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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0:59:33 作者: 藍艾草
    本來官場之上,皆是看人下菜碟。韓夫人素來清高,對胡嬌的出身耿耿於懷,雖然請了她過來赴宴,不過是瞧在韓南盛面上,怕再因為此事而讓夫妻之間產生隔閡,卻並非想要真心與胡嬌相交。說到底是面兒情。

    胡嬌對韓夫人呢,也是抱著敬而遠之的態度,大家表面客氣相處最好。她又做不來阿諛之態,只該有的禮數一樣不少就好。偏遇上熱情的韓小娘子拉著她一路介紹,不知情的人還當這是府君夫人授意,以她的身份地位自不可能親自拉著同知夫人向大家介紹,但讓自家閨女親自待客,足見重視。

    想到許同知受韓府君重視,內眷相交,同知夫人受府君夫人重視,原就沒什麼出奇的,歪打正著,胡嬌在雲南郡的第一次亮相,竟然博得了大家的熱情相待,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習慣了初次出場坐冷板凳,從朱夫人到韓夫人的冷淡相待,胡嬌有理由相信她自己在大周官員女眷之中,是個不太討喜的人,能有這種效果,她真是做夢也沒想到。

    總的來說,許清嘉夫婦在雲南郡的開端都不錯,一個忙著學習本州事務,以及如何與同僚友好相處,打好關係的同時又辦好公事;另外一個忙著拓展在本地的社交圈,儘快融入新的生活,有韓小娘子的熱情相待,事半功倍。

    只不過,生活之中總有些小意外是他們未曾預想得到的。

    許清嘉每日出門上班,都靠走路。走不了幾步路,就能撞見一位同僚,只不過州府同僚皆是有車一族,他自己沒覺得有什麼,永壽卻悄悄兒跟臘月反應了這事,替自家大人抱屈。

    臘月就是胡嬌的耳朵,她知道的必定捅到胡嬌那裡。胡嬌恍然大悟,不怪上次她去參加府君夫人的花會,一路走過去,等到花會散了之後,各家夫人們皆坐著馬車而去,她自己安步當車從州府後衙出來的時候,引來一片異樣的眼光。

    還有夫人好心的要捎她一程,被她拒絕了。七八條街的距離,權當散步了。只不過此事落在有心人的眼裡,便從側面印證了一件事:許同知家貧!

    ----所以這才是最近她參加花會,大家當著她的面不大聊首飾衣服以及時興料子的原因嗎?!

    胡嬌翻翻自己的衣箱以及首飾匣子,後知後覺的發現,原來她每次出門的行頭竟然如斯簡陋。

    這是個人靠衣裝的世界,胡嬌還沒有清高到不近人情。在南華縣,許清嘉乃是一縣父母官,凡事他自可作主,但在雲南郡,他卻只是屬官,凡事要聽從韓南盛的安排,要與同僚打好關係,才能在此間立足。痛定思痛的胡嬌發出了來到雲南郡的第一張貼子,邀請韓小娘子相助,帶她去為丈夫兒女多置辦幾套行頭。

    韓小娘子的審美得益於韓夫人,對雲南郡又極熟,聽得胡嬌相求的乃是此事,果真帶著她在雲南郡大肆採買,又教她妝容搭配,等到下次胡嬌再參加賞花宴,形象便有了徹底的改觀,就連百忙之中的許清嘉也發現,自家老婆最近越來越會打扮,也越來越有女人味兒了。

    至於家裡的馬車置辦,胡嬌將此事託付給了外院的方師傅。方師傅出自軍中,想來對馬還是頗有研究的。

    方師傅人雖寡言,但答應下來的事情做起來效率卻很高,當天下午他就從車行挑了一輛車,又在騾馬市場挑了一匹馬,連車夫也雇了,讓永祿跟著去衙署接許清嘉去了。

    許同知坐著自家的馬車回家,一路之上與同僚隔著車窗說話,回家抱著閨女玩,旁敲側擊問起老婆是不是在外與女眷們相交的時候受了什麼委屈,怎的忽然之間注重起外在來了?

    她向來是不太在意這些東西的,除非有什麼事情影響到她了。

    「阿嬌若是不喜歡,就不用出門應酬了,反正大家只要表面客氣相處就行,為夫也沒指望著能在州郡交幾個知交好友,只要協同將府君交下來的事情辦妥就好。」不知為何,許清嘉最近很容易想起湯澤夫婦,生怕胡嬌在外面受委屈。

    胡嬌摸摸閨女細滑的小臉蛋,深感家裡丫環婆子不夠用。

    她每次出門,都想帶臘月出去,可是臘月一走,家裡的三個孩子就有些不放心。辱娘都是雇來的,婆子都在灶上,也就臘月更周全妥貼。也不知小寒是不是夷人的關係,總是一根腸子到底,完全不會拐彎的,留下來看孩子她也不放心,索性只能帶著小寒出門了。

    「許大哥你多慮了。橫豎我出門與這些人打交道,也不用刻意巴結,誰也不比誰低一頭,怎麼會不喜歡呢,這些夫人們都有一肚子掌故,我正該多聽聽多學學呢。」她連韓夫人都不肯費心巴結,只維護應有的禮節,何況旁的夫人呢。

    倒是真如她自己所言,與這些夫人時時見面,還真是讓她長見識。

    人總是會變的,年幼的時候她能憑著一把砍刀追殺地痞流氓,信奉拳頭的力量,可是跟著學霸許大人這麼些年,思想卻漸漸改變,她不再信奉暴力能夠解決一切。

    在外面的世界裡,她願意做個融入大眾的婦人,開朗風趣,哪怕不能吟詩作對,但當別人吟詩之時,她至少要懂得讚美別人。

    至於關起門來她如何在許大人面前跋扈,旁人且管不著。

    許清嘉倒不知道自家老婆如今一心向學到這種地步,他做了同知之後,簡直是給老婆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她學來的不僅有官眷們平日的消遣,還有一肚子八卦。

    「……那位段功曹,聽說最近家裡又納了兩名姬妾,被段夫人一怒之下追著暴打,拿硯台打破了腦袋……」

    許清嘉恍然,不怪還沒入冬,段功曹就戴起了帽子,將腦袋整個的包住了,對外謊稱最近患了頭風,頭疼的厲害,不能見風。府君還體恤他患病,想著要放他幾日假,被他以公事為重給推搪過去了,獲得了府君的大力誇讚。

    胡嬌對這位段夫人十分佩服,覺得她實在合自己的脾胃,可惜許大人沒有納妾的心思,害她英雄無用武之地。

    她將這種遺憾告訴許大人,同知大人笑倒在她肩上,將臉埋在她肩窩笑了老半天,才直起身正色道:「為夫從不知阿嬌還有此等心思,不如改日等我也納兩房妾室,讓阿嬌演練演練?」

    她懷裡抱著自家小胖妞,坐在同知大人的腿上,母女倆都被同知大人摟在懷裡,她伸手摸了摸同知大人的腦門兒,頗為擔憂:「我覺得你這腦袋比硯台軟多了,此事還是再緩緩吧?!」

    演練固然重要,但在夫婿沒有鐵頭功的前提下,此事還是慎行。

    ----聽說那位段功曹每過個一年半載,總會被段夫人追著暴打,都是因為風-月情債。長期演練,抗打擊能力就格外的強悍。

    她家的許大人在這一方面比起來,簡直就是個文弱書生,還是要憐惜著些。

    忙過了最初的日子,許府的一切都步入了正軌。

    家裡新添了兩名丫環,以及打掃院子的四名粗使婆子,另外又買了馬夫一名,前院看門傳話的小廝兩名,廚房採買一名,許府人丁一下興旺了起來。

    胡嬌計算了下家裡的存銀,覺得坐吃山空不是個好現象,雖然許清嘉的俸祿增加了,可是家裡開銷也加大了許多,自然要重新開闢賺錢的渠道。

    等到胡厚福再次前來,兄妹倆便開始在州府四下尋訪店鋪,準備重新開兩家。

    胡厚福此次前來,特意給小外甥女兒準備了一整套的頭面,外加各式布料,說是要給她裁衣裳穿。

    胡嬌摸摸閨女剛剃完胎毛的小腦袋,哭笑不得:「哥哥,妞妞要戴首飾總得十幾年以後,你這準備的也太早點了吧?」

    胡厚福捏捏小外甥女的臉蛋,笑的見牙不見眼:「不早不早,這些都是我想著你嫂子要生閨女,早早備下的,結果……她卻生了個小子。那就是咱家妞妞的!」

    胡嬌:……

    他哥到底是有多喜歡閨女啊?!

    此次胡厚福前來,身邊還跟著個容色齊整的丫頭,見到胡嬌便跪下磕頭,胡嬌用目光詢問她哥,胡厚福頗有幾分不好意思:「這不是……你嫂子想著我一年四季在外面跑,怕無人照顧,就派了這丫頭來照顧我。」

    胡嬌便明白了,這是魏氏給她哥哥準備的通房丫頭,一路跟著侍候的。她派臘月去她房裡,從妝匣里拿了只釵來送給這丫環當見面禮。

    那丫環接了東西,又朝她跪著磕了個頭,「多謝姑奶奶!」

    胡嬌想起魏氏待她的情份,雖對她此舉不甚贊同,卻也不好插手哥嫂房裡的事,只能等許清嘉下衙回來一訴鬱悶:「竟然連大哥也有通房丫頭了,還是大嫂給的。怎麼辦,許大哥,我忽然覺得自己好不賢惠!」

    「你才知道自己不賢惠啊?!」許大人笑著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

    他們夫婦倆都是受過魏氏照顧過的,對這位大嫂都十分敬重。不過許清嘉看事又另有角度。

    「大哥在外面做生意總有許多應酬,大嫂也不能跟著看著,與其擔心他在外面遇上什么女子,還不如大嫂親自挑個人來服侍大哥,至少身契在大嫂手裡,也翻不出什麼大浪來。」

    胡嬌很有幾分悶悶不樂,「總覺得大哥辜負了大嫂,他就這麼接了下來。」

    「不然還能怎麼著?大哥若是不接了這人,大嫂保不齊還要在家胡思亂想,想著大哥在外面怎麼樣了。至少接了這個人,大嫂也能安心幾分。」

    當晚,胡嬌哄睡了閨女,又將許小寶與武小貝送到床上去,看著他們打鬧了一會才鑽進了被子,囑咐辱娘半夜警醒著些,天氣漸涼,別讓他們哥倆踢了被子受了涼,這才回房去安歇。

    她將自己整個的巴在許清嘉身上,就跟八爪章魚似的,腦袋在他胸膛上蹭了又蹭,感覺到他懷抱的溫暖,那顆心跳的沉穩又安祥,就跟鐘擺一樣不緊不慢,似乎聽著這樣的心跳聲,她整個人都平靜了下來。旁人如何生活,她都可以當做笑話,比如高娘子,比如段夫人,再比如……她一向深為敬重的兄嫂。

    似乎是頭一次,她意識到自己所處的社會對男人有多寬容。

    許清嘉一遍遍撫摸著她的背,似乎也知道她的不安。她的個性有多強,他早有領教,哪怕他自己開口保證不會沾染別的女子,也未見得她能安心。

    漆黑的帳子裡,許久以後,胡嬌才咬牙威脅:「許大哥,你若是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或者敢招惹家裡的丫環,我就……讓你嘗嘗我的厲害!我說到做好!我會比段夫人更狠!」段夫人只是打破段功曹的腦袋,她一定打的他不能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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