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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0:59:33 作者: 藍艾草
內院的小書房就設在主臥房邊的廂房。倆小子住的是右廂房,左廂房就成了平時許清嘉在內院處理公事的地方,裡面堆著的全是重要的公文,以及許多書信來往,都是要緊東西,平日就鎖著,鑰匙在胡嬌身上。
「許大哥你來瞧,我這裡有一劑良方,保准你瞧了藥到病除。」
許清嘉見她掏了鑰匙開房門,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你又在弄什麼鬼?」等到進了小書房,她從書架上面的盒子裡拿出一封信來,交給許清嘉,他看過之後,緊皺的眉頭總算鬆開了一點。
「這個……這也算是個辦法,也不知成是不是?」
胡嬌道:「你可曾見過哥哥說謊?」
許清嘉想到胡厚福,那人一直是個憨厚人,在他面前歷史清白,完全沒有說謊的記錄,眉頭就又鬆開了一些。
胡嬌生怕他拿這事去下衙署官員商議,一再叮囑他:「此事沒成之前,你萬不能在衙署講起來,不然萬一不成,你這官聲可就全毀了!」
許清嘉想到她與舅兄一片苦心替他分憂,倍感暖心,自然應了下來:「我知道了!」
第二日去了衙署,與尉遲修談起今冬州郡百姓難過,向他討教該如何處理,尉遲修倒似滿不在乎:「夷人本來就是化外之民,到時候若真是暴動起來,便可趁機剿滅一二村寨,好讓他們知道知道厲害,這幫夷眾自然不敢胡亂折騰了!」
許清嘉從來憐恤百姓,又一向覺得尉遲修不錯,原本也是試探之意,想著萬一尉遲修有更好的主意,他這事兒便暫且瞞了下來,沒想到尉遲修卻說出這番話來,頓時心裡便有幾分不喜歡,只面上不顯,「大人也知,下官只是暫代州郡事務,若是這暫代期間妄動刀兵,對百姓動手,讓上面知道了,豈能落得了好?!」
尉遲修聽了這話便笑道:「此事本官不說,許大人不說,誰還能往上捅?難道許大人這是信不過本官?你我共掌州郡事務,出了事咱們一個也跑不了!」
許清嘉自升了正五品,又暫理州郡事務,如今卻有直接上奏的權利。而尉遲修不但與本郡官員有共治之責,還負有監察之職。
「尉遲大人費心保薦我,我怎會信不過大人呢?只不過我覺得此事不妥,等召齊了人還須再議,還是弄個妥當的法子來才好。」
尉遲修心裡頗有幾分失落,不過想到馬上入了冬,等山野田地的夷民過不下去,全往州郡而來,到時候做起亂來,恐怕許清嘉就不得不採用他的這個建議了。亂民之中,不砍殺些人,怎能壓服住?
他在官場沉浮十多年,到底覺得許清嘉還有幾分嫩,眼前馬上就有一場大危機,且瞧他能不能撐過這一劫。
許清嘉卻似不知自己面臨的境地,每日在衙署處理公務,有時候便召集了人手來商議此事,又派人請了各縣衙縣令前來共商此事,順便問一問各縣鄉百姓的日子。
他是個踏實勤勉的,尉遲修冷眼瞧著,也不免覺得這年輕人確實能幹,偌大州郡,除了韓南盛最初走了之後他有幾分手忙腳亂,這幾個月下來,竟然頗有幾分得心應手。
不拘上下公文,同僚相處,地方事務,或是刑事斷案,他都能應付自如,若不瞧年紀,還當他是個老辣的官員,辦事辦老了的,竟然一點也不浮躁。
哪怕許清嘉辦個冤假錯案出來,他也能抓個把柄,又或者公務之上敷衍塞責,擔不了重任,也能教他吃不了兜著走,偏偏無fèng可鑽,真是莫可奈何。
曲靖縣的湯縣令與南華縣的梅縣令與許清嘉都是舊識。
湯澤來了之後,先去了許府送禮,胡嬌命人收了,又回送了一份同樣厚的禮。
南華縣的梅縣令此次來州郡,陪著他來的卻是高正以及錢章。
他是個聰明人,去了南華縣之後,倒也沒大動許清嘉的舊例,一切都按著許清嘉在時的大方向走,發現倒也清閒。平日忙的事情也不多。又能與南華縣的富紳打成一片,今日聽曲明兒吟詩,過的好不滋潤。
若非今年有災情,恐怕他年底的考評都有可能是優。
又打聽著,許大人在任時,與縣尉高正過從甚密,他便也明智的與高正來往密切了起來。縣老爺伸過了橄欖枝,高正也不是傻子,立刻便接了過來,於是他這位縣尉如今在南華縣也甚是風光,仍是縣令面前的大紅人。
而錢章,自然是同知大人用熟了的。
同知大人都欣賞的小吏,那自然也是得用的。
☆、第80章
第八十章
許清嘉暫理雲南郡事務,這是第一次召集各縣長官前來議事,也算是在下屬官員面前的第一次正式亮相。
雲南郡轄下有四十三個縣,有些縣還算富裕,有些縣窮鄉僻壤,當縣令的都窮的日子難過,何況普通百姓。也有曾經在窮鄉當過縣令數年,升官無望而辭官歸家的。
在窮鄉僻壤當縣令,要麼有政績,要麼能巴結上司,才有升遷的可能。 偏偏韓南盛在這方面把的嚴,哪怕送了禮也不見得有用,非要拿政績來說話,因此下面的縣令們都對這位府君又恨又怕。
----做不出政績來,每年前來州郡,被當著其餘縣令的面兒訓斥,好生丟臉!
因此,各縣長官得了許清嘉如集之令,心裡都已經在考慮如何應對了。對這一位長官,大家都不陌生。只不過以前他是「鄰居家的優秀縣令」,被韓南盛在開會之時表彰過多次,聽說他治理的南華縣頗有政績,今年成了直屬頂頭上司,雖然前面綴了個「暫代」,可誰又能說得准,他幾時就轉了正呢?
許清嘉不負重望,讓筆吏建了個檔案,將各縣呈報上來的公文按著他們匯報的情況彙編。早在他接手之時,已派了人前往各縣暗底里打探消息,回來又盯著筆吏按探聽來的消息,將各縣情況附錄在後。
他這等於摸底,先將各地的情況摸熟了才好對症下藥。有些勤懇些的縣令就將本縣情況如實上報,有些則是欺瞞掩蓋,就怕被上司知道。那筆吏錄過了一遍,心裡對全州郡各縣的情況約莫也有了些了解,暗自留心那些欺瞞的縣令下場如何。
在衙門裡做事,總要學會看清風向。
果然不出那筆吏所料,只等各縣令到齊,許清嘉在開會之時再次讓各縣令將自己縣的實際情況匯報一遍。按理說,各縣都已經用公文匯報過一次了,完全不必再口頭在開會的時候再說一遍,純粹瞎耽誤功夫。
那筆吏估摸著,這是同知大人再給這些欺瞞的縣令最後一次機會了。
這一次,他錄入過的那本檔案就攤開在同知大人面前,但凡各地縣令講起本縣優劣困難,他便在檔案本上寫幾句,也不知寫了些什麼,筆吏很是好奇。
最後篩選出來有九個縣今年受災嚴重,靠本縣的官倉是完全沒辦法將這個冬天應付過去的,其餘各縣還可以克服一下。
許清嘉勾勾劃劃,將那幾個縣重點記錄了下來,筆吏在旁侍候著,對這些縣令送去充滿同情的一瞥。
雲南郡衙署各地官員前來開會,許府也迎來了客人。
高娘子帶著烈哥兒與高小娘子前來作客。她是早就到了的,在客棧休整了一天,又去街上逛了兩天,今日才來登門。
胡嬌見到她便覺高興,吩咐廚房準備酒菜,又讓永喜去樓家看看,等小郎君們下課了就接回來,免得他們在學堂里回來晚了。
許小寶與武小貝還記得高烈,一回來便衝進了正院,見到烈哥兒圍著他團團轉了好幾圈,帶著失望的口吻與他打招呼:「你怎麼……沒長多少呢?」
原來就比他們矮些,現在是越發矮了。
高娘子被這倆小子的實話給說的都笑了起來:「自打小寶小貝離開南華縣之後,這小子就有些焉焉的,吃的都比以前少了,跟二娘子坐一起吃飯,能把人急死。」
高二娘子比烈哥兒要大了幾個月,卻生的嬌嬌怯怯,比高烈個頭還要矮一些。
她生下來幾個月沒經心,後來病了一場,被高娘子抱過去養了這幾年,都沒見調養過來,仍舊是那麼瘦弱的模樣。
胡嬌打趣:「定然是高姐姐平日將孩子們的飯都吃了,你瞧瞧倆孩子的氣色還沒你好呢。」高娘子倒是胖了一圈。
高娘子也很無可奈何:「我這也是沒辦法,喝點水都開始長肉了,若是孩子們能有個好身體,我也放心不少。」
等到了練武的時間,胡嬌便讓找出小貝小一點的褂子來,給高烈換上,叮囑倆小子:「你們今日上課,就帶著烈哥兒一道去,跟方師傅說這是家裡來的小客人,就跟著比劃比劃。」又讓永祿永喜跟著,好生照顧。
孩子們走了之後,胡嬌與高娘子便談些育兒經,提起高烈,如今也還沒開蒙,既沒練武也沒讀書。聽得小寶與小貝已經開了蒙,在別人家借讀,高娘子便有幾分羨慕,「我家這個膽子有些小,以前跟著小寶小貝還好,現在一個人了,又安靜了些,至今還不曾讀書呢。」
這情形似乎跟劉夫人家的小郎君差不多,不過她家的孩子可是弱多了。胡嬌與高娘子素來交好,狀似閒談道:「說起來,劉錄事家裡的兒子今年也六歲了,平日都是婆子抱著,養的極為金貴,原來段功曹以及樓司馬家的孩子,還有我家的小寶小貝都在一起上課。劉夫人也將這孩子送了過來,沒兩天就回去了。這孩子一吃不得苦,二受不得累,提筆嫌累,練武嫌苦,到這個年紀差不多的孩子們都開了蒙讀書練武去了,他如今還在家裡養著呢。過了這個年可就七歲了。要養到什麼時候去呢?」
高娘子聽了這話,若有所思。
胡嬌又道:「說句不好聽的話,誰的孩子誰心疼,可怎麼個心疼法,卻也該有個尺度。譬如現在心疼孩子,不早點讓他立起來,當父母的難道能將孩子護在羽翼下一輩子?!將來父母老了,孩子就能立時頂起門戶來?疼孩子總得為他做個長遠打算。」她估摸著高娘子是聽進去了,遂一笑:「我說話直,與姐姐又是極熟的,姐姐可別往心裡去!」
高娘子平日在家寵烈哥兒,沒少與高正生氣。高正此次帶著她與孩子們,一則是讓她與許家走動走動,關係近了一切都好說。二則是想著,許夫人性格彪悍,教出來的倆小子也虎頭虎腦,極為皮實,不若讓高娘子前來瞧瞧,受點影響,說不定就轉過來了。
這事兒以前也不是沒有過,不過都是沒有對比罷了。今兒聽了劉家小郎君之事,高娘子才算對此有了切身體會。人總是看不到自身的問題,可是從別人身上換一個角度去瞧,有時候也能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