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頁
2023-09-22 10:59:33 作者: 藍艾草
傅五郎奇道:「我為何要去為個不相干的人去問二哥?」
景平從小跟著他,完全沒想到傅五郎會這麼說,頓時愣了一下:「可是我的小爺,不是自你來江淮學做生意,一直是邢會長帶著你賺錢的嗎?」光是這份情就應該讓人銘記了,更何況還是生死關頭。
就寧王這殺性,還真保不齊邢樂康會丟了性命呢。
傅五郎冷笑:「若我不是國舅府上五爺,你以為邢樂康會理我?還會捧著我?恐怕他早像對待其他人一樣將我手裡的銀子賺光,還逼的我倒欠一大筆債了。哦,就跟那個姓胡的商人一樣了。」
景平被傅五郎這邏輯繞暈了。
邢樂康對別人手黑那是他的事,但對傅五郎他是當真有情有義,砸銀子砸的十分痛快,就連見到他這樣的傅家下仆,賞賜也十分的厚重。因此景平對邢樂康的觀感特別的好。
「可是……邢會長對五爺一直很好啊。」
傅五郎涼薄的笑了:「所以啊,他就算敗落了,我也不會落井下石,逼他去死啊。我頂多啊……多收他幾間鋪子,好將他的生意做下去。」
景平心道,那賺的錢自然是五爺您的,關邢樂康什麼事兒?
說到底,自家爺原來打的主意就是等著邢樂康敗落了,好接收他的生意。
難道,他從第一天來江南,打聽到江南最大的生意人是邢樂康,就已經在等著這一天了?
景平忽然之間覺得後背有點發寒,再也不敢說什麼了。
數日之後,整個江南各州府商會四十幾名商人聯名向寧王遞了狀紙,狀告邢樂康與官府勾結,不擇手段,巧取豪奪,包攬訴訟,盤剝百姓,賄賂官員……等等惡行。
胡嬌坐在胡府前廳,正抱著個柚子剝皮。旁邊管家想要代勞,被她拒絕了。
胡府的管家現在對這位姑奶奶奉若神明,她沒來之時胡厚福處處受制於人,她來了之後也沒什麼大動作,自家主子的難題就迎刃而解,心情也好了,更加之姑奶奶家那一位聽說有過目不忘之能,於是在管家的心裡,對姑奶奶也自然帶了景仰。
胡厚福興奮的從外面回來,看到妹子都恨不得誇她神機妙算了:「成了!寧王接了狀紙,恐怕很快就要審了!」
胡嬌費了老大功夫才弄出幾瓣柚子來,嘗了一口奇酸,還略帶苦味,不由掃興,將柚子扔到了一邊。她略一皺眉,管家立刻善解人意的召來丫環端了熱水讓她淨手。
胡嬌洗乾淨了手,欣賞了一下兄長興奮的模樣,才道:「如果我所料不差,哥哥很快就可以把鋪子跟貨收回來呢。」寧王可是鐵面無私。
雖然官員聽到寧王名號多半要腿軟,但如今寧王在百姓之中的名氣極為高漲,都道他殺貪官殺的好,江淮之地的百姓不知道有多少人感謝他殺了貪官,免去眾人的苛捐雜稅,但這並不妨礙未曾見過他的百姓將他想像成凶如羅剎的模樣,用來止小兒夜啼。實是他此次斬殺了太多官員之故。
「妹妹既然說是,那就一定是了!」
胡厚福呵呵真笑。
管家掩面,只覺大爺這笑法頗有幾分傻氣,很難讓人相信他是個曾經走南闖北做過大生意的大商人。
☆、第175章
第一百七十五章
寧王的辦事效率總是帶著軍隊裡磨鍊出來的高效。接了狀子沒出五日邢樂康全家就被下了大獄,全部資產被官府查封。
一時之間,整個江淮兩地商界震盪,有拍手稱慶的,有伺機而動的,各種心思不一而同。
寧王帶著人在江淮查案多時,對邢樂康早有耳聞,只不過一直沒騰出手來處理這些攀樹而生的猢猻,如今卻覺時機正好。這會兒江淮兩地的官員等於被他屠戮流放一空,各州府日常事務都由末流小胥在維持,直等吏部派人前來任職,做完交接他才能帶人離開。
正有暇余,他便順勢接了狀子開始帶人審查。
邢樂康此前對傅五郎還抱著一絲微渺的希望,他做生意多年,往外砸出了多少銀子,自己也記不清了。但每一次砸到政府官員身上的銀子,最終都能夠獲得更豐厚的回報。
唯獨這一次,抄家的官員湧上門來,他才驚覺大勢已去,做了樁虧本的買賣。
接下來就是整個江淮兩地商人重新洗牌的大好時機。
邢樂康這位盤踞江南多年的大富豪官商兩道通行,有手腕有銀子有膽略,還捨得砸錢,手頭的生意多到涉及多行業各領域,他倒台之後,寧王帶著人清算他的資產,身為戶部尚書,許清嘉笑的整日合不攏嘴,與之前清查各州府之時陰霾凝重的神色截然相反。
連寧王都忍不住要打趣他:「這銀子又進不了你家庫房,高興什麼?」
許尚書充分發揮他的摳摳本色,答曰:「不管是進我家還是進戶部,有進帳總是令人心情愉悅的。」
寧王:「……數銀子的樂趣嗎?」
「錯!」許尚書反駁:「賺銀子的樂趣!」
對於擅長打仗的寧王來說,賺銀子這種事還真不是他熟悉的領域。不過不久之後,尚書大人就讓他充分見識到了銀子是如何賺來的。
邢樂康全家入了牢房,他留下的產業也被官府全盤接管,清點之下頓時讓這些見慣了政治風浪的欽差們都不得不感嘆姓邢的生財有道,從邢樂康家乃至邢家各鋪面里抄回來的,光現銀就有兩百多萬兩之巨。還不包括各種固定資產,如船隊田地房屋園子鋪面貨物古玩之類,這才是大頭。
這些欽差們再在牢房裡見到邢樂康,情緒不免都有幾分複雜。
----將這樣一個財神爺關起來,讓他停止賺銀子,當真有點暴殄天物。
最讓眾欽差鄙視的是許尚書,大家至多在心裡感嘆一番,他竟然親自進到牢房裡與邢樂康暢談,當面表示遺憾,邢樂康當初真不應該真官商勾結的路子,若是老老實實賺銀子,也比之眼下的處境要強上許多。
真是將白蓮花心機男的本色發揮的淋漓盡致。
邢樂康聽到這話也默了一默,也不知是後悔自己所為,還是從不後悔。他萬不曾預料到,眼前這個年輕的三十出頭的官員竟然是當朝戶部尚書。
對方身著常服,進來之後並不曾表明身份,獄卒口呼大人,邢樂康也在心裡猜測他的官職大小。等到對方落了座,只就經濟之道與他探討一二,思維敏捷,言語切中要害,邢樂康不知不覺間就被他引導,回想多年行商,談興大起,聊起了自己多年縱橫商界之事。
其實這裡面有好些陰私事情,有不少都不欲人知,外人大多各種揣測,就算敗在他手裡家破人亡的商家也並無確鑿證據,大多只是通過一點蛛絲螞跡拼湊出事情的真相。
不過已經到了這一步,落到了寧王手裡,邢樂康可不認為自己還有活著出去的機會,他也算少有的灑脫之輩,又碰上這麼個能夠談得來的人,且不管他身份,索性全倒了出來。
末了,許清嘉拊掌而笑:「果然我家舅兄不如邢會長多矣,忠厚有餘,jian詐不足!」
邢樂康聽到他提舅兄,這才恍然:「原來是許尚書?!小民真是眼拙,竟然有眼不識泰山!」他之前打聽到許尚書年近四十,但沒想到真人竟然比實際年齡看起來要年輕許多。貌若而立,儒雅謙和,很難想像這樣年輕的男子已經手握戶部,成為今上倚重的朝中實權人物之一。
臨別之時,邢樂康尚記得一問:「不知道許尚書打算如何處理我的鋪子?」到底這是他花了多年心血。事到如今,就算官府賤價出售,他也無能為力,但到底還是心有所系。
其實這也是整個江淮商人們伸長了脖子想要知道的,連帶著此次同行的同僚們都有些疑問:「許大人不讓寧王處理掉那些鋪子,等江淮兩地官員陸續上任,難道我們還能帶著鋪子回長安不成?」
那時候許清嘉還要做保密狀,不肯在同僚們面前吐露自己的計劃。當著邢樂康的面兒,他竟然也賣了個關子:「我家夫人有一妙計,五日之後自見分曉!」
「尊夫人……」邢樂康對胡厚福的這位妹子,戶部尚書的這位夫人印象深刻,實是因為平生之辱皆來自於她。許夫人不但揍了他,還送了他一份終身難忘,刻苦銘心的大禮。
「在下栽在她手上,真是一點也不冤!」邢樂康似諷似笑,百般滋味湧上心頭。
誰能想像得到他經過商海無數惡浪,才走到了今天的地步,沒想到最後卻栽在了一個女人手裡!
許清嘉一笑,似乎對他這話頗為受用,「內子自然是聰慧無雙的!」
若是胡嬌聽到他這般誇讚,恐怕下巴都要驚的掉下來。成婚多年,被學霸君在智商上碾壓的死死的,許大人珠玉在前,她自慚形穢,哪裡好自稱聰慧呢?
五日之後,蘇州府最大的酒樓瀚海閣里,一大早門前就排起了長隊,商賈雲集,全是江淮兩地頗有名望的商家,還有身著鎧甲的軍士維持秩序。不但如此,今日門前迎客的也不是店小二,乃是身著鎧甲的軍士。那軍士身旁的高腳几上放著個匣子,但有商賈進門,必要往裡面扔個十兩的銀錠。
除了排成長隊的商賈,還有四面八方湧來的看熱鬧的小商販們,雖然不捨得十兩銀子的入門錢,但也不妨礙他們守在瀚海閣門口瞧瞧熱鬧。
「聽說邢家的鋪面古玩字畫之類今日全部要賣出去,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搶著買邢家的鋪子……」圍觀的某商販自己囊中羞澀,但卻十分嚮往能夠昂首挺胸進瀚海閣的大商人。
「邢家許多鋪面都很賺的。不止如此,聽說還有邢家的茶園,繡莊……」
「也不知道邢家的船隊會被誰買了去?那可是這幾年才打造的新船。」邢樂康手裡的船隻要舊了就淘汰給同行,再行打造新船,因此邢氏船隊在江淮之地算得是頭一份。
更多的商販們提起邢家產業,無不是垂涎欲滴,恨不得自己有邢樂康那賺錢的本事。
他們都是這幾日在府衙前面的告示欄里看到的消息,上面擬定了邢家資產發賣的時間地點,另附邢氏固定產業清單,從房產古玩字畫鋪麵茶園到繡坊等……應有盡有,將布告欄的一整面牆都貼滿了。
自從府衙貼出這張告示之後,整個蘇州府都沸騰了。
本來邢樂康入了獄,就是各地商賈們推動的結果,他們齊聚蘇州府等待結果。如今看到邢府產業要被官府發賣,都連夜遣了心腹回去準備銀兩,摩拳擦掌只等今日瀚海閣之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