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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0:59:33 作者: 藍艾草
    他在胡家多年,況且主家寬厚,決沒想過再換個主子。況且在胡家乃是管家,但若是胡家敗落被賣了出去,可就任人欺凌了。當下這管家都有些愁苦了。

    第二日欽差大臣開始清查蘇州府的帳務糧庫銀庫等,而胡嬌這裡也開始清查胡厚福的家底子。

    她花了三日功夫,將胡家的帳務盤查了個清楚。胡厚福看著妹妹飛快翻帳本子,連個算盤都不用,只在一張紙上寫寫劃劃,最後列出來的帳務清楚明白,頓時對妹子也是刮目相看:「想當年我還覺得妹夫盤帳厲害,沒想到妹妹跟了妹夫這麼多年,也學的這樣厲害了!」

    胡嬌很想給告訴自己是傻哥哥:明明這是人家天生技能,哥哥你太滅自己人志氣長他人威風了!

    不過她若是說出來,胡厚福鐵定不信,索性就讓胡厚福按他心中所想理解算了。

    到了第四日上頭,胡嬌遣了胡府管家前去請邢樂康,胡厚福十分的不好意思,總覺得自己這個哥哥淪落到要靠妹妹來處理生意上的事情,這對於多少年行走在生意場上無往不利的胡厚福來說,簡直是個沉重的打擊。

    「哥哥也太沒用了!」

    胡嬌安慰他:「哥哥做生意還是極厲害的,不過談起敗家來,恐怕比不上妹妹!」

    胡厚福:「……」這是什麼意思?

    不過很快他就知道了。

    邢樂康來的很快,這一位這幾日也被苟會元催的很緊,一遍遍問著他何時前往胡府與許夫人洽談。邢樂康看苟會元頭頂都快急的冒煙了,也恨不得日子很快過去,好儘早替苟會元把這一樁事體辦妥。

    好不容易過了三日,胡府管家親自來請,邢樂康收拾整齊了前來。才進了胡家廳堂,就見胡嬌高坐堂上,她身側的案上擺著厚厚高高的一摞帳本,見到他這位尚書夫人笑意盈盈打招呼:「今日我觀邢會長滿面紅光,可是要發財了呢!」

    邢樂康聽她這話,也笑了起來:「夫人說笑了!」他是上門來討債不假,可更盼著的是這位許夫人能夠抬出許大人來,免了這筆欠帳,到時候一切都好說了。

    胡嬌將身邊案上的帳本子往前一推,又向胡厚福伸手:「哥哥將匣子給我。」

    胡厚福還不知道胡嬌的盤算,呆呆將自己手邊的匣子遞到了她手裡。那匣子裡裝著胡家所有的鋪子契書,被胡嬌接在手裡,轉手就遞給了邢樂康:「我算過了,家兄借貸的本息銀子一共十二萬兩,利息還算到了今日。這些鋪子足可抵家兄欠邢會長的所有欠款還綽綽有餘,有這些帳冊為證,邢會長若是不放心,自可派兩個帳房先生搬回去慢慢查。這些帳冊一式兩份,以家兄這裡的為準,邢會長若是查出問題來,盡可來家兄這裡對帳。若是邢會長無異議,從今日起胡家的所有鋪子都改姓了邢,家兄的欠帳可一筆勾銷了,還要麻煩邢會長將家兄借貸的借條還回來。」

    年輕的婦人言笑間就向邢樂康伸出了纖秀玉白的手來,討要借條。

    邢樂康就好似被人打劫一般捂住了自己的腰包:「……」圍魏救趙不是這麼演的啊親!難道不應該是許尚書插手此事以勢壓人保住胡家的鋪子嗎?!

    「阿……阿嬌,妹妹啊……這這……」胡厚福急的連胡嬌的閨名都叫了出來。

    「姑奶奶三思啊!」胡府的管家也失聲勸阻。

    可惜胡嬌沒覺得自己做了什麼嚇人的事情,笑的十分無辜:「哥哥那晚喝了酒不是跟我說過,就算這個家被我敗了哥哥也決無二話的嗎?

    胡厚福:「……」他是說過這話,可是……可是那不是酒意上頭,也覺得妹妹無論如何不會把這個家敗落的嗎?她既然千里跋涉前來,必然是有辦法保住這個家的嗎?!

    他沒想著真要把家敗光的啊!

    邢樂康也傻了眼,事到如今只能指望著胡厚福改變主意,不拿鋪子來抵債了。話說前幾日這人還死扛著不肯拿鋪子出來抵債,不會這麼快就改變主意的吧?!

    「胡掌柜,其實這事兒吧,咱們還可以從長計議的。邢某與胡掌柜相識多年,也沒想著將你逼到山窮水盡,留下鋪子胡掌柜以後自可東山再起,但若是真將鋪子抵給了邢某,將來恐怕想翻身都難了。難道胡掌柜要跟著許夫人去京中寄居在妹夫府上過活?」

    從心裡講,胡厚福還真不想寄人籬下的過活,哪怕是妹妹府上也不行。邢樂康這話可真讓他心動,不過他一早答應了胡嬌此事由她來出面解決,況且現在他也有點回過味兒來,似乎邢樂康還有別的目的。因此他看向胡嬌:「妹妹,這……邢會長說的似乎也有道理!」

    胡嬌眼一瞪,十分蠻橫:「有個屁的道理!他這純粹是小人之心,見不得咱們兄妹團聚!我多年未見哥哥,記掛的厲害。等此間事了,哥哥就將這宅子賣了,回長安跟妹妹住一塊兒。況且當年夫君在咱們家裡住了那麼多年,如今讓他養著哥嫂侄子也是應該!從此後咱們一家人快快活活住在一處,多好!」

    她復又向邢樂康笑眯眯道謝:「我還要多謝邢會長借貸給哥哥,才能成全了我們兄妹團圓。這麼多年我都想讓哥哥去長安,可他總是放不下蘇州府的生意。這下可好,讓我給敗光了,他就再也沒有留在蘇州府的理由了!」

    她拍拍手,一臉輕快,似乎將胡家徹底敗光簡直是解決了平生一樁大麻煩!

    邢樂康目瞪口呆看著她:這位許夫人……腦子沒病吧?!見過腦子不好使的,可沒見過腦子這麼不好使的!聽說許尚書當年讀書多仰賴舅兄供養,許夫人這是跟娘家兄長多大仇多大怨啊?!

    胡厚福似乎被妹妹給嚇住了,又或者屈從了許夫人的意見,這會兒竟然縮在妹妹身後就跟鵪鶉似的,連頭都不冒了,蹲在角落十分傷感,胡府管家也蹲在他身邊,主僕兩個排排蹲著,若非身上穿著綾羅綢緞,那模樣就跟田間地頭莊稼欠收的老農似的,同樣都是愁苦的表情。

    邢樂康都有些不忍卒睹了。

    他苦口婆心,想要勸許夫人將鋪子收回去,只道自己這債也可以拖延一時,並不急著要了,哪知道許夫人似乎著急要帶著兄長回長安,對他的勸說一概置之不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家兄欠了邢會長的債,理應將鋪子拿來抵債。況且這借貸利息也不低,再不還恐怕我家都還不起了。難道邢會長不肯收這鋪子是貪圖利息銀子?!」

    邢樂康:「沒有沒有!夫人這是說哪裡話?」

    「那你為何不肯收這鋪子?前幾日你還非要逼著哥哥拿鋪子抵債呢,可見邢會長一早就看中了哥哥的鋪子。我也看過了哥哥這些鋪子,只要有貨進來開張,地理位置又好,斷然沒有賠本的道理。況且邢會長有點石成金的本事,做起生意來豈是一般生手比得的。假以時日這鋪面賺的可不止哥哥欠的這些銀子了。邢會長就別磨蹭了,快將家兄的借條還回來,我也好賣了這宅子帶著家兄回長安去。」

    邢樂康十分想說:別啊!夫人您帶走了胡厚福,這不是我上了台子您撤梯子嗎?

    但胡嬌似乎一心想要與兄長團聚,朝外面喊一嗓子,便有兩名凶神惡煞的護衛沖了進來,「往邢會長身上搜一搜,將他身上的借條給搜出來,儘快帶著邢會長去衙門裡辦交接手續,將這些鋪子過戶給邢會長。」

    那兩名護衛上前來要搜邢樂康的身,事到如今,邢樂康也覺得再拖下去不定會讓這位許夫人瞧出端倪,計劃好的和諧圓滿的與許尚書接洽是沒指望了,只能從懷裡掏出胡厚福的借條來,又護衛遞到了胡嬌手裡。

    胡嬌喚胡厚福來瞧,「哥哥仔細點點,可別落下一張借條,別回頭邢會長又逼著哥哥還債!」

    邢樂康這會兒也想到了,不定許夫人這一手就是來自於許尚書的授意。不然這位許夫人怎的對待娘家兄長這般辣手?

    胡厚福一一驗看過了,垂頭喪氣道:「一張不少。」想到自己這麼些年的心血付諸東流,心都在滴血。不過妹妹這麼做,定然有她的道理,他也不準備與妹妹唱反調,且看她如何處理了。

    胡嬌讓丫環籠了火盆來,當場就將借條一把火燒了,又讓邢樂康寫下收條,寫明了胡厚福以鋪子抵債,欠貸兩清,一式二份,邢樂康與胡厚福皆按了手印,各自保存。

    自有侍衛陪著胡厚福與邢樂康前往知府衙門去辦理鋪面過戶手續,當日就辦妥了。

    胡厚福歸家來,懨懨提不起精神,試了幾次開口都想跟妹妹說,不想跟著她回長安城去。他男子漢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想到只有這個宅子了,便盤算著等把妹妹忽悠走了,自己再將這宅子賣了,當作本金從頭開始。

    胡嬌見哥哥這模樣,坐在正廳前面的台階上一言不發,她自己也過去坐在他身邊,笑嘻嘻道:「哥哥看一眼少一眼,過幾日我就將這宅子也賣了,以後哥哥就跟著我回長安去了。我都想好了,振哥兒不喜歡讀書,看他若是喜歡學武,不行就送去當個武官。軒哥兒喜歡讀書,那就跟小寧一起在家裡讀書,日後就算進不了國子監,也能進長安城的書院讀書,那裡飽學之士比較多,軒哥兒也容易長進。」

    胡厚福一嘆,好半日才捂著心口道:「阿嬌,哥哥心疼啊!心裡難受的厲害!」

    他一個魁梧的漢子,此刻連肩也垮了,背也塌了,就好似被人抽了脊梁骨一般,精神氣都沒有了。

    胡嬌拍拍他的肩,還不忘往他傷口上灑鹽:「也是啊,哥哥花了十幾年功夫才將家裡經營起來,這下子直接敗落了,不心疼才怪!」

    胡厚福瞪她,就跟小時候她在外面追著打了人一般,要做出個嚴厲的模樣來教訓她一下,但心裡疼她疼的厲害,終究捨不得責備她,只能嘆一口氣,還要哄她:「沒了也就沒了,哥哥不心疼!哥哥還能賺呢。」生怕胡嬌當真將他強硬的帶回長安城去,迂迴勸她:「哥哥在蘇州城住慣了,現在沒生意也沒關係,在這裡清清閒閒的住兩年,過兩年哥哥想去長安了,一準去找你,可好?」

    「也是啊,哥哥在蘇州住這麼久,我也覺得蘇州不錯啊,哥哥既然不想去長安,那就算了。」說著從自己袖子裡掏出厚厚一沓紙遞給他:「哥哥拿著買米下鍋吧,總不能留個空宅子連吃飯錢也沒有吧?!」她今日穿了點寬袖襦裙,打扮的十分明麗動人,很有女兒家的嬌態。

    胡厚福看著手裡被塞進來的厚厚一沓通寶源的銀票:「這……這……」粗略的估計也有七八萬十來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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