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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0:59:33 作者: 藍艾草
    結果許小寶與許珠兒的目光立刻便投到了她臉上,胡嬌才省起孩子們面前她這打趣的話說錯了。不過這幾個月,她也覺得許小寶與許珠兒有時候瞧著她的神情似乎頗為奇怪,有幾分欲言又止,只當這倆孩子也許有了什么小小少年男女的心事,總歸有他們願意開口的那一天,她倒也沒注意。

    過了幾日,傅開朗使人傳消息給許清嘉,只道他們泰半都要留京。

    許清嘉再去了一趟吏部,自己的官職沒下來,不過卻得著了個熟人的消息。

    「阿嬌你不知道,韓府君守教期滿之後,如今也在京中任職呢。他如今是京兆尹,真是沒想到!」

    胡嬌這幾日都在看房子,她想著儘早把家裡安定下來,不再住客棧了,就可以想辦法見見小貝了,萬一能得通,說不定小貝還可以來陪她住兩天呢。

    許清嘉回京述職,還沒開始拜訪。他自己這些日子跑了好幾次吏部,因知道京中人事繁雜,不肯輕易走錯了路,倒也十分謹慎,沒敢去寧王府拜訪寧王。只滿耳朵灌了些寧王如今勢盛,今上極為看重這個長子,常召至宮中伴駕,以及聖寵遠遠凌駕於東宮之上云云。

    這些事情他也就是想一想,天家父子之間的關係哪裡就跟普通人家的父子關係一樣了呢

    因為常聽到寧王之事,便對小貝格外掛心,總想著等職缺下來了,才好向寧王府投貼子見見小貝,若是現在投帖子上去,倒好似要巴著寧王求官一般。

    他自然也有自己的傲骨。

    因此武小貝在寧王府里扳著指頭數日子,卻不知許家一家人已經進了京,也數著日子盼見面。

    許小寶好幾次都想帶著人直闖寧王府,只是如今身份有別,到底寧王府也不是小貝說了算的。別的不說,此事報到後院寧王妃處,誰知道又是什麼態度。

    他思考再三,悄悄兒往寧王府投了一封信給小貝,只道全家業已進京,不久之後自有相見之期。

    武小貝拿到信,總算鬆了一口氣。

    從雲南往長安他已經走過兩回了,算來算去路上所用的時間都是有限,怎麼著按著許家人的腳程,也應該到京了。卻左右等不來消息,由不得他著急。

    他特意跟寧王稟過了,只道自己要去見許家人。

    寧王整日在宮裡,回來也是忙的團團轉,壓根不知道許清嘉已經回京述職,聽得此話便留了心,改日進宮,見到吏部尚書,便似無意般問了一句:「聽說雲南郡的官員回京述職了?」

    那吏部尚書原就是個騎牆派,如今也還沒明確要站在那一邊。似他一般在各派系的夾fèng之中生存,每次官員委派,除了品級太低的,品級略高一點的必定要幾方人馬爭執,因此他做官做的十分油滑謹慎,回去便問下面的侍郎,「雲南郡可有官員回京述職?」

    ☆、第130章

    第一百三十章

    寧王殿下既然問起雲南郡的官員回京述職,那這官員多半就與他有些交情了。

    哪知道待得下面侍郎將雲南郡守及通判皆回京述職報上來,吏部尚書拿著官員名錄研究了半日,最後卻猶豫了。

    很顯然,雲南郡守與通判這兩人其中必然有一位能夠引起寧王殿下的關注。

    傅開朗乃是國舅嫡次子,而皇后一系歷來與寧王殿下不和,傅開朗回京,他在聖上面前向來是個受器重的,這卻是於寧王不利了。

    而通判許清嘉說來說去就是個寒門官員,而且並沒什麼背景,唯一的靠山乃是座師許棠,可惜這一位從許清嘉高中之後發現他沒背景之後就不太待見這一位。外界傳聞,許棠待這位門生十分冷淡,當年許清嘉被冤枉罷官,他都不曾伸出援手。

    這樣一位毫無背景的官員,想也同寧王殿下扯不上關係吧?!

    吏部尚書房衍之被自己的猜測給弄的心裡不安穩,只覺七上八下,一夜未曾好睡。

    他記得自己在寧王殿下面前十分恭敬,但未曾投誠啊。如今可不願意做個先鋒,在傅開朗的職位上做什麼手腳。說句不好聽的話,傅開朗的職位還真輪不到他這位吏部尚書來操心,自有傅國舅在上面壓著。

    寧王殿下話里的意思到底是什麼呢?

    改日他再次在宮裡碰上寧王,頗有幾分心虛,「殿下早!」

    寧王依舊是昨日那副模樣,似乎壓根沒瞧見房衍之眼底的黑青之色,又問了一句:「雲南郡述職的官員都回京了吧?」

    直問的房尚書除了點頭,不知道接下來要說什麼話。

    同樣的話題,寧王殿下問一句,那還可以裝傻矇混過去,再問一句……那就是意有所指了。

    他要再裝傻就說不過去了。

    等到下朝之後,房尚書急忙趕往吏部,在自己公事房裡靜坐半晌,終於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寧王殿下既然暗示他要在雲南郡官員的身上動手腳,那多半是衝著傅開朗去的,而傅開朗頭上有國舅傅溫這尊大佛保著,他不好動,那索性就朝雲南通判許清嘉身上動一動主意。

    到時候就當他領會錯了寧王的意思,卻不是沒有行動。就算寧王怪也不好怪到他身上,只能怨自己的指示太過含蓄委婉了。

    改日他就將許清嘉述職之事上奏,只道自御史中丞蔣文生從正四品被貶為正八品的監察御史,後來的御史中丞一年裡倒是有八個月都告病,最近正好致仕,倒可以讓雲南通判前來出任。

    此道摺子上去,經過三省,最後直抵天子案前,竟然順利的批了下來。

    房衍之的意思就是在寧王殿下的暗示下有所行動,表明自己是個有眼色的官員 ,但是具體批下來批不下來,他這個吏部尚書就不在意了。說到底許清嘉沒有背景,一切全看氣運。

    哪知道竟然真的批下來了,比之傅開朗的官職都早了一步。

    許清嘉得到吏部通知,半月之後上任御史中丞,都有幾分傻了。

    他還真沒想到自己能留任京官。況且京官與外官如果是同級的,那麼京官定然是要比外官高半級的。他此次出任御史中丞,說雖然聽著跟通判同級,但其實是升官了。

    當日房衍之的摺子遞到天子案前,今上看到這摺子頓時一笑:「房衍之倒是個促狹的,當初蔣文生因為構陷許清嘉而被貶,沒想到今日卻讓許清嘉去坐當初蔣文生坐過的位子。」

    寧王見今上似乎心情不錯,也笑道:「父皇可記得,許清嘉在雲南最後一任的前任又是哪一位?」

    今上一想,更是笑了出來:「這位許清嘉倒是……」倒是什麼,今上未再說,只是提起硃筆批覆。

    御史中丞說起來只是個言官,並無實權,這在幾方權利較量下,倒沒那麼引人注目了。不少官員如今都將注意力放到了傅開朗身上,都想瞧一瞧溫國舅要將這個嫡次子放在哪個位子上。

    就連今上,也對此極有興趣。

    因太過隆重注目,反是許清嘉比之早了一步先走馬上任了。

    許家這裡,一聽到許清嘉留任京官,胡嬌立刻就買下了一座二進的宅子,舉家搬了進去。

    京中房價比之邊陲自然要高上許多,她們家如今能買得起二進的宅子,也還多是因著胡厚福在外做生意,對妹夫一家多有關照,每年都拿些分紅,而胡嬌這些年手裡又積攢了一筆銀子,也算過的寬裕。真有那兩袖清風品品級不高的官員在京中日子過的還是十分拮据的。

    許家新買了宅子,住進去之後就開始收拾,胡嬌的審美向來都比較務實,若是不礙著旁人笑話,說不定她都要將後院裡種滿了蔬菜了。只不過想著萬一許清嘉有同僚前來拜訪,看到許家過的這寒酸日子,令他面上無關,這才作罷。

    換了新家,孩子們都各分得了一間房子。

    許小寶與許珠兒年紀都不小了,胡嬌索性讓他們住在了主院兩旁的小跨院裡,而許小寧則搬進了主院的廂房,由辱娘丫環照看。

    她這裡風風火火收拾房子,只想著收拾好了便將小貝請了家裡來玩,而武小貝卻從寧王那裡第一時間得知了許清嘉留京。

    「這麼說,我以後可以常去看小寶跟珠兒他們了?」

    寧王想起這小子五歲來長安之後哭的驚天動地的架勢,後來到底是大了許多,這兩年頗為省心,在家裡讀書習武,閒了去逛街,如今還帶著宏哥兒,兄弟倆十分友愛。有時候也去王家玩,這些都不禁的。

    說到底武小貝比他當初在宮裡可要自由多了,王府也不拘著他出門玩。想當初寧王這麼大的時候,哪裡能隨便跑到外面玩,出宮的次數都是有數的。

    如今更好,許家一家回來了,而武小貝就又多了一處玩的去處。

    寧王殿下回想一下,他離開雲南郡也有兩年了,聽說許清嘉又添了一子,回頭便吩咐長隨去備了一份禮,讓武小貝去許府的時候帶上。

    武小貝既得了寧王許諾,又將宏哥兒丟在府里,改日就坐了馬車去許家。

    許清嘉還沒上任,官服還在趕製中,而他今日不巧,去了尚書令府上去拜謁座師,該走的禮節還是要走一遍的。雖然他萬分不情願再見到自己這位座師。沒想到武小貝就在這日來了。

    門上來報的時候,胡嬌還在房裡,立刻讓丫環們前去喚許小寶與許珠兒,自己迎了出去,還沒到二門便瞧見武小貝大步而來,兩年未見,昔日的小傢伙已經長成了個小少年,身量撥高不少,氣色也不錯,身上穿著的衣服雖然不是郡王服色,但那面料瞧著也不菲。

    胡厚福也做綢緞生意,每年總要往雲南郡運幾批瓷器綢緞,胡嬌在這方面還算有點見識,知道他過的不錯,她就放心了。

    小少年到得近前便要行禮,被胡嬌一把拉了起來,似乎要往懷裡攬,但考慮到他如今的年紀,還是忍下來了,只拉著他的手不放。

    久別重逢,母子二人都瞧著對方,武小貝甚至方才還在想,娘親這個動作十分的熟悉,莫名讓他覺得似外祖母的動作,接下來是不是娘親就要摟著他大哭,心肝啊肉的,不過這只是小少年在喜悅之時多出來的念頭。事實上他們這位娘親十分剛強,也只是拉著他的手使勁拍了兩下,又在他的肩上拍了兩記:「身子骨兒結實,氣色也好,真好!真好!」

    當娘的沒哭,武小貝卻瞬間淚崩了。

    這兩年,他在寧王府是過的不錯,不曾缺衣少穿,也不曾被人nüè待,但真正過的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他習慣了在許家被人時常關注,管著他的衣食住行,管著他偶爾調皮搗蛋,哪怕有時候被責罵,那也是出於真正的關心。

    現在一聽到胡嬌張口便是他的身子骨兒,閉口便是他的氣色如何,也不曾問寧王府有沒有人待他不好,只是反覆摸著他的手,反覆在他肩上拍了又拍,似乎想將他當做小孩兒一般摟在懷裡,這種克制而又隱忍的關切,瞬間就觸動了他的淚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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