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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0:59:33 作者: 藍艾草
胡嬌夢中也覺鼻尖痒痒,翻了個身繼續睡了。
縣令大人睡不著,起來在套房裡走動,等臘月來了,將買回來的吃食放下,便審她:「今日可是你攛掇著夫人去逛街的?她都累成這樣兒了,回來便睡了。要你看著她,連這件事都做不好?!」
許清嘉在胡嬌面前溫柔,在外人面前卻不盡然。他這一年當了縣令,審過的案子無數,不知不覺間,板起臉來便有了幾分威嚴,臘月在他的注視之下直嚇的跪了下來,思來想去,總不能說自己也想逛街吧?忽想起夫人說過的一段話,似乎……是個好藉口。
她小心翼翼瞧了一眼縣令大人的側臉,這才低低回話:「夫人說了,她想逛街,但大人筋骨受損,不宜走路。若非府君相召,大人定然在家好生養傷的。夫人說……大人公事完了她就要陪著大人回家去養傷,所以要趁著大人去忙趕緊去街上逛逛,總不能讓大人傷著腳陪她逛街……」
「這話……果真是夫人說的?」
臘月說完了,便感覺身上的壓力驟然一輕,似乎縣令大人沒那麼生氣了,眼角眉梢都柔緩了下來,她趕緊撤了。
當日下午,其餘縣裡的縣令們都到了州府,韓南盛召集了本郡的縣令們交流災後救助經驗,又推出了許清嘉做典型,開完了會便留眾人吃飯。
其餘縣令以及郡守府的幕僚等人瞧的分明,如今南華縣的這位縣令乃是府君眼前的紅人。哪怕還有縣令心中不服許清嘉,可是當面給人難堪的事卻無人敢做。府君還在上面笑眯眯瞧著呢。
另外,今日府里還有貴客,寧王殿下帶著崔泰將軍前來作客,據說是為了與府君相商如果還被圍著的曲靖縣染上時疫的村寨如何處理。
還有軍方代表在座,又身份貴重,州府官員自然要表現同僚間的友愛和諧之情。當日晚宴十分的盡興,除了湯澤,其餘眾縣令還發現許清嘉與寧王殿下關係熟稔,頓時對他就更客氣了。
只要一想到此人居然還有別的背景,並不是個考上來的寒門學子,背後什麼都沒有,可以隨意打壓,就不好不對他客氣了。
說到底,眾人除了是同僚之外,還有競爭關係。將來府君的位子,說不定就會落在雲南郡轄下這些縣令的哪一位頭上。雲南郡不比別的州府,官員可以隨意調來調去。自大周平定南詔之後,雲南郡因為夷族眾多而不好管理,本郡的地方官便很少從別的州府調來,都是為了穩定目前的局面,若是將來韓南盛調走,哪怕為了本地的穩-定,恐怕繼任官員也會是從本郡下級官員里往上提拔。
說到底還是要對夷族有所了解,才能穩坐雲南郡守的位子。
在座官員之中,大家都有些小心思,算著韓南盛的任期,以及許清嘉的資歷,恐怕不足以擔此重任。不過韓南盛的任期還有一年多,他已經連任了兩屆,假如再連任一屆,那還真說不好許清嘉的未來。
第二日,許清嘉便閒了下來,說是要帶著胡嬌去外面逛逛,胡嬌卻推說前一日累的狠了,不想出去,只想回南華縣去。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我還是覺得自家床上睡的舒服,許大哥,咱們快回去吧!」
許清嘉拗不過她,準備去街上給她買一堆吃的玩的帶回去,她卻拖著他不肯讓他出門,沒奈何只能讓臘月去了。
臘月長這麼大都沒這麼花過銀子。揣著縣令大人遞過來的十兩銀子,興奮的都覺得自己是個小土豪了,虧得她還有點小聰明,沒敢擅自上街去胡亂買,在客棧前台跟掌柜問過了,州府有哪些好吃的東西,店子又開在哪裡,跑了一上午貨比三家,還剩了七兩銀子。
「讓你給夫人買些吃的玩的,怎的才花了三兩銀子?」
胡嬌從臘月手裡接過剩下的七兩銀子,教訓縣令大人過度奢靡的消費觀:「許大哥你真敗家!咱們還要養孩子呢。」
許清嘉被她訓的笑也不是惱也不是,使勁在她腦袋上揉了一把,將她的頭髮揉亂了,換來她一聲尖叫,這才笑了出來。
原本是想著既然不能陪她出門去逛街,便讓臘月多多買些吃的來補償她,哪知道卻被老婆教訓他大手大腳花錢了。他傾身前去逗她:「還不是你嫌棄為夫腿瘸貌丑,我這才不得不讓臘月出去買東西,省得丟了阿嬌的臉面。」
胡嬌拿手推開他湊過來的臉:「別妨礙我梳頭髮!」又瞪他:「你這麼丑,不許靠過來!」自己先禁不住笑了。
許清嘉偏要湊過來蹭他,用自己掉了皮的臉,直蹭的胡嬌笑的都軟了,這才罷休。
老馬頭套好了車,夫妻倆上了車打道回府,馬車裡堆滿了吃食,胡嬌還將自己給寶寶買的銀項圈拿給他看:「夫君你瞧,這銀項圈上面的花紋真漂亮。」
許清嘉將動來動去的她往自己懷裡攬了攬,朝後靠在了車壁上,笑容溫軟:「你瞧著喜歡便好。」嘴硬心軟的丫頭!
就算是心疼他也非要說是嫌棄他!
他心裡軟軟的,時不時便拿手在她細嫩的頸子上摸一摸,或者拈一拈她的耳垂,她耳垂上綴著一對銀耳墜,在馬車的晃動下搖來晃去,很是俏皮。似乎上了馬車準備回去她便放鬆了下來,大約是忖著他不必再走路,還將他的靴子除了下來,「雖然臭是臭了些,我勉強忍著你。」腳是前一晚洗的,靴襪也乾乾淨淨的,一點異味沒有,卻被她嫌棄了半天。
許清嘉是看出來了,她這純粹是以嫌棄他為樂。
越嫌棄大約就是越喜歡的意思了。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定邊軍營里,王美人倚榻而臥,將腿伸將出去,使喚榻邊候著的一名年青婦人:「我腿有些酸,給我捶捶。」那低眉順目的年輕婦人跪在榻邊去捶,沒捶兩下,卻被她穿著羅襪一腳踢在臉上:「沒用的賤人,用那麼大力,想是捶死我啊?!」
被踩臉的婦人慌忙跪了下去磕頭:「姑娘息怒,奴並不是故意的!」
王美人冷冷一笑,「想來你也不敢。過來繼續捶。」年輕婦人抬起頭來,赫然是朱庭仙曾經的寵妾雲姨娘,滿眼的怨毒,卻在王美人瞧過來的眼神里立刻縮了頭,恭順的上前來繼續給她捶腿。
這兩人原本卻是舊識,連同尚美人都認識。
雲姨娘親爹乃是四品高官,王美人與尚美人的爹一個是正五品一個是從五品的京官,雲姨娘在家做千金之時,在這二人面前頗為傲氣,後來其父犯了事,被下獄斬首,其餘家人被發配。雲姨娘在發配的路上,被差役悄悄拖出來賣了出去,輾轉落到了朱庭仙的手裡。
她原本還想著哪怕朱庭仙官至七品,好歹也算有靠,哪知道連朱庭仙也不可靠,跟了他才一年光景就全家都下了大獄。前來朱家抄家的正是她從前的夢中良人崔泰。
三年前,皇長子殿下帶著崔泰回京,皇后開辦遊園會,將京中五品以上的官家小姐們都邀請了來,還有未成親的權貴宗室子弟們齊聚,雲姨娘在人群中一眼瞧見了崔泰,自此一顆心便繫到了他身上,想盡了辦法打聽出他的身份,才知是清河崔氏的嫡子,便心高攀不起。
本朝世家向來看重門第,崔氏更是高門顯貴,雲家不過尋常官宦人家,往前數三代都沒什麼出名的人物,門第尋常,壓根不是崔氏聯姻的對象。
雲家敗落之後,雲姨娘就死了心,自此雲泥。哪知道在抄朱家的時候,雲姨娘又瞧見了崔泰,當時幾乎要哽咽。
可惜她知道崔泰,曾經費盡了心思打聽此人,崔泰卻完全不認識她,聽都沒聽過她的名字。當時她在庭前那一聲呼喚,可算是夢中呼喚過多次,幾乎就要讓她生出良人前來搭救她的錯覺來。
不過瞧見崔泰看過來的漠漠冷厲的目光,便如當頭一盆冰水澆了下來,把心中積存了兩年的綺念給滅了個乾淨。
後來被發配到定邊營中做苦役,無數次瞧見崔泰的身影,卻只能遠遠觀望。一個是高高在上的將軍,一個卻是低賤的役犯,連說話的機會也無。
等到王美人與尚美人來到了駐軍處,王美人的丫環因為水土不服,沒過半個月就得了急病去了,她需要人侍候,這才在苦役營中將雲姨娘扒拉了出來,只因那些人里,她瞧著最年輕齊整。
----其實也只是臉蛋比較齊整而已。
淪落到苦役營里的女子,除了白天做苦役,晚上總是要服侍下級軍官與士卒的。腔子裡的心早就涼透。
命運翻覆,沒想到她從前看不起的女子,眨眼間就高高在上,成了皇子侍妾,而她卻成了一名低賤的女奴,當真可笑之至。
雲姨娘這次小心服侍,度著王美人的神色行事,只等她睡了才悄悄退出房。即使退出房來,卻也不敢隨處亂走,不然被認識的軍士拖進哪個營里去也有可能。
她在門外站了好大一會兒,便瞧見尚美人裊裊走了來,見到她在門口,還拉著她的手關切道:「雲兒怎的在門口站著?」從前她叫她雲姐姐的,如今卻是一口一個雲兒。
縱如此,雲姨娘也不敢再拿大,生活早已經教會她彎腰,否則光是整夜不休的在那些臭烘烘的軍士們床鋪間輾轉,就教她生不如死。如今至少晚間她能睡個好覺了。
「姑娘睡著了,我便在門口守著。」
尚美人一笑,「原來妹妹睡著了,我還想著要給她送碗湯呢。」又吩咐她的丫環:「悄悄兒將湯放到房裡去,可別吵醒了王妹妹。」
那丫環乖巧應了,尚美人拉了雲姨娘的手,往僻靜處去說話。
「我倒不知道雲兒落到了這一步,怎的就……」似無意慨嘆,「王妹妹那個火爆脾氣,你的日子大約不會過的舒心吧?」
雲姨娘到底有幾分心計,不動聲色低垂了頭看自己的手,早已經被苦役磨的粗礪,與拉著她手的尚美人的纖纖玉手形成了鮮明對比。
尚美人拍拍她的手,意味深長:「其實我向來是個心軟的人。雲兒照顧著王妹妹,按理我不該說什麼,不過……生孩子這種事情,就是一腳踏進了鬼門關。聽說殿下前幾位側妃都是在邊關生孩子死的,這邊醫療本來就差……到時候雲兒若是有命侍候小主子,可比侍候王妹妹好太多了。」
「你好生想一想罷。」
她去的遠了,雲姨娘還是怔怔瞧著她遠去的身影,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七月中,高正嫁女。
從州府回來之後,許清嘉除了每日必須要到前衙去坐班,處理公務,其餘時間就在後衙乖乖養傷。武琛送的傷藥果然效果好,沒過幾日他腳上疼痛便減輕許多,傷處也好的極快,胡嬌高興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