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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0:59:33 作者: 藍艾草
    尚美人千算萬算,沒想到縣令夫人是個硬骨頭。

    胡嬌隻身進去,與尚美人打了個招呼,便坐了下來。她身上有誥封,尚美人卻只是被今上賜給寧王殿下的侍妾,至今沒有什麼封號,若放在一般家裡,就是家長塞給兒子的通房丫頭,只不過這通房丫頭出身不錯。

    原本這通房丫頭生了兒子就能被抬個姨娘----生了兒子已經過世的王美人也得了個側妃的封號----可惜尚美人肚子不爭氣,至今還是通房丫頭一名。只不過是寧王殿下的通房丫頭,比之尋常人家的通房丫頭略微得臉些罷了。

    尚美人見她隻身一人,心中有幾分不悅,便道:「小郡王寄養在府上,我也是他生下來之後只瞧了一眼,至今也不曾見過。」又拿帕子拭了拭眼角:「當初我與小郡王的親娘一同侍奉殿下,沒想到後來她卻撇下這可憐的孩子走了,我這心裡時時記掛著小郡王,今日既然來了,夫人就將小郡王送了過來給我撫養,也算是全了我們一場姐妹情。」

    胡嬌心裡對她們的「姐妹情深」嘆為觀止,不免疑惑:王美人與尚美人不應該是情敵關係嗎?她自己鮮少作偽,要在腦子裡轉一圈才想到,原來尚美人這是在演戲啊!

    不過她是個油鹽不進的主兒,只插了一句話:「殿下將小郡王送到我們夫婦手裡,只囑咐我們養好小郡王,沒留下話說讓我們交給旁的人撫養。」

    尚美人:……

    這婦人她到底開竅不開竅啊?

    她是寧王殿下的人,而這位縣令夫人卻是外人,無論如何,小郡王是寧王府上的長子,自然該交給寧王府上的婦人撫養,與她有什麼相干?

    不過如今孩子在胡嬌手裡,她也覺得如果非要硬拼,就憑她與丫環還有雲姨娘,自然是拼不過的。這院子裡可全是許縣令的人,那就只有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了。

    「許夫人,你也知道殿下事忙,哪裡記得這等小事。他讓人送了我過來,自然是讓我來照顧小郡王的。沒得我閒著,卻讓許夫人操勞小郡王的事情,這也說不過去是不是?」

    「等殿下來了,他要將孩子交給誰撫養,我必親自抱了小郡王交過來。」言下之意是,沒有寧王親口吩咐,這事兒美人您就歇歇吧!

    尚美人氣的臉都紅了,嗒的一聲將茶碗重重放在几上,「許夫人難道還想不明白?這種事情還需要殿下親口吩咐?殿下的意思再明白沒有了,你又為何在這裡與我為難?」真是不可理喻。

    胡嬌就跟沒瞧見她的怒氣一般,依舊平平靜靜道:「如果是要小郡王這事,尚美人還是消消氣,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將小郡王交給美人撫養的。美人還是省省力氣好好將養身子,待得寧王殿下打了勝仗之後,回來與殿下好好生個自己的孩兒撫養。」

    等縣令夫人走了之後,尚美人將聽風院抱廈里的瓷器擺設通通砸了一遍,一張秀麗的面孔都扭曲了,「不知好歹的東西,走著瞧!」總有讓她知道厲害的一天!

    胡嬌應付完了尚美人,回後院之後,直接將兩處相連的門鎖了起來,下定決心最近都不帶孩子們去縣學花園子玩了,省得碰上尚美人厭煩。臘月見她神色不好,便將倆孩子塞給她玩,胡嬌帶著倆孩子玩了好大一會,這才高興了起來。

    她就是個當差的,莫名其妙得了這麼個差使,推又推不掉,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原本也說不上好壞,可是若是攙和進皇長子後院的事情,那就非她所願了。

    自那日之後,縣學與縣衙後院相連的門就牢牢鎖著。雲姨娘去看了好多次都沒開,親自跑到縣衙後院門口求見,得到的消息都是:「夫人帶著倆小郎君逛街去了……」又或:「夫人帶著倆小郎君去縣尉家裡玩了……」

    縣尉雲姨娘也認識,當初可沒少通過僕人往她院裡送東西。縣尉夫人就更不用說了,以前看到她都要巴結的婦人,只怕如今在街上碰見了,高娘子也未必肯與她打個招呼。

    她站在縣衙後院門口,躊躇不已,回去沒請到許夫人,定然要被尚美人罵,可是不回去復命也不行。

    雲姨娘犯了難。

    高正家裡,許小寶與武小貝倆人圍著高正的嫡子,一歲多的高烈圍觀,議論他們的小時候。

    看到高烈吐泡泡,會說,「我們小時候也吐泡泡?」

    胡嬌點點頭,「一天口水巾子都要換好幾條呢。「不用懷疑了。

    這倆小貨露出失望的表情,也不知是對高烈失望還是對自己的小時候失望。看到高烈尿褲子了,許小寶換了種問法:「小貝小時候也尿褲子?」

    胡嬌肚裡悶笑,這孩子居然會使壞了,不問自己只問小貝。

    「你跟小貝小時候愛喝水,尿褲子是常有的事兒,一天要換好幾回呢。」

    許小寶面上一紅,小心思被他娘揭穿,又被武小貝嘲笑:「哥哥也尿褲子呢,哥哥也尿!」一把掌拍在武小貝腦門兒上,力度不大,但是總歸帶著幾分氣急敗壞:「你才尿!」

    許小寶已經兩歲多快三歲了,武小貝也已經兩歲半了,這倆小貨語言表達能力非常強,如今說話無比的溜,看著高烈種種笨拙的行為鄙視不已,惹的胡嬌與高娘子笑的肚子疼。

    他們才多大啊,居然已經開始想當年了?!

    看到高烈搖搖擺擺的走路,跟只小鴨子似的,這倆小貨互看一眼,懷疑:「我們小時候也這麼笨不會走路?」

    高烈走路晚,許小寶與武小貝都走路早,不過也不能否認他們曾經有過搖搖擺擺的鴨子步,胡嬌點點頭,倆小貨失望的意喻言表,似乎覺得今日來高伯伯家是個錯誤的選擇,早知道就去街市上玩了,誰願意自己的黑歷史被掀出來呢?

    就是小孩子也不行!

    玩笑了一會,高家丫環端來了灶上新出爐的蓮子糕與金絲蜜棗糕,三個小孩子都撲向了吃的,由丫環與奶娘照料著,胡嬌才有空與高娘子坐在一起聊會兒。

    「夫人就這樣一走了之?」高娘子驚訝道。

    胡嬌只是講起戰事頻繁,尚美人被寧王派人送到了縣衙,如今住在聽風院裡,日日要見她,她不耐煩見便帶著孩子們避了出來。

    「不一走了之難道要我湊上前去侍候?就算是寧王妃來了,也沒有我日日湊上去侍候的道理。恐怕我還沒王妃身邊的丫環懂規矩呢。」去了知州府里一趟,這是給印象最深刻的地方。

    大戶人家的規矩多如牛毛,恐怕細節章程是她聞所未聞的,她從小在市井生活慣了,就喜歡無拘無束的過,哪裡奈煩被規矩束縛?

    「這個……夫人總歸要照顧著些,免得尚美人回頭在寧王殿下耳邊吹風,說你怠慢了她。」

    胡嬌心道,尚美人哪裡是她湊上去巴結就能打開心結的?如果不將武小貝送到她懷裡,哪裡就能輕易饒人?

    不過她也不是任人搓扁捏圓的主兒,只是此事不好跟高娘子講。她轉頭去瞧武小貝,見他吃的一嘴的點心渣子,旁邊小寒拿著帕子要擦,卻被他推開了,趕著跟許小寶搶點心吃。

    高烈年紀更小,自然搶不過這兩個,吃的速度又慢,眼瞧著盤子裡的點心越來越少,心裡著急便哭了起來,指著許小寶與武小貝淚眼朦朧的控訴:「娘……」土匪搶我的點心吃。

    許小寶明明知道烈哥兒的意思,卻故意歪曲,板著小臉一本正經的跟烈哥兒解釋:「乖,我不是你娘,你娘在那兒呢!」說完一口將手裡的金絲蜜棗糕吞了,小胖手又伸向了盤子裡最後一塊棗糕。

    武小貝不落人後,假模假式摸摸烈哥兒的小腦袋,只摸到一手細絨毛,覺得手感真不錯,又多摸了兩下:「乖,不想吃點心想找娘就去找吧,我跟哥哥替你把點心吃了。」

    弄的烈哥兒一腦袋點心渣子。

    胡嬌:……

    帶著這倆熊孩子出門丟人,似乎已經成了定律。

    她朝著許小寶與武小貝喊了一聲,又不好意思的朝高娘子賠禮:「高姐姐你瞧,我家這倆小子……他們在家就淘的不行,哪知道出來了更壞。真是不好意思!」

    胡嬌親自過去從這倆小貨手裡把最後兩塊點心拯救了出來,塞到烈哥兒手裡,又拿帕子替烈哥兒把頭髮上的點心渣子給收拾了,抱了他在懷裡過去坐,看著這孩子掛著兩泡眼淚啃點心,自己家的倆熊孩子露出幽怨的「你不是我娘」的眼神,假裝不曾瞧見。

    高烈是高娘子成親十幾年才得的寶貝,一向疼的跟眼珠子似的,不比許小寶跟武小貝耐摔打,胡嬌的教育方式又異於常人,這孩子的膽子便有幾分小。

    他走路晚也是因為一直被大人抱在懷裡,不是辱娘丫環就是高娘子,自打出生雙腳就沒落過地,這都一歲多快兩歲了,才走的搖搖擺擺。還是高正看不過妻子如此寵孩子,跟高娘子吵了一架,勒令必須讓高烈下地,哪怕爬也要爬會,高烈練了三四個月,這才會走。

    高正是見過縣衙里那倆淘小子的。

    許小寶與武小貝淘起來無法無天,有時候縣令大人在前衙辦公,他們趁著胡嬌去做事,便一溜煙的往前衙跑。堂下立著的差役以及胥吏看到從後堂冒出來的小腦袋,都瞅了過去。

    這倆孩子也不怕生,蹭啊蹭的就蹭到了許清嘉身邊,一邊一個扯扯他的衣襟,許清嘉一低頭,便對上兩張笑的花朵一般巴結討好的小臉蛋,哪裡生得起氣來?

    錢章上前去一邊一個拉開,「大人在忙,不如我帶哥兒們去買好吃的?」

    等到胡嬌發現這倆小子不見了,找來找去,他倆已經在前衙鬧騰過一會子,提著不少吃的玩的回後堂去了。

    反觀自家的兒子,長於婦人之懷,自小畏畏縮縮,聲氣大點都要嚇哭了,一歲快半了都不會走路,高正總覺得是高娘子教育有誤,好幾次提起讓高娘子跟縣令夫人多多學習教養孩子的方法。

    高娘子對縣令家兩淘小子也是常見的,不比不知道,一比之下就可看出自家孩子的孱弱。若是往常她早心疼死了,可是與高正吵過幾架之後,她也不得不承認高正說的話有道理。

    「男孩子若是一味嬌養,只知哭哭啼啼,將來我高家的產業託付給誰去?」

    因此今日哪怕看著孩子搶不到點心,她也忍了又忍坐在那裡。見胡嬌出手,便笑道:「夫人有所不知,我家郎君老怪我寵壞了孩子,怕這孩子將來擔不起府中重責,要我多跟夫人學學,免得慣壞了孩子。他搶不到點心,多哭幾次之後就長記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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