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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0:59:33 作者: 藍艾草
也不知過了多久,半山腰裡石羊寨的燈光漸滅,整個寨子都籠罩進了夜色中。時近十五,中天玉輪漸滿,遠處山道上忽響起騾馬行走的聲音,由遠及近,瞧著來勢竟然是往石羊寨而去的。
他們只有一輛騾車,胡嬌最近晚上一直在馬車裡面休息,之前被趙二講的水葬給嚇住了,總覺得河邊水裡有不少水鬼屍體似的,半夜容易腦補出比較嚇人的恐怖故事----連穿越這事都有了,還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呢?
因此在她的一意堅持下,趙二不得將騾車牽進了林木深處,此刻來瞧,卻是歪打正著,倒躲過了這群人。
早在假寐的許清嘉與胡嬌趙二都被吵醒,三人互看一眼,都在林木深處去瞧,只瞧見不遠處那一隊人馬沿著山道往石羊寨而去,到得寨門前面,寨門忽然大開,裡面燃起火把,從山腳下仰頭去瞧,隱隱綽綽能瞧得見石羊寨的男人們與下馬的漢子們很快打成了一片。
那些漢子俱都騎著本地產的矮腳馬,在山道上行走極為矯健輕捷。馬背上左右還綁著大筐,與石羊寨的漢子們匯合之後,便一道舉著火把向著後山而去。
許清嘉見得這一行人要走,立刻扭頭叮囑胡嬌一句:「你乖乖在這裡,我與趙二瞧瞧即來。」
趙二在縣衙多年的原則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明顯見得縣丞大人這是要多事,便忍不住往後縮:「我……我看著騾車呢。」言下之意就是不想去。
許清嘉一撩袍子,將前襟掖在腰間,便要借著月光往山上爬,才走了幾步,便聽得身後有腳步聲,還當趙二改變了主意,猛然扭頭,卻是胡嬌將裙子撩起來,跟在他身後也往上爬。
「阿嬌你還不快回去?」他聲音壓的極低。今日的事情讓他本能的覺得危險。
胡嬌先他一步往上爬:「我怕你走到半道上爬不動。」
這是……嫌棄他體力太差?
胡嬌的力氣許清嘉是見識過的,他在心裡默默考慮了一下,趙二又不願意去,單獨將她與趙二留下,似乎也不太好。看來只能將她帶在身邊了。
二人爬了一身的汗,許清嘉並日坐慣了書齋,雖然是年輕男子,速度竟然也才與胡嬌持平。而且因為是黑夜,他們都是在樹林裡摸索著前進,不敢抄道到石羊寨的山道上走,防止被人瞧見。這些漢子大半夜前來,想來做的事情極為隱秘,又怎願意被人窺見?
等爬過一座山,二人舉目去瞧,這才瞧見與石羊寨連著的這座山側似乎開鑿了礦井,也不知是什麼礦。胡嬌在黑暗之中摸著握住了許清嘉的手,許清嘉還當她害怕,用力的回握她,卻不想她悄悄躬身拉著他向前,摸著靠近了礦坑。
此刻那些漢子們騎來的矮腳馬都一字排開在礦井前,有石羊寨的漢子們陸續從礦井爬出,背上背著的背簍里都背滿了大塊的礦石,色呈銀白,到得矮腳馬前,自有那些牽馬而來的漢子們將礦石往馬背上馱著的筐里裝。
「居然是銀礦?!」許清嘉喃喃。
大周朝金銀銅鐵礦的開採權都在朝廷手裡,全國大型的銀礦都由官兵把守,專設銀場冶煉,卻不曾想在南華縣會見到私人銀礦,這事兒要是捅上去,恐怕南華縣的官員都不能落到好。
這件事情,朱庭仙到底知不知道?
不過一息之間,已有無數念頭在許清嘉腦海里轉了過來。夫妻二人屏息靜氣,悄悄看著那些石羊寨的夷人漢子一趟趟下了礦井,爬將上來,將四五十匹的矮腳馬背上的大筐都要裝滿了,大約過去了快一個時辰。
明月偏西,那些漢子牽著矮腳馬在後,夷人漢子在前往前山而去,只等整個礦井安靜下來了,許清嘉與胡嬌同時長長鬆了一口氣,在黑暗中對視一眼,正要開口說話,不防卻聽得旁邊有個聲音道:「總算走了。」似乎也是頗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胡嬌與許清嘉雙雙被嚇了一大跳,急忙尋找聲音的來處,卻忽的從頭頂樹上跳下個人來,借著月光去瞧,年紀似乎與許清嘉相仿,此刻也顧不得了,胡嬌拿出軍中格鬥比拼的架勢來,朝著那少年撲了上去,一拳往那少年臉上去搗,少年手忙腳亂去避,卻不曾想她一腳便踢中了少年膝蓋……
黑暗之中,兩個人打了起來,直急的許清嘉額頭都要冒汗了,哪怕他從來就是個乖乖牌學子,也不能眼瞧著媳婦跟人拼命而自己干看著,在黑暗的樹木里直衝了上去,揮拳朝著那少年打了過去,哪知道緊跟著便聽到一聲「哎喲」,卻是拳頭落處只覺柔軟異常。
許清嘉:阿嬌我真不是故意的!
少年與胡嬌互相打了個平手,這還是胡嬌力氣奇大的緣故,誰也不能將誰降服,只能暫時被迫同行。那少年到最後也沒告訴他們夫婦自己的來歷,只是一路跟著他們下山,並且一再保證與這銀礦礦主並無瓜葛,只是碰巧撞上這事,於是來查一查。
這銀礦礦主是誰,許清嘉至今不知,只是南華縣出了此事,若是被上面查知,不但朱庭仙落不到好,官位難保,恐怕南華縣的一眾官員都落不到好。
三人到得山下,摸黑到得趙二藏車的地方,此刻月亮早落,只有幾顆星子寥落,正是夜裡最黑的時候,樹林裡伸手幾乎不見五指,同行的少年口裡發出低低的蟲鳴聲,三長兩短。緊跟著響起了兩短三長的應和聲,然後……便聽到一個興奮的聲音:「五哥,快到這邊來,我發現一輛騾車。」
胡嬌&許清嘉:「……」
那少年還非常客氣的邀請他們:「我家老六發現了一輛騾車,這下不用走回去了。你們在哪我讓老六送你們?」
許清嘉的聲音里似乎都帶了氣惱之意:「不必了。那騾車就是我們的。」也不知趙二怎麼樣了?
少年:「……」
到得近前,那少年口裡的老六還興奮的向少年匯報:「五哥,這騾車還有個車夫,被我敲暈了,你看看是丟到下面河裡餵魚,還是帶出去?可別留在這裡打糙驚蛇了。」伸腳往地下踢了兩下,傳出沉悶的聲音。
胡嬌都替趙二肉疼,也不知道傷著骨頭沒。
最後的結果是,趙二被扔進了馬車裡,由那位六郎駕車,少年與許清嘉夫婦也坐進了車裡,儘快離開石羊寨。
騾車空間狹小,那少年五郎坐在對面,許清嘉握著胡嬌的手相倚而坐。成親這麼久,在那少年的眼皮底下,在這黑暗狹小的馬車裡,這竟然是二人長久靠的最近的一次。
胡嬌的格鬥底子是在部隊上鍛鍊出來的,再加上天生力氣大,都只與那五郎打個平手,再加一個六郎,他們這方勢弱已成定局,二人都識時務,索性不再無謂的爭執,由得六郎駕車離開此地。
馬車搖搖晃晃,折騰了一夜,又餓又累,不多時胡嬌便靠著許清嘉打起了盹,不知什麼時候,她徹底睡了過去。
許清嘉將她往自己懷裡攏了攏,從背後拿出件自己的長袍來,將她蓋的嚴嚴實實,讓她更舒服的枕著自己的肩頭睡了過去,另一臂摟著她柔軟的腰肢,沉默的閉上了眼睛。
對面的少年興味的瞧著這一幕。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天色大亮,騾車沿著河道一直往前跑,並非他們來時的路。許清嘉一夜未睡,撩起車簾一瞧,對面的少年瞧見他疑惑的神色,嘻嘻一笑:「我總要知道你們是什麼人吧?」
許清嘉總覺得他目中大有凶意。
騾車一路未停,直跑了一日,其間水火是下了車解決,吃飯卻只是在車上啃乾糧。胡嬌也不是傻子,不能帶著許清嘉全身而退,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車上的五郎還算和氣,但暫充臨時車夫的六郎晚上還瞧不出來什麼,日頭底下瞧的清楚,臉上明晃晃有一道刀痕,從額頭斜下來到一邊臉頰,雖然看著是舊疤,也可想像當初受傷之時的兇險。
中午的時候,趙二終於「哎喲」一聲醒了過來,懵懵懂懂摸著脖子睜開了眼睛,正對上六郎一張受過傷的臉,嚇的叫出聲來。
那會騾車停下來大家準備送送水火。
趙二醒過來之後就被六郎拎著脖子扔到了外面車轅上去了,趙二用眼神向許清嘉與胡嬌求救,許清嘉沒說話,胡嬌只想送他一個字:該!
這就是臨陣退縮的代價!
她一點也不同情趙二。
傍晚時分,騾車終於到達一處駐紮的營房,山腳下開闊的地方扎著成片的帳篷,少說也有幾十頂,周圍有巡邏的軍士。
騾車直駛入營中,許清嘉撩起車窗簾子,見來往的營中軍士衣甲鮮明,慶幸這是大周軍隊服色。萬一碰上的是死而不僵的百夷叛軍,那就慘了。
他們三個人被送進了一個帳篷里,又有兵士送來了食水,都是乾的能將人的牙齒硌下來的餅子,連塊鹹菜也沒有。胡嬌啃了一口就放棄了。
她怕自己的牙被硌下來。
一直到了掌燈時分,才有軍士過來相問:「誰是主事的?我們將軍有請。」
許清嘉站了起來,胡嬌緊隨其後。他有心想讓胡嬌留下,可是她已經毫不猶豫的伸出手來牽住了他的手,許清嘉心道:到底是小丫頭,哪怕力氣大能打架,恐怕膽子也被嚇破了。跟著他就跟著他吧,只要她能安心一點。
他憐惜的牽著她的手出了帳篷,只將趙二留下了。
卻不知胡嬌心道:這書呆子既不能打又不能逃,還是個頂認真的個性,連狡辯也不會,她不看著他,萬一他糊裡糊塗的送了命,她豈不成了個寡婦?
事到如今,兩個人的命算是綁到一塊兒了。
倒好像之前的那些試探以及小曖昧都落到了實處,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牽著手自然更安心一點。
軍士在前面帶路,兩人一路牽著手走過去,倒讓營中將士們瞧見了,不由駐足,也有人小聲議論:「這就是五郎弄來的人?」
「可不是。聽說半夜都摸到石羊寨銀礦去了……」
二人更加用力握緊了對方的手,心裡都只有一個念頭:今日恐怕要被殺人滅口了!
相互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瞧見了不甘。
到得營中最大的帳篷前面,五郎聽到腳步聲,笑嘻嘻從裡面迎了出來,假裝不曾瞧見許清嘉夫婦交握在一起的手,「許郎裡面請,裡面請。」路上他也只問過許清嘉的姓氏,旁的一點也沒尋根問底。
帳篷里擺著的書案後面,坐著個年輕男子,膚色如蜜,五官凌厲,一眼掃過來能讓人後背發涼,似乎帶著殺意一般,看年紀約莫二十五六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