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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0:57:36 作者: 初可
這五年間也不知發生了什麼。
時小慢不太敢看她,媽媽,這個名詞,於他而言,童年時代表著嚮往,如今呢?
他也不知。
「李奶奶告訴我你的公司地址。」時母先說話。
「噢。」時小慢應聲。
「你長大了,很帥氣。」
時小慢依然低頭,不知這話要如何接。時母說完那句話,久久沉默,時小慢坐立不安。正是最不安時,時小慢聽到哭聲,他立即抬頭,卻看到他的母親在哭。已不復年輕與美貌的中年女人哭起來,甚是可憐。
血緣關係從來假不了。
時小慢抖著手趕緊拿起桌上面紙遞給她,焦急道:「您,您別哭啊……」
時母捂著眼睛,細聲哭著問:「小慢,你是不是很怪我?」
「……」
時小慢不作聲,她哭得更慘烈。沙啞哭聲傳進時小慢耳中,時小慢的眼睛也跟著紅了。
時小慢帶著紅通通的雙眼回到公司。
越馳站在八十九樓自己的辦公室里,接到保鏢的電話:「大少爺,小慢少爺回公司了。」
「好。」越馳放下座機。越馳不知還應該不應該去找時小慢,因姨媽那番話,本該一個月後來臨的那股情緒提前到來。他自知此時的自己很不正常。
他依然站在落地窗前,望著窗外斜灑進來的夕陽。
門被敲響,他沒轉身,門被輕聲推開。
「越馳……」時小慢的聲音響起。
越馳回身,時小慢紅著雙眼看他。越馳知道有個陌生女人來找時小慢,對方什麼身份,僅靠描述,就能大約猜出來。
「越馳。」時小慢又叫了一聲,朝他走來,走到他面前就伸手攬住他的腰。
身前有體溫,心間似乎熨帖了那麼一些些。
越馳低頭,還能發出溫柔聲音:「怎麼了?」
時小慢搖頭,將他又抱得更緊些。
越馳覺得他跟時小慢都很可憐。
只是不知時小慢的母親這回因何而來。
時小慢沒有與越馳說他媽媽的事,越馳也裝作不知道。越馳的情緒並未有好轉,自十歲那年起,每年都這般,沒一個月,他緩不過來。再多的心理醫生,也毫無用處。
曾有一位大膽的醫生勸他去他媽的墓地上看一眼,說是看過一眼,興許就好了。
結果那位醫生被突然暴躁的越馳給踹了出去。
錯的是她,憑什麼要他越馳去主動見她?
心病根本好不了。
時小慢陸陸續續又與時母見過幾次,時小慢並未與越馳提起,越馳卻全都知道。
只是保鏢也不敢離得太近,越馳也不許他們在時小慢身上或者手機上裝監控,無法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時小慢初見他媽時的那股複雜情緒倒是漸漸減緩。
半個月後,他們倆已能平靜坐下來吃飯。
初時,時小慢也以為他媽是有目的而來,可他媽從未對他有過任何要求,他信了他媽說的「只是想念他」,才來看他。時小慢從未有過母愛,成長過程中,也曾因父母的拋棄而起恨意。但他本質是個綿軟的人,很快便都忘了。
這天,時小慢在一樓買了咖啡,去送給越馳。
他是想趁此機會,與越馳說他家中的事。從前他的確難以啟齒,就是此時,他也有些不敢說。但他不願意騙越馳,他媽媽人在上海,他不能不告訴越馳。
有些事,總要告訴越馳。越馳是他最親密的人,他不能隱瞞。
除去那件不得不隱瞞的事……
時小慢做足心理準備,上樓去。
誰料,越馳開會去了。助理姐姐倒在,時小慢給他們辦公室的人都帶了咖啡。他們紛紛謝了時小慢,與時小慢最熟的助理姐姐拉著他說話。
「最近好忙,越馳經常加班。」時小慢先心疼道。
「可不是。」助理常幫越馳訂酒店或者機票,自是知道越馳的出生年月日,跟隨越馳五六年,她其實早發現了。每逢生日前後那一個月,越大少爺就會變得格外工作狂。助理跟的時間久,隱隱是聽到過些許傳聞的,但她從不敢多嘴。
現下,時小慢在眼前,她有些猶豫。
越大少爺到底有多喜歡時小慢,她最知道。要她說,時小慢怕是真要做「越大少夫人」了。越馳雖冷漠,對下屬其實不賴,只要事兒辦得好,雖沒什麼語言誇獎,物質上的獎勵從來都很足。助理辦事能力很不錯,還當真沒怎麼被越馳訓斥過。跟久了都有些感情,尤其她常處理的是越馳的一些私事,她其實挺希望這位大少爺能打開心結。
她看著時小慢的側臉,反覆思索,準備豁出去把自己的一些推斷告訴他。
時小慢的手機響,他抱歉道:「我接電話。」
「好。」
時小慢接了電話,就說有事得先走。助理姐姐嘆氣,喝光那杯咖啡。
時小慢跑到上次那家咖啡店,見到他媽,他笑著喊了聲:「媽。」
時母勉強一笑。
「吃飯了嗎?給您點些吃的?」時小慢詢問,邊問邊打開菜單。
「小慢,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你說啊,我聽著。」時小慢低頭看菜單。
「小慢……」時母踟躕了會兒,「你叔叔,他----」
時小慢點頭,示意她繼續說。
「他有個廠子,你是知道的吧。」
「嗯,您說過,服裝廠。」
「是是,去年開始,廠子效益就不好,你叔叔他急著付布料廠的定金與工人的工資,實在是沒辦法,借了,借了……」
時小慢察覺到不對勁,慢慢抬頭看她。
時母困難地咽了口唾沫,硬著頭皮道:「借了高利貸……原本以為年底結了帳就能還上,誰料工人鬧事,有個年輕姑娘的胳膊被攪進機器中,殘了,又賠了五十多萬。這五十多萬也是借的高利貸……」
時小慢的心在一點點地變涼。
時母低聲問道:「小慢,你能借點錢給媽媽嗎。」
時小慢的手還拿著菜單本,他的手指收緊,很久才出聲:「我沒有錢。」
「你,你沒有錢,你那位有錢……」
時小慢看著眼前這張臉,他幾乎以為自己要哭了,但他沒有。
似乎本就該如此,這半個月只不過讓他做個夢,那個小時候曾數次夢到過的「媽媽回來了」的夢。眼下夢醒了,卻比任何一次都要狼狽與可笑。時小慢放下菜單本,起身想走。時母一把拉住他,急促道:「小慢,你要幫幫媽媽,你弟弟他還小,你叔叔已經因為欠錢被抓進派出所拘留。你真的要幫媽媽!」
父母不願給生活費與學費,爺爺為了讓他吃飽飯,寒冷冬天穿著破舊的棉襖,在舊街上推著火爐賣烤山芋。一斤才要一塊錢,還要被其他小販欺負時。又有誰幫過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