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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0:59:33 作者: 藍艾草
從心裡講,許清嘉真不願意與尉遲修為敵。
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的好。
「假如他真的一心為雲南郡百姓著想,你解決了這麼大問題,無論他身體多不適,是不是都應該在露喜色呢?!如果面色鐵青,非常生氣,那……大約是想看你摔一跤吧!」胡嬌身在局外,不必天天與尉遲修打交道,純粹就事論事。
許清嘉身在局中,聽了她這話,也不得不在考慮接受「尉遲修不是同伴而是敵人」這種假設性的可能。
他心底里其實十分沉重。
自入仕以來,許清嘉想的就是做一個好官,造福一方百姓,而不是把有限的時間都花在官場的勾心鬥角之上。但事實上這類事情其實從來不可能斷絕。在他身上也不會有特例。
懷裡摟著的胡嬌目光清亮,似乎從來不會被這種事兒困撓。許清嘉一直覺得他家老婆是個神奇的存在,她的心思說起來很簡單,沒什麼太多要求,家常日子就足以過的有滋有味,別人欺到她頭上來,惹急了直接粗暴鎮壓,壓根懶的跟人家玩彎彎繞。可是如果細算起來,又不簡單,無論是從教養孩子的細節,到在南華縣審案,還有今次的藥材糧食交易,總是透著種大智若愚。
有時候他都要懷疑她這小腦袋瓜里都裝了些什麼。
就像現在,她摸摸他的臉,笑的十分甜美:「無論尉遲修有什麼招,好的壞的,你只管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歸自己立身正,難道還怕他構陷?等做出了政績來,誰還能擋著了你的路?!」她此刻談性正濃,還直起身來,盤膝坐在他面前,替他暢想未來官途:「夫君你想,只要你為官,每在一地便能造福一方,到時候大家提起你來,無不是你的能幹。別人都靠阿諛上司升官,或者往京中送禮,你靠政績往上爬,這卻是誰也抹不掉的!」
許清嘉被她說的笑了,她說的這條路是為官之中最難的一條。
阿諛上司或者往京中打點都是捷徑,唯有靠政績升官最難,卻又是正途。
好在他身邊的這一位,出乎意料的心正,見識比之一般後宅婦人不知道要高出多少,現在許清嘉都常常忍不住佩服胡厚福:「舅兄到底是怎麼將我家阿嬌養的這麼聰明的?!」
在許清嘉面前,胡嬌最喜歡被誇聰明了。
這簡直是讓她找回自信的不二法寶。
她聽到誇獎,頓時樂的唇角彎彎,還趴下去在許清嘉唇上親了一下,被後者按著後腦勺重重親了上來,大掌按著她的後背不讓她起身,兩具身子緊緊貼在了一起。
辱娘正欲抱了許胖妞進來,聽得房裡動靜,又將她抱走了,摸著小丫頭柔軟的頭髮輕笑:「妞妞今晚還是跟奶娘一起睡罷!」
小丫頭昏昏欲睡,壓根不知道辱娘說了些什麼。
第二日許清嘉才進了衙署,高正便迎了上來,小聲向他回稟:「大人,昨兒抓住的那幾個人,其中有三個人交待了,他們是奉了通判大人的令前去各縣煽動百姓鬧事的!」
抓了人回來,高正連夜審問,恰北城門外放糧的還沒完,問出名姓便讓差役去戶口簿上查有無此人,姓名年齡家中人口田畝,但有對不上號者,必是假冒的。
這招十分厲害,被抓的人身份立刻就被揭破了,至少不能現編個九縣境內百姓的名字了。
來回折騰了幾次,又上了刑,其中的三個人便撐不住招了,聽到是尉遲通判授意,高正也傻眼了。
他是抱著許清嘉的大腿升上來的沒錯,可沒想過州府官員鬥爭這麼殘烈的,說是共治,通判卻在背後使這麼惡毒的手段,當真是沒看出來。
真是一夜都沒睡,天亮前在案子上趴了一會,半夢半醒間卻做了個惡夢,等到醒來背上都汗濕了,卻想不起來夢到了什麼,總歸是十分的不舒服。便一早守候在了州府衙署。
「可有證據證明這些人不是攀扯通判大人?」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高正將熬了一夜的成果遞上去,許清嘉細細的翻看過了證詞,「除了證詞,他們互相為證,再無旁的證物了」
若是鄉間小民,只要互證,或者招供了,都可定罪,但事關朝廷命官,且官職要比許清嘉還高了些,高正是無論如何不敢輕忽的。
「旁的物證卻是再沒有了。」高正眉頭打成了死結,也覺此事殊為難辦。
事情都進行到這一步了,若是現在撤了兵,說不定這些人就會咬著他,若是現在還要繼續深挖下去,假如還是挖不出旁的物證,又被尉遲修知道了,按他們個構陷之罪,到時候有理也說不清了。
到底尉遲修與許清嘉比起來,在朝中人脈要廣的多,只單他的座師中書令賈昌就不是吃素的。
許清嘉略一沉吟,就有了法子。
「昨日尉遲通判抱恙回家,咱們今日就去探探病吧。將這些證詞帶上,再帶一名招供的犯人,一起帶到通判府去。」
高正雖不知他打著什麼主意,但如今對許清嘉極為的信服,立刻照辦。才過了半個時辰,許清嘉就帶著人到了通判府上。守門的小廝見許同知親自來訪,一早跑去稟報尉遲修。
尉遲修昨晚又失眠了,他覺得自從遇上許清嘉之後,自己就開始失眠了,而且是越來越嚴重。
不過人既然到了門上,又不能關在門外,他只能起身去迎接,將許清嘉迎到了廳里,丫環上了茶,許清嘉問候過他的身體,這才轉到了此次來意之上。
「不瞞大人說,今日下官前來,確是有一事比較棘手,定要讓大人知道!」
他神色凝重,不似偽裝,尉遲修就有幾分摸不著頭腦,「大事許同知都能處理,何況小事,哪有非我不可的事情呢?!」
原來雲南郡如今政令下發,是必得許清嘉與尉遲修二人的印鑑才做數,但是這種許清嘉舅兄牽線,與江南十八家藥商聯手,欲在雲南郡建立大的藥材供應基地,卻是商業行為,與政令無關,卻又能解決眼前雲南郡的困境,竟然不需要尉遲修的印鑑也能實施。
這事若是辦好了,那必是大大一番政績,到時候不止是許清嘉,便是他作為共同治理雲南郡的官員,也能撈到政績。現在的情況卻是許清嘉撇開了他單獨去幹這件大事,而且還神不知鬼不覺,到了謎底揭曉的當日,他才知道這事兒。
眼前的這年輕男子,決非只會讀死書的迂腐書生,尉遲修每想一次都覺如梗在喉。
他往日小看了的年輕男子此刻一臉憤慨,似乎氣的臉都紅了,朝他拱手施禮:「大人與韓府君共同保薦下官,下官感激的五體投地,但是,近來卻有人在背地裡中傷大人,下官氣憤不過,這才前來與大人商議此事!自從大人來了雲南郡,勤勉愛民,下官……下官無論如何也不能瞧著別人對大人這般惡意中傷,一定要將這些人嚴懲!」
尉遲修還當他這是想著昨日之事,讓他心裡不快了,這才大清早的跑來巴結他。因此笑道:「為官者哪有不遭人忌的,許同知不必過於生氣!你這般心意,我自然明白,但與些宵小之輩倒也不必太過認真!」
許清嘉似乎非常生氣,直接站了起來,憤怒的表決心:「下官一定要嚴懲這幫人為大人出氣,大人清正廉明,豈能遭人構陷?!」
就算他沒說是什麼事兒,但尉遲修面上的情還是要領的,又寬慰了兩句,許清嘉這才將袖子裡籠著的供詞遞給了尉遲修,「大人您瞧瞧,這些王八蛋說的什麼話?大人高風亮節,豈會與他們勾連做出這種事情來?既然要做出這種事,當初又何必要保薦下官?下官是萬萬不肯相信的,只等大人一聲令下,下官必定嚴懲這幫人,為大人洗清污名!」
尉遲修接過供詞,一頁頁往下看,越看眉頭皺的越緊,心裡已經急轉了無數種念頭,頭一樁便想著,許清嘉是這信他還是不信他?
不信他的話,自然不會將這些供詞拿來給他看,直接上折遞上去就好了。那麼如今就是信他了?
這話說出來,尉遲修都有幾分不信。
大家都是混官場的,平時沒事你捧我我捧你,但若真有問題,誰還不防著對方?
他面色陰晴幾變,心中暗罵派出去的這幾人都是廢物飯桶,竟然教許清嘉拿住了,還審出前因後果來,寫了供詞畫了押,只需遞到大理寺去,就又是一場風波,結果如何,猶未可知。
「這……這又是從何說起?」
許清嘉於是將昨日之事講明,又道當時被抓的這些人都是在下面煽動鄉民,高正只當尋常百姓一般抓了起來,哪知道鎖拿回去之後,一審之下不免大吃一驚,這些人皆不是九縣鄉民,籍貫未知。
想雲南郡地處邊陲,隔壁還有個虎視眈眈的吐蕃,如今兩國都沒有達成停兵協議,隔個一兩年總要撕咬一回,講不清來路的人定然要重視,別是吐蕃細作罷?
高正自然不敢輕忽,只能輪番用刑,熬了大半夜,哪知道這些人卻咬出了尉遲修!
「大人,這些人狗膽包天,明知道自己死罪難饒,臨死前卻還要攀扯大人,下官真是……下官真是替大人憤怒!」許清嘉義憤填膺,似乎氣的不輕,胸膛起起伏伏,模樣十分懇切的望住了尉遲大人:「韓府君臨去之時,讓我但有決斷不下之事,與大人好生商議,也不知這些人是哪裡冒出來的,卻要意圖破壞下官與大人之間的信任,當真是死有餘辜!只要大人一句話,這些人是殺是剮,都由大人發落!只是下官覺得,此事似乎有幾分蹊蹺,不如大人見見這些人犯?!」
不及尉遲修同意,許清嘉便朝外面揚聲叫道:「將人犯押上來!」
不多時便聽得腳步聲,高正帶著兩名差役將五花大綁的一名犯人押了上來,那人抬眼瞧見尉遲修,目光便有幾分瑟縮。尉遲修心知此刻許清嘉定然會注意到他的神色,因此他的神色也十分的淡漠,眉毛一抬似十分詫異:「下面的犯人,你為何要構陷本官?」
下面跪著的犯人原來還懷著一絲僥倖心理,沒想到主子不認帳,頓時有幾分慌了,立時便道:「大人,這事兒不是您安排我們去做的嗎?怎的出了事便往我們身上推?!大人,您不能見死不救啊!!」
高正跟在犯人身後進來見禮,聽得這話立時往那犯人身上狠踢了一腳,惶恐的向尉遲修見禮,完全是個上不了台面,又急於巴結上司的不入流的小官吏,諂媚道:「大人……大人這些賊子昨日審完了就是這樣,非要攀咬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