。

    可是,還沒等到明天,他就見到了他的姑娘,那個姑娘,見著他時,卻還是一臉的怯懦自卑,他心中不悅,冷了語氣,問她所來何事。

    她告訴他有人要害他,說完就低下了頭,月光灑在她毛茸茸的頭髮上,低頭看著她,他忽然很想抬手摸一摸她的腦袋,隨即又覺得臉上微微發熱,這種想法,讓他覺得略微,怎麼說呢,害羞?

    而那個姑娘,一直低著頭,似乎在等待著他說話,於是他放棄了自己那個可怕的念頭,開口,『我知道了,謝謝你。』

    本是一句平常至極的話,那個姑娘卻像受到了莫大的鼓舞,看著她的樣子,他甚至以為,下一刻,她就會跳起來擁抱住他,然後對他露出一個那樣好看的笑。

    只是,下一刻,他沒能等到她的擁抱,也沒看見她的笑,只看見了他姑娘眼角的淚水。

    那支羽箭,就那樣刺中了她,當時他只覺得眼前除了一片猩紅外,什麼都看不見了。

    血,那是她的血。

    他忽然想起他們初見時也是這樣的紅,難道,離開時,也是在這樣的紅色里嗎?

    他想,他當時可能是瘋了,才那樣哽咽著抱著她跑了一路,一個大男人,可真丟人。

    直到聽見大夫說,沒有傷到要害處,他的心才微微放下,他還沒來得及告訴她他的心意,還沒來得及為她披上大紅嫁衣,她怎麼可以死?

    之後的一段時間裡,她將她安置到了自己的臥室里,元府的人也來找過了幾次,可他都微笑著,一一回絕了他們要將她接回去的要求。

    他總是坐在床畔看著她的睡顏,那樣安靜,於是,忍不住抬手為她捋了捋髮絲,然後,忍不住的笑,那樣溫暖的笑。

    可惜她那時,瞧不見。

    在她昏迷期間,元世南又派人傳信,說希望他能夠助他一臂之力,他看著這書信,只覺得好笑,他都將自己的女兒害成這個樣子了,還想著這種事情,他直接回絕了,他想,他絕對不會放開她,絕對不會讓她再次回到元府。

    只是,事情的發展遠遠超出了他的意料,那個姑娘,敵不過對這份親情的眷戀,偷偷地跑了回去,然後,被她的父親害的失去了一條腿。

    一步錯,步步錯。就像他從未想到自己的姑娘竟然斷了一條腿一般,他也從未想過他的姑娘斷了一條腿之後,他們兩個的故事走向會是如何。

    再次得到她的消息已經是一月之後,聽說她與一群乞丐呆在一起,聽說她過的還可以,周圍的人都對她不錯。

    可是,當他親眼看見他的姑娘時,卻只是紅了眼,這叫過的不錯?她本應被他好好地寵著,愛著,何時要過這種生活?

    他回去後,求他的父親接濟貧苦百姓,可父親說當朝天子賦稅太嚴重,他們自己的家中已經也沒有太多存糧,斷不同意。

    他與父親講了幾個月,父親終是拗不過他,應了他,他想著,至少要先讓她吃好。

    不久後,他派去的人告訴他她已經到了沈府附近,那時他想著,他終於可以見著她的姑娘了。

    可是,卻不曾想到,她不願意見他。

    他曾無數次派人去接她回來,可等到的只是她一次次的拒絕,終於有一次,他等到了她的字條,還是那樣不好看的字,上面寫著:謝謝,之前,還有如今。

    他驀地一怔,她的姑娘知道是他,卻不願意跟他一起回家。

    之前,只要她願意,他可以隨時將她迎娶回家,可如今,他的姑娘,不願意。

    她一直都太過自卑怯懦,她一直覺得自己的愛太卑微,可他,又何嘗不是?

    她自始至終都以為是她在偷偷地瞧著他,可她從不知道,他也在偷偷地瞧著她,無論是之前在茶樓上,還是之後她在那條小巷子裡呆的那五年。

    那時,每天府中小廝為貧苦百姓們打飯時,他總是站在一旁,然後,看著那個陰暗的小角落,只有那時,他才能這般看著她,於是,他總會在那時從府中出來,百姓們只當他是心善,卻不曾深究其緣由。

    他看著她,一看就是五年,直到某一日,忽然見不著她的身影,那一段時間,他不知是怎樣過下去的,他想死卻被父親發現,沒死成。

    然後忽然想起,她最初接近他的目的,如果這是她的遺憾,那麼,他雖不願,還是會幫她完成。

    他想,若有來生,若她還是那樣怯懦,那他絕不會像現在這樣,她不敢走出的那一步,他來替她完成。

    沈鬱拿下了放在眼前的手,啞著嗓子道:「道長,她,是否還在我的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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