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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1:05:22 作者: 簾十里
裴鄴坤說:「你沒做錯,你只不過是向情敵示威而已。」雖然他不想傷害周蔚初,但如果她自己撞上來他無疑會推開她,她什麼情緒什麼感受和他無關。
這個秘密這幾年李蔓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就像一顆鑲嵌在心裡的尖石子,她恨她怨卻無人知曉,如今將全部都講給他聽,憋著的這口氣終於得到釋放,她心裡平靜很多。
李蔓輕輕的說:「我和她說的是假話,你以後要是聽到些什麼不用在意。」
裴鄴坤笑笑,「那真話是什麼?」
李蔓支起半邊身子,望著他,貼在他耳邊軟糯的講了一句話。
裴鄴坤按住她腦袋吻她。
長夜寂靜,李蔓入眠的很快,她睡相一向好,安安靜靜的依偎在他身旁,裴鄴坤沒有抽出手,就這麼一直讓她枕著。
快中考前夕,李建忠從桐城回來和母親提了離婚,兩人又是大吵一架,從家門口吵到後院的路上,街坊鄰居都來勸架,母親哭到眼睛紅腫。
那是初夏的黃昏,李蔓剛放學,初三放的晚,還好夏天白晝長,到家的時候還能踩到點夕陽餘暉,剛從路口轉進來就見小路上哄圍了一圈人。
黃美鳳指著李蔓說:「你女兒也不要了?」
李建忠說:「離婚和女兒有什麼關係,她永遠是我女兒。」
李蔓推著自行車慢慢走進家裡,心想,終於走到這一步了。
鬧騰了一個多小時,李蔓扶著黃美鳳進家門,看戲的人也各自離去,一家三口坐在桌前,李建忠沉著臉一言不發,對他來說黃美鳳大吵大鬧太丟臉了。
李蔓知道,這只不過是一個女人最後的掙扎,她太無助了,手裡一點籌碼都沒有。
黃美鳳說:「小蔓,你先上樓。」她剛才是氣昏了頭才讓女兒面對這種場面。
李蔓不動,看著李建忠說:「為什麼要離婚?」其實她大約能猜到一二,應該是外面有了特別喜歡的女人吧。
李建忠沒有逃避李蔓,說:「爸爸很愛你,即使和你媽媽離婚了你永遠都是爸爸的女兒,你年紀還小,爸爸不求你明白原諒,但爸爸想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快快樂樂的活著,這裡的房子錢啊都可以給你們。」
李蔓覺得,這台詞像極了電視劇里的。
晚上,黃美鳳和李蔓睡一個房間,黃美鳳言下之意是不願意,她不想好好一個家庭就這樣破碎,忍了這麼多年不差剩餘的半輩子,離婚對他們這個年紀的人來說是很不好的,李蔓無法解釋這種心理,離婚了好像就不值錢了。
李蔓說:「媽,離婚吧。」
她已經厭倦了這種生活,李建忠不常在家,回來一次吵一次,有他沒他,不過是幾張鈔票的事情,硬揪著這個名分何苦。
黃美鳳不可置信的看著李蔓,她以為李蔓會很不願意。
李蔓說:「離婚了以後你還有我,我們開開心心過日子就好,以後我養你。」
黃美鳳哭得不成樣。她這一輩子最大的福氣大概就是生了個懂事的女兒。
離婚以後李建忠離開了江州,世人對留下的女人無非是同情憐憫,偶爾也成為別人的飯後談資。
也是後來李蔓才知道李建忠之所以堅決離婚的理由,他遇見了從前的初戀情人,很是合拍。
又是電視劇般的情節。
可以讓他這樣到處沾花惹糙的人收心,那個女人也不簡單。
黃美鳳經常告訴她,她希望她成為什麼樣的人,告訴她什麼是應該做的什麼是不應該的,她並不限制她的想法和自由,這些期盼和教導也都在理,李蔓也知道她為自己付出許多,她也告訴自己應該成為怎麼樣的人,至少有擔當有責任感,而不是像李建忠一樣為了什麼所謂的愛情將一切都拋在腦後。
當她的愛情和期望相衝撞的時候她開始漸漸明白李建忠的義無反顧,可情況不同也不好做比較,她能原諒他的追求,但實在無法原諒他至始至終的不忠,從頭到尾他付出的從來都不算多,連婚姻基本的忠誠都做不到。
人的失望都是漸漸累積起來的,李蔓想,從小到大他假如盡過父親一半的責任也許現在她還願意叫他一聲爸爸。
這樣的一個人嘴上說愛她,可卻對別人的女兒寵愛,她不恨周蔚初母女,她只是嫉妒她們。
身邊的懷抱溫暖踏實,她在夢裡的不安得到撫平。
從童年到現在所有難以開口的話語她都只跟他說過,當她試著去和別人交往時,當對方無法理解她的時候,李蔓根本無法將這些一一解釋清楚,她也沒有意願去說明,不愉快的事情沒有人想一次次的翻出來,而有些人不用說的太清楚,有時候一個眼神就能懂。
這世界上,到哪裡再去找一個如此知心的人。
……
十三四歲的年紀情竇初開,加上一些愛情小說的催化,人開始渴望愛情,書中輕輕一吻都足以叫人紅了臉。
班裡出現第一隊情侶的時候好一番轟動,男生被兄弟說不厚道,女生被圍著盤問,一個放蕩得意一個嬌羞閃躲,大家很羨慕。
李蔓也看過不少愛情小說,她喜歡書中人物的兩情相悅,但回歸現實她並不覺得愛情是個多美好的東西,就像她的父母,沒有愛情卻依舊成為夫妻,也是因為沒有愛情所以無法幸福美滿。
那個時候台灣偶像劇十分流行,顧七夕迷上了明道,總推薦她去看《王子變青蛙》和《愛情魔發師》,她說她已經看了幾十遍了,台詞都能背出來的那種,她說她以後要找個王子或者理髮師。
李蔓閒著無事去看了,故事確實動人,也賺了她幾顆眼淚,可以說是她的愛情啟蒙讀物。
一個為了愛情奮不顧身跨越階級,一個終於看清自己的心意選擇在一起。
四月的油菜花都開了,金燦燦一大片,空氣都變得曖昧渾濁起來。
裴鄴坤去了隔壁市區的技校,一個月回來一次,回來的時候人黑了一圈,說是軍訓曬的。
人一往外走,家長似乎就管不住了,從前他總是縮著腦袋活在那個家裡,現在根本不將裴江和顧蘭放眼裡,意氣風發又肆意狂妄。
遠遠望去,李蔓覺得有點陌生,他變黑了,個子又長高不少,從前清瘦的胳膊肘開始有肌肉了,他在慢慢變成男人的樣子。
他約她出去走走,還丟給她一條巧克力。
春意闌珊,綠糙如茵,高聳的油菜花將他們的身影淹沒,花香裊裊。
裴鄴坤說:「你怎麼長這麼慢?」
一開口李蔓倒不覺得陌生了。
她說:「女生發育慢。」但思想比男生早熟,她想他和她現在的思想成熟度是相等的。
她問:「在那個學校開心嗎?學到些什麼?」
「還能學什麼,又不是什么正兒八經的學校,不就混個日子。」
「那總能學到些什麼吧,技多不壓身。」
裴鄴坤半眯起眼,春風習習艷陽高照,他說:「那些玩意再怎麼學都是死讀書,實習了才真正能學到東西。你可要好好讀書啊,別像我,技校的日子不怎麼太平,特別是你們女生,漂亮的----算了,你這姿色擺那都不會有人瞧一眼,瘦的跟小雞似的。」
李蔓蔑視的看他一眼。
她擱她班裡也算得上中上等,才沒有他說的那麼不堪。
河邊的柳樹隨著河岸坍陷根漸漸陷入水裡,歪七扭八的拼命佇立,投下條條柳絮,尖尖的嫩芽隨著春風生長,青蔥的讓人心動。
裴鄴坤在柳樹下停住,陽光穿過樹葉投在泥地上,斑駁一片,河水清澈,裡頭的游魚靈活生機。
他掏出煙抽,動作熟稔。
這是李蔓第一次看他抽菸。
她說:「怎麼剛去染上了壞習慣?」
「這東西解愁。」
「藉口。」
他聳肩笑笑,很快半支煙就沒了。
李蔓想伸手去拿走他的煙,剛跨出一步手還沒抬起腳底一滑帶著幾聲叫聲就咚的一下滾到河裡去了。
裴鄴坤下意識的想拉她的手,可昨夜剛下過一場春雨,岸邊泥土濕滑塌陷。
兩個人呈拋物線,雙雙落水,好在河水淺,最多淹沒到她胸口,李蔓從河裡掙扎著探出頭踉蹌幾下才站穩,渾身濕透,摔了一身的泥,河底的淤泥腥味重很難聞。
那半截煙飄在河上沿著水流慢騰騰的遊走了。
裴鄴坤站起來的時候肩膀上掛了幾條水糙,小小的水葫蘆黏在他的白色體恤上。
李蔓傻愣的盯著他看,幾隻鳥飛過高空,驟然間她笑了出來。
裴鄴坤抹了把臉,恨恨的瞪她一眼,抬手就捏住她的臉頰扯,「你他媽故意的吧?一回來就給我個驚喜!」
李蔓往後躲,可水下的泥很泥濘,往後退步的時候就是站不穩,她重心難以控制,直直的往後倒,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希望得到援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