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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0:59:33 作者: 藍艾草
    縱高夫人心頭再有委屈,想起懷著閨女高正便日日往小妾房裡鑽,都被這句話逗笑了。

    「夫人若是知道你背地裡議論她是土匪性子,小心她找你算帳!」

    「娘子不說,我不說,誰能知道?!」

    高娘子再瞧見胡嬌這副鬱鬱寡歡的模樣,想到她在賭桌上吆五喝六的模樣,忍不住掩唇一笑,那模樣可不帶著幾分匪氣嘛。

    讓她這個閒不下來的人在後宅安靜養胎,可真是有些難為她了。

    「夫人若是閒了,不若做些小孩子衣裳什麼的打發時間也好啊。」

    胡嬌好不容易有個人來,恨不得將心裡苦水盡傾:「高姐姐你是不知道,許大哥這個也不讓我做那也不讓我做,我拈針他說傷眼,我下廚他說油煙燻的厲害,就是後院的雞都不讓我靠近了,說自有婆子來餵。什麼事兒都不讓做,可不是要悶死我嗎?」

    高娘子失笑:「夫人這是在向我炫耀大人有多疼你嗎?」

    胡嬌傻了眼,天地良心,她真的不是在曬恩愛啊!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六月里,胡厚福從滬州而來,還帶來了魏氏給胡嬌肚子裡的寶寶準備的許多小衣物。

    她是年初生的,孩子身體康健,家裡一切順遂,又有娘家母親照看著,胡厚福也沒什麼不放心的。且接到胡嬌的信,得知她已經有了喜信,胡厚福當真在父母牌位前磕了好幾個響頭,這才收拾行李前來。

    胡嬌自覺娘家人來了,走路都快了幾分,慌的臘月在身後緊追不休。

    胡厚福見慣了她風風火火的模樣,只是此次看著妹子微微凸起的小腹,頗為高興:「阿嬌慢點,都要當娘了還這麼慌張。」

    前衙許清嘉聽到舅兄來了,也微微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胡嬌總想著變著法子的玩樂,最近倒是不怎麼執著於要與縣學的孩童們玩樂了,為了打發時間,家庭娛樂活動改為了賭博。

    縣令大人看著老婆甩開了膀子與他在賭桌上爭勝負,總要擔憂的朝她微微凸起的肚子上瞄幾眼,暗中擔憂將來生下來的不是狀元之材,而是個小賭徒。

    胡嬌在孕中,不能喝酒,家裡銀子全在她手裡握著,許清嘉是一文不管,贏來輸去,不過是從她的左手到她的右手,時間久了,大失賭博的樂趣。

    夫妻二人在彩頭上起了爭執,許清嘉的意思是他若輸了便背詩一首,胡嬌輸了……那就親他一下好了。

    胡嬌眼珠子幾轉,笑嘻嘻提議:「不如我們賭脫衣服吧?」

    縣令大人在老婆火辣辣的眼光下,硬著頭皮答應了……如今已經在老婆面前表演過十七八回脫衣舞了。不是他賭運不好,實是胡嬌耍起賴來,他抵擋不住。

    大舅兄來了,縣令大人欣喜的發現,他的午夜場表演終於可以結束了。

    當日許清嘉一改儉僕習性,叫了一兩銀子的席面給胡厚福接風。

    面對殷勤相勸的妹婿,胡厚福頻頻舉杯,當夜醉的一塌糊塗,許縣令回到臥房,老婆抱著樗蒲笑眯眯坐在床上,朝他招手……

    許清嘉:……

    這個賭性不改的小丫頭真的是他老婆嗎?!

    是夜,夫妻二人相擁而眠,至中夜,似地底隱有轟鳴,四遠有聲,許清嘉從夢中驚醒,房搖屋動,他一骨碌翻身而起,胡嬌業已醒來,朦朧間還當做夢:「許大哥,怎的好像房子在動?」

    她猛然省起,立刻要翻身而起,許清嘉已將她一把抱起,往屋外沖了出去,並且高聲大叫:「地震了快起來!」

    臘月就睡在隔壁耳房,聽到縣令大人呼起,立即從床上跳了起來,穿衣推門,已瞧見縣令大人抱著夫人立在院中,催促她:「快去叫舅爺起來,別在房裡睡了。」

    地底猶有搖動,臘月將廂房門拍的山響,胡厚福喝了酒,好半天才被吵醒,臘月已踹開門闖了進去:「舅爺快起來,地震了!」

    胡厚福揉著額頭光著膀子,慌忙間抓了件衣服便往外跑。

    幾個人站在院子裡,寂然無聲,許清嘉懷裡還抱著胡嬌,她腳上未著鞋襪,露出白生生一雙腳丫子,怕她受涼,許清嘉便不肯放她下來,只將她摟緊在懷時。胡嬌好幾次想掙扎著下地都被他給阻止了。

    四下的房屋搖動一陣便不再作響,所幸並無房屋倒塌。許清嘉這才讓臘月進房去給胡嬌拿鞋子:「大哥陪著阿嬌在院子裡待著,我去縣學瞧瞧。」

    胡嬌哪裡肯讓他走,急急穿了臘月拿來的鞋子,便要跟著他一起去瞧瞧:「孩子們說不定都嚇壞了,我也去瞧瞧。」她其實在想,也許此次震中地帶並不在南華縣,不然恐怕屋室盡毀。

    見他們夫妻二人要去縣學,胡厚福也跟了過去。

    縣學裡,老先生已經起來了,正站在孩子們宿舍前面,但並沒能安撫住孩子們。一大幫孩子紛紛亂亂站在院子裡,還有灶上的婆子也過來了,都有些張惶失措,見到許清嘉跟胡嬌,就跟見到主心骨似的。

    當夜猶有餘震,既不能回屋睡覺,眾人便聚在園子裡空曠之處等待天亮。

    俄而天亮,屋靜聲寂,許清嘉往前衙而去,後院裡胡嬌指揮婆子下廚燒水做飯,讓孩子們吃口熱湯餅。

    等做成了,讓兩婆子往前衙也送了一大鍋湯餅,讓許清嘉跟身邊的人也喝兩口。

    想來昨晚大家都不曾好睡,一大清早便空著肚子來縣衙坐班。

    熱湯餅下肚,許清嘉便分派人前往各地察探災情,又令管庫房的清查物資,他親自前去察看官倉。經過上次整治,倒無人再敢弄鬼,他遂放下一半心來。

    等到中午至下午,陸續有人回報縣內災情,從縣衙北行三十餘里大柳莊有一戶民居茅糙房倒塌,只一男子被壓斷了腿,其餘村人安好。漸西至白龍莊,自白龍坡地裂,有罅由南而北,寬者五六尺,田稻陷於內,狹者尺許,以長竿測之,竟莫知深淺,相延至百里……

    至第二日下午,有差役來報,石羊寨銀礦坑岸崩塌,壓死挖人夫以百計,且地震引發泥流,整個寨子被埋於山下,倖存者不過二三,已被差役帶了回來,述說當時慘狀。

    五日之內,南華縣境內傷亡統計完畢,許清嘉上奏朝廷,下撫災民。忙的腳不沾地,又聞鄰縣災情損失慘重,官署民房村落寺觀俱倒塌如平地,府君已派人前往勘察災情。

    各處傷亡核查完畢,許清嘉便要帶人親去救災,叮囑了又叮囑胡嬌,睡覺務必要警醒,和衣而臥,令臘月守在外屋,胡厚福在廂房守著,但有餘震也好應對。

    胡嬌已替他收拾了包袱,帶了一套換洗衣物,又有婆子準備好的燒餅熟肉,也給裝了起來,怕他在外面不及吃飯,不便宜之時能充個飢。

    送走了許清嘉,胡嬌便有幾分魂不守舍。

    縣衙里有差役守著,每日州府衙門但有公文或者災區有何需要,皆會有人來往應取,胡嬌每日也能知道許清嘉行蹤,縱如此,還是擔憂不已。

    許清嘉走了有五六日,又有輕微餘震兩次,雖然不知別的地方災情如何,差役來報也只道縣令大人安好,但胡嬌總覺得放心不下。

    未成親前,兩人不過算是在同個屋檐下生活,實質上並未有深入的了解,那時候許清嘉對她來說不過是個寄居在她家的客人而已。後來成了親,也只能算是個熟悉的人。離開了滬州與之一起生活也有兩年,點點滴滴,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連她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竟然已經開始依賴起了許清嘉。

    他走的這些日子,胡嬌總覺得心裡空蕩蕩的,好像丟失了一塊,連胡厚福都瞧出來了。

    「阿嬌莫擔憂,妹婿歷來謹慎,況差役都來報他無事,想來他定然無事。倒是你這些日子吃不肯好好吃,睡不肯好好睡,他回來豈不要怪哥哥沒有照顧好你?」

    胡嬌皺著眉頭捂臉:「哥哥,我這心裡難受,大約是孕期反應,我先去歇會兒。」她現在聞到吃的便有些噁心。都說前三個月孕期反應大,過了三個月便沒什麼感覺了。哪知道她是前三個月毫無反應,能吃能睡,精神百倍,過了三個月反倒有了反應。

    胡厚福何曾見過她這般懨懨的模樣,立刻喊臘月:「快扶你家夫人去歇會兒。」

    許清嘉走了半月有餘,胡嬌漸覺度日如年,一點點回想,都沒有發現二人已經生活了這麼長時間。她從來信奉自己的力量,又自傲力氣不錯,身手也好,比之男子亦不遑多讓。若不是胡厚福非要在爹娘牌位前面玩命磕頭逼她出嫁,恐怕她都覺得自己無堅不摧,能夠自立於這世上,比許清嘉也不差什麼。

    可是如今卻恍然發現,縱然許清嘉是個文弱書生,可他卻總能生出讓她信服的力量。

    一個月以後,許清嘉跛著一條腿從災區回來,被胡嬌罵了個臭死。

    「都讓你小心小心再小心,結果你瞧瞧!」人是平安回來了,但帶了一身的傷回來,又黑又瘦,腳上還受了傷,據說在餘震之時被山上滾落的石頭砸傷了。

    胡嬌挺站肚子親自服侍他沐浴,將他從上到下都細瞧了一遍,才放下揪了一個月的心。

    許清嘉從來是個脾氣好的,特別是在胡嬌面前,寬容加倍。被老婆罵著摁到水裡沐浴,一隻受傷的腳蹺在浴桶邊上,身子朝後仰著,靠在桶壁上,胡嬌挽起袖子給他洗頭髮搓背,「這頭髮都打發了,一個月都沒洗頭?」

    許清嘉捧一把水搓了兩下臉,嘿嘿樂了,「哪有空洗頭?」他的臉被太陽曬的黑紅黑紅,頰邊還起了皮,唇裂面焦,如果不是人生的溫雅端正,全靠氣場撐著,真跟田裡老農沒什麼區別。

    「阿嬌多抓抓頭頂,那裡好痒痒。」許清嘉是何許人也,一早看到自家老婆色厲內荏,又瞧她連眼圈也是青的,便知她不曾休息好,恐怕擔心的厲害,心裡不知樂成了什麼樣兒。方才進門之時,大舅兄又悄悄指著先一步進房去給他準備換洗衣物的妹子叮囑:「這一個月吃不好睡不好,我瞧著擔心你的厲害。還不哄哄她」

    原本這些事情他自己也做得了,自阿嬌懷孕之後,家事都不曾讓她沾手。不過為了讓她安心,這才由著她。見她將自己扒光了細細察看的可愛模樣,還繃著小臉可見氣狠了,便恨不得將她攬在懷裡狠狠親幾口,只是老婆大人正在發怒,還是讓她發泄發泄的好。

    頭皮被她抓的很是舒服,她抓完了還拿指腹按摩頭頂,許清嘉舒服的閉著眼睛直哼哼。洗完了頭髮,胡嬌又拿著水瓢舀水沖洗,拿絲瓜瓤搓背,搓出來一道道的泥印子,指尖在他背上戳戳:「真髒!」兩個人都不曾提災區百姓的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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