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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0:57:36 作者: 初可
    時小慢聽得差點忘了呼吸。

    「我們家裡人都知道,每年我哥生日前後一個月,他都會變得有點不一樣……他的脾氣不太好,也老打我,但他其實對我很好。他也真的就是……他是好心吧,只是每年這個時候,他都會變成另一個人。我們都知道,但是我哥他自尊心很強,我們不敢說任何話。其實,我哥真的很可憐……」越霖說完,嘆了口氣。

    恰好這時外頭的人叫「二少爺」。

    越霖起身,比了個「噓」的手勢:「不要說是我說的哦,我先走啦。」越霖往外走,臨走前又回身,「我在家裡等你啊,你快來。」

    越霖走後,時小慢坐在床上,直到太陽落山,姿勢也未變。

    阿姨進來給他開燈,見他如同雕塑一樣,嚇道:「小慢少爺,您這是怎麼了?」

    「越,越馳呢。」

    「大少爺去車站了。」

    「去車站?」時小慢嚇得立刻從床上下來,阿姨驚道:「您還要多休息啊。」時小慢回頭看她,「他是不是又要走了?」

    阿姨不懂他們之間這些,納悶地搖頭:「我不知道。」

    時小慢快急哭了,他坐在這兒發呆,連越馳走了都不知道。越馳問他願意不願意一起回上海,他沒答應,越馳一定很難過,直接就這麼走了。時小慢踩著拖鞋就往外跑,他這些天都不敢出門,不知外面已經變涼許多,已到十一月,江南開始降溫的時候。

    他衝出去,阿姨拿了件大衣跟在他後頭。

    可阿姨根本追不上他,阿姨喘了幾口氣,回來就給越馳打電話,越馳沒接。

    越馳跟下屬在另一間房間開會,事情還是難解決,他便決定親自回上海一趟。

    他臨出門前,本打算進去看時小慢,但想到之前兩人的對話,他決定還是給時小慢時間再想想。況且房中安靜,之前在放的電影也停了,時小慢應當在睡覺。

    他決定待晚上從上海過來,兩人再說。

    事情也緊急,他帶人就這麼直接去了火車站。

    畢竟回上海的話,坐高鐵最快,他們這是急事。

    原本有列三分鐘後就開的火車,但已無坐票,恰好一刻鐘後有列座位充足的車,他們訂了這列車的車票。檢票後,他與下屬們分坐在商務車廂內,他坐在最前頭,低頭看手中文件,等火車開。

    助理從身後走來,問他:「老闆,要不要喝水?」

    越馳摘下眼鏡,搖頭,並揉了揉鼻樑,他順勢往外看了眼。這麼一看,他的神色一變,就在對面,一列火車剛開,奔馳而過。車開走的瞬間,電梯那處跌跌撞撞跑下來一個男孩子,他跑得飛快,想追著火車跑。

    可惜火車太快,他壓根沒跑多遠,火車便沒了身影。

    他又跟著跑了會兒,最後恰好停在越馳的車窗外。他似乎很絕望,眺望火車開走的方向許久,最後雙手捂住臉,蹲在地上,哭了。

    越馳放下手中文件與眼鏡,起身下火車。

    列車員提醒他火車快開了。

    他還是走下了火車,走到時小慢身後。月台上此時沒人,都在開走的火車裡,與將要開走的身後的火車裡,就他們倆。

    時小慢蹲在地上抱著膝蓋大聲哭。

    越馳站在他身後,無奈嘆氣。

    這真是,這麼可憐又可愛的真摯樣子,叫人如何放得下?越馳忽然就想開了,深陷愛情的人應當都如是,都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誰也不比誰彆扭得少。

    誰也不比誰愛得少。

    時小慢不知有人在他身後,也是絕望到了極點,越哭,聲音越大,幾近嚎哭。

    越馳不忍再看下去,叫他:「慢慢。」

    時小慢的哭聲一頓。

    越馳嘆氣:「我在這兒呢。」

    時小慢慌忙起身,又是一個踉蹌,他撐著地面站起來。他轉身,看到越馳果然在他身後。他鼻涕都哭了出來,他怔怔地看了眼越馳。越馳朝他張開雙臂,時小慢一抽,哭嚎聲繼續,他往越馳跑去,帶著衝力直接撞進越馳懷中。

    越馳穩穩站住,將他摟住,心終於滿了。

    列車員不得不走到他們倆身後,提醒道:「越先生,火車快開了。」

    越馳低頭看哭得慘烈到太過可愛的時小慢,問道:「跟我走嗎。」

    時小慢哪裡有空回答他,不管不顧將他抱得更緊,眼淚鼻涕全都糊到了越馳的圍巾上。越馳面上展出笑容,他就著這個姿勢將時小慢抱起,對列車員說了聲「謝謝」,往車廂走去。

    車廂內,除了越馳的下屬們,幾乎所有人都在窗戶內看他們。

    越馳走得不慌不忙,再多人的視線,也與他無關。

    他在意的目光,永遠只有懷中這一道。

    越馳剛將時小慢抱上火車,火車門在他們身後關閉,還未坐到座位上,火車就已開始往前移動。時小慢也不要求自己下來走,越馳笑得甘之如飴,將時小慢抱到自己座位上。他要將時小慢放下,時小慢緊抱著他還是不放。

    越馳只好抱著他再一同坐下,他問時小慢:「要不要喝水?」

    時小慢搖頭。

    越馳將他的臉捧起來,哭得當真是一臉狼狽,越馳拿起自己的圍巾給他擦臉。

    「越馳。」時小慢叫他。

    「嗯?」越馳像是擦拭最為名貴的瓷器一般,慢條斯理地擦時小慢的眼睛,再擦他的鼻子,他的臉頰。

    時小慢抽抽著說:「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越馳納悶,怎會這樣說?

    「你走了,你沒跟我說一聲,你就走了。」時小慢臉上的眼淚與鼻涕剛擦乾淨,又流了一臉。時小慢埋進越馳的懷裡,「我很怕,我特別怕,你是不是知道我以前的事,覺得我很髒,覺得我很噁心?」

    越馳想打斷他的話,時小慢迅速又道:「你以前問過我樂樂的媽媽是誰,我不敢告訴你。你也問過我家中的事,我也不敢告訴你。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會撒謊?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我只是不敢告訴你,我怕你不喜歡我,我原本就離你好遠好遠,我怕你知道我不好的地方,會更不喜歡我。」時小慢邊說邊哭,哭得委屈而又可憐,這些都是深埋在他心底的自卑與黯淡,他全都說了出來,「上學的時候,很多人欺負我,我什麼也沒做錯。我不希望那些女生喜歡我,我不知道她們為什麼會喜歡我,就好像我也永遠不明白他們為什麼會打我。樂樂的媽媽叫方芳,我很怕女人,我,我----」

    要說的話太過直白,時小慢說不出來。

    越馳心疼道:「好了,不說了,啊。」

    「我媽上個月去上海找我,她問我要錢,她也以為我是因為錢和你在一起,她是我媽媽,她這麼看我。」時小慢哭出聲,「回來後,鄰居們知道我被趕回來,笑話我,他們都以為我是因為錢和你在一起,我真的不是的。」時小慢看著越馳的眼睛說,「我是真的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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