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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0:59:33 作者: 藍艾草
    她心裡暗嘆,這位香姨娘,可也是有幾分手段的,這兩個月管家,她要沒少被這位使絆子。只不過……胡嬌的手段向來粗暴,打過幾回交道,她就收手了。

    起先是庫房的事情,胡嬌接了過來,便拿著單子來對,有對不上的便請了香姨娘來,她人倒是十分的溫柔謙和,只道自己不識字,當初是由管家給入庫的。

    胡嬌問過府里的婆子,可是聽說胡厚福有時候聽先生講書,香姨娘都在旁邊侍候筆墨的。而且據說香姨娘還請過識字的婆子教過的,她自己又誓要將這份職業做的十分完美,竟然是個刻苦好學的性子。胡嬌估摸著,常用字她應該也認了個差不離。

    如今拿自己不識字來推脫,可見是心中存怨。

    不過胡嬌可不管這些,只要庫房裡對不上的東西,便拿了管事跟守庫的來問責,一頓板子下去,再讓他們掏銀子來賠,管事的不得不吐露真言,庫房裡對不上的大約是香姨娘派人拿到主院裡擺起來了。

    胡嬌果真帶人去主院裡瞧過了,另派了丫環對主院的東西造冊。

    香姨娘總想著,她一個官家娘子,定然是要臉面的,哪有妹妹往哥哥房裡闖了去查東西的。她自己如今搬出了主院,縱覺得自己沒那麼大臉面,但她總要給自家哥哥留臉面的吧?

    及至與胡厚福獨處,瑞香便忍不住垂淚,只道:「大爺,奴家替大爺管了兩年的帳,如今才交了給姑奶奶,她便大張旗鼓的查帳,但有錯處便抓著院子裡侍候的管事一頓板子。府里的人不敢動手,她便支使自己帶來的人動手,如今……家裡提起姑奶奶來……」哪有嫁出去的姑奶奶回娘家喊打喊殺逞威風的?

    胡厚福還不覺瑞香的苦,當即便笑出聲來:「這些人倒是應該慶幸沒落在以前的妹妹手裡。若是八九年前,妹妹可是打遍東市無敵手的,連尋常的潑皮見了她都要繞道走,何況這些不聽話的奴才?!這家我既交了給妹妹管,自然是她想怎麼折騰都隨她了。你且告訴下面的人,都緊著些皮,犯在姑奶奶手裡,都別想著跑我這裡來求情!」

    他這些日子帶著妹夫在各商行轉,已經抓了幾處帳上的錯漏貪瀆之事,裁撤了三個掌柜,再另外尋訪可靠的人了。

    如今家裡家外,被妹妹妹夫聯手肅清,胡厚福頓覺肩頭的擔子都輕了一半,每日的飯量都多了半碗。

    瑞香一狀不成,發現自家大爺對這位姑奶奶十分寵溺,但凡姑奶奶做出來的事兒,他就沒有不同意的。就算在瑞香瞧來,這是多麼的不可思議,家中下人議論紛紛,連廚房的採辦都挨了板子,帳房先生直接被攆了出去,還是不能動搖胡厚福對妹妹的信任。

    她都要絕望了。

    與姑奶奶過了幾回招,府里就已經有幾波人先後挨了打,十幾板子下去,再刁的僕人都乖覺了,如今在胡嬌面前,當真是恭敬無比。

    以前瑞香是不希望魏氏來,如今卻是恨不得魏氏早點來。

    到底她家這位當家主母性子溫厚,又不會懲治人,在她手底下討生活,可比在姑奶奶手底下討生活要容易的多。

    美中不足的是,當家主母來了之後,她便只能當個低眉下眼的妾侍了。

    胡嬌與魏氏哪裡知道瑞香心裡這些念頭。縱知道了胡嬌也是一笑置之。

    她們姑嫂經年未見,如今見了面尚有許多話說。回到家來,胡家倆小子已經與許小寶、武小貝一起去找許珠兒玩了。胡嬌倒陪著魏氏,瞧著瑞香在旁服侍她洗漱更衣,又喝了幾口熱湯,瑞香眼巴巴瞧著胡嬌,只盼這位姑奶奶立刻提起要將掌家之權交還給魏氏。

    柴房裡還關著倆婆子,昨日才抓起來的,偷拿了客房裡的瓷器去倒賣,挨了十板子。那倆婆子托人前去求瑞香,她雖厭惡這倆婆子做出來的事,卻想趁著魏氏前來,求個情將這倆婆子放了,也好在其餘僕人面前賣個好。

    可惜胡嬌只一味與魏氏敘舊,半點不肯提起交還掌家之權。

    晚上,胡厚福與許清嘉回來了,見到老婆兒子回來,極為高興,將兩兒子都抱起來掂了掂,「可比過年的時候我回去瞧著,竟然又重了許多!」

    再與老婆打個照面,還問一句:「娘子,路上可還習慣?有沒有暈船?」

    魏氏見到丈夫,笑意滿滿,哪裡還說得出話來,只點點頭,胡厚福還當她暈船了,立刻拉著她的手要她回房去休息:「既然不舒服,就回房躺著,妹妹妹夫都不是外人,家宴改日再吃也一樣。不如……請個大夫來?」

    胡嬌頓時笑出聲來:「哥哥,嫂嫂沒暈船,她只是看到你高興的說不出話來!」

    魏氏被她揭破,頓時大窘,面上都紅了,嗔她一眼:「妹妹你……」

    胡嬌立刻反口:「哦,哥哥你在外面沒做什麼壞事吧?惹的嫂嫂這麼傷心,看到你話都說不出來了!」

    夫妻倆被她給逗的齊齊笑了,胡厚福立刻向妹夫求助:「還不快管管你媳婦?!這丫頭越來越厲害了!」

    許清嘉摸摸鼻子:「大哥又不是不知道我懼內!」他竟然懼內懼的理直氣壯,胡厚福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魏氏卻不曾見過許清嘉與胡嬌相處的模樣,只聽胡厚福說,許清嘉很是疼胡嬌。她理解的男人疼女人,卻不包括懼內這一條,頓時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胡厚福瞧見老婆這蠢模樣,只覺心頭髮軟,牽著她的手入座,「娘子又不是不知道阿嬌什麼性子,妹夫什麼性子。這丫頭是誰也惹不起,且由著她吧。咱們先吃飯,餓她一陣子就好了。」

    瑞香在旁瞧直了眼。

    初次見許清嘉,只覺他生的清雋文雅,說不出的俊朗。如今縱丟了官,那也是個俊俏郎君,最難得的卻是溫柔體貼。如今再瞧他在胡厚福與魏氏面前自承怕老婆,心裡頓時百般不是滋味。

    總有些人的命,好的讓人嫉妒。

    譬如她家姑奶奶胡嬌。

    胡嬌卻不知有人羨慕自己,笑著轉頭吩咐小寒:「孩子們在玩什麼?將他們帶了來吃飯。」

    小寒十分發愁:「小郎們跟珠兒一起在玩狗,已經讓人叫過了,都不肯回來呢。」

    胡嬌:「……」

    她幾乎可以預見,此後這院子裡的熱鬧程度。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十月中,雲南州府發下告示,九縣農人不得私自與藥商交易,所種藥材必須由官府統一收購,再行與藥商交易。

    官府對外只道商人jian詐,必定坑害農人,由官府出面,商人必不敢壓榨百姓。

    告示一出,無論是藥商還是藥農都傻了。

    許清嘉在時,官府從不曾干涉交易自由,只若有欺詐之事,必定不容。沒想到換了個官員,如今雲南郡新任府君還未上任,一切決議由尉遲修拍板,不止是江南前來的藥商以及雲南郡的藥農,就算是州郡的藥經博士,市令,以及郡府各級官員都在靜等事情發展。

    尉遲修此舉看似在保護藥農,可是等官府將藥價收購價格公布之後,藥商倒是還未有動作,藥農卻炸了鍋。

    無他,官府制定的收購價格比藥商給出的價格要低了四成,賤價收購,簡直等於明搶。

    九縣藥農怒而不憤,有那私自與藥商接洽交易的,被尉遲修派去駐守九縣的官兵抓住,押往州府,當眾施杖,戴枷示眾,沒幾日就喪了命。

    有藥商前往州府,與本次指定與藥商交易的官員錄事劉遠道問起藥材收購價格,竟然比往年的收購價高了五成。劉遠道如今算是尉遲修身邊的紅人,笑的十分溫和:「通判大人說了,商人往往抬高物價擾亂市場,如今這價格可是正好。」

    那藥商心道:確實正好,他們不但不用賺了,而且連車馬運費也要自己貼補,而且藥材進了藥行,尋常百姓是吃不起了,就算是富人家也要考慮考慮這藥價。

    數家藥商憤然而回,有消息靈通的聽說許同知罷官之後,如今已經投奔舅兄胡厚福去了江南,便傳信回去與胡厚福,請他代為向許清嘉問個主意。

    消息傳回江南,許清嘉拿著信也不由苦笑。

    他自己是個清廉的,可尉遲修未必不想撈銀子。

    這主意當初還是胡嬌的主意,與胡厚福兄妹二人聯手,才給九縣農人給了條活路,哪知道當初的活路如今卻成了勒在九縣藥農脖子上的索命繩。

    胡厚福急的團團轉,這些人當初還是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請了去的。其中不乏與之交情深厚的。有些如今雖然不做了,可剩下的幾家藥商,他也不能不顧。

    「妹妹妹夫,此事……我卻不能袖手旁觀的。」

    胡厚福考慮到自己的身家,想著一口吃下去這麼多藥材,也不切實際。而且高價收購藥材,到時候藥價上漲的太過離譜,難保不被官府追責。雲南郡的藥材拉到江南或者別的州府去售賣,光是運費就是一筆不小的支出。

    許清嘉心憫百姓,胡嬌卻簡單粗暴的多:「先讓藥商提出今年收的藥材數量,一定大於今年九縣產出的藥材。這樣尉遲老賊豈不高興?到時候肯定動員藥農多多來賣。然後讓藥農將所有藥材都賣了,無論是成熟的還是未到時節的。等藥材收進官衙,再讓藥商全都撤回來。不止藥商,就是那些藥材師傅,藥商派去的掌柜夥計,全部撤離雲南郡。雲南郡總共也就兩三個醫藥博士,不可能守著九縣。聽說藥材是無論是收穫還是保存都有要求的,不是隨便撥棵糙都能用的吧?況且官府里那群里,讓他們分門別類的去管理藥材……」她陰陰一笑:「尉遲修不是想壓著價格好大賺一筆嗎?那就讓他好好賠一筆!」

    九縣的藥材產出就算價格壓的再低,那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許清嘉不是沒想過這招釜底抽薪之計,只不過他對百姓總有幾分不忍。

    「今年的藥農日子恐怕不會好過了。」

    胡嬌冷笑:「再不好過,也比災年餓著肚子吃不飽,連冬天也過不去的強。況且就算是他們壓著藥材不賣,恐怕尉遲修也不會讓他們如願的。萬一帶著官兵一戶戶闖進去強收,到時候恐怕就是破家滅門的事了,而不是賤價收購!」

    她算是看出來了,尉遲修就是那黑了心肝的官員,內里漆黑一片,恐怕早謀算著拿這藥田來撈銀子的。

    許清嘉慨嘆:「也唯有如此了!」藥農損失再大,也比送了命強。

    胡厚福提筆,將這主意寫成,也不說是誰出的,只道讓幾家藥商看著辦,如果覺得此事妥當,就行辦理。又痛陳厲害,只道就算是不賺,也比賠了藥費,到時候抬高藥價,再被官府追責的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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