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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0:56:50 作者: 遊走
    春困秋乏夏打盹,我就是在這樣一個季節里,從事我的第一份工作,那時我隻身一人拖著我的行李來到了這個城市,那時是八月這裡雖然不像老家那麼熱,但悶悶的,就像一個人中了暑似的,的確我也中了暑,回想那段日子,居然不記得自己試怎麼熬過來的,我的人生之中要感謝的人可以數的清,那是一個悶熱的午後,我提著行李站在行人匆匆的站台上,沒有了來時的緊張和興奮還參雜著傷心,現在突然落地只感覺無比的茫然,順著人流走出火車站,站在諾大的廣場,舉目四望到處都是人,不斷有人在我旁邊說話:「小姐,要住旅館麼?我們旅館二十四小時提供熱水,網是二十兆的,……」、「小姐,要住賓館麼?我們賓館……」,「小姐,要買……」

    某天,我和小趙坐在高高的路旁的欄杆上,他拿著一罐啤酒,有些醉意的對我說:「景秋,其實我從小一直就好佩服你,甚至毫不誇張的說,在你來這座城市之前,你一直就是我心中的偶像,但是那天去火車站接你的時候,我突然發現你好瘦弱,好讓人心疼,我從來不知道你也會脆弱的。」說著他咕咚咕咚的喝了口啤酒,我坐在欄杆上沒有言語,那時頭髮已經很長了,我用左手撐著欄杆,懶懶的斜著身子,隨微熱的風吹亂我的長髮,目光散亂的盯著他看,他不看我依舊慢慢說道:「那天你好像一個小孩,像被人丟棄的小孩,拖著行李箱走在人海里,但是我一眼就找到了你,不斷有人從你身邊走過,你那時好瘦好瘦,被這個人蹭一下被那個個人碰一下你都站不穩,就一眼我沒忍住,哭了,你肯定笑我沒出息吧?」邊說邊轉過頭看我,發現我依舊懶懶的不動,輕笑著撫了撫我被風吹在空中的頭髮,又轉過過頭道:「那時我就想我要找到一個人能對她好一輩子,不僅僅是真心對她好一輩子、還要有能力對她好一輩子,不要讓她那麼累。」說完他又喝完剩下的酒,我湊上前接過空鋁罐子,對著右邊不遠的垃圾桶,臨空一個完美的弧度,礦礦幾聲後鋁罐子安靜的躺入垃圾箱,然後跳下欄杆,夏日的陽光很是毒辣,但傍晚的夕陽甚是柔和,我沿著柏油馬路走著,太陽漸漸夕陽西斜,我的臉上被灑下的夕陽染成懷舊的金黃色,影子被拉得斜斜的好長好長,小趙幾步趕上我,我幽幽的道:「小趙,其實我從來就不勇敢,從小你們怕蛇怕蟑螂老鼠,我一樣怕的,每次其實我比你們更想跑的遠遠地,但是我怕我弟弟會擔心,會像我一樣,所以我必須要不怕,我從來沒想過會有人會來幫助我幫我像爸媽一樣,你是知道的我的父親母親和我們形同陌生人,所以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以前不管怎麼樣我覺得還有爺爺,但自從你奶奶過世後,我就一直怕,這一生我覺得我最幸運的是就是遇見你和老大他們,因為你們無時無刻都心裡有我,重點是會關心我,人們常常對一個陌生人好都算是有大愛之人吧,但是那畢竟也只不過是同情,但你們不同,能和你們相交,我此生很好。」小趙緊走上前一步,一隻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緊緊的勒了一下,我們在太陽落下時相視一笑。

    ☆、求求

    早上叫兒子起床,小傢伙萌萌爬了起來,萌萌的犯著迷糊拿著牙刷往牙膏上蹭,他老爸問他在幹嘛,他閉著眼說擠牙膏,我捂著嘴在一旁偷笑,老公明顯有些心疼,轉過頭埋怨的看著我,晚上他很不理解的問我:「兒子還這么小,你怎麼還對他這麼嚴?」我一邊疊著衣服一邊對他說:「可是兒子聽我的啊。」程翼見我心不在焉的跟他說話,估計有點來氣,忽然抓住我胳膊猛地一扯,然後半抱著我下巴支在我肩膀上靠著我耳朵輕輕道:「兒子要教育我明白,可是還小啊,慢慢來嘛,好不好?」我沒說話,一時間有些難受,腦袋往程翼胸口蹭了又蹭不得不向程翼回憶了那天的事。

    那是初夏,不過江南的天氣也是溫溫潮潮的,程翼因為工作的事出差了,要一個多月才能回,兒子才三歲我又不能出去工作,不過還好,偶爾還能寫寫東西打發時間,那天童童來找我帶著一個安靜的女孩,很安靜,小孩的眼睛不像別的孩子一樣天真,但是看著就覺得那雙眼睛會說話,對,就是會說話。

    她很小心的看著所有人,童童牽著她坐到我對面的沙發上,她很拘謹的放開童童的手,眼睛裡卻是滿滿的留念,那一瞬間覺得對過坐著的仿佛是幼時的自己,那麼的陌生、那麼的害怕、那麼的想要活好,奢望別人的開心,然後我聽到了一個長長地悲傷的故事。

    對面的小小的女孩叫求求,她在繼童童之前有一個奶奶,不過不是親奶奶,聽說是那位「奶奶」從廁所里撿到的,「奶奶」對他很好吃好穿好,給他的全都是好的,但是那個「奶奶」卻隔三岔五的把他出租給別的人家,在那個古老的農村俗稱「帶子」,就跟那個年代叫「招弟」「迎弟」等等有異曲同工之妙,在那個閉塞的地方老人們有一個古老的秘方,是針對生不出孩子的家庭,往往老人們就說在別人那借一個不要了的孩子擱家裡養著,一般過不了多久那家就會生的出來孩子,求求就是那樣被人家一家一家的借回去養著,小小的3歲的孩子已經成功的生活在七家活過了,那一瞬我突然記起那年。

    那年的一個夜裡,父母又再一次的爭吵,從廚房道衛生間所有一切能砸能摔的東西一件不留支離破碎的躺在地上,那樣的夜裡,有父母的激烈的爭吵、咆哮、穢物不堪的髒話,玻璃摔碎的巨響、桌椅撞擊的轟隆、父母扭打撞擊在牆面的震動聲,還有弟弟朦朧醒來的瑟瑟發抖的哭聲,我半抱著他,捂著他的眼他的耳,目送父母罵完打完一切後的揚長而去,連門都懶得關上,那天的風很大,父母剛走,門就被風狠狠地關上,啪的一聲很乾脆,就像扔完了垃圾一般,不錯,我們在那凌亂污穢的房子裡,被丟棄,形同被扔掉的垃圾。

    對面的求求一直坐著筆直的坐著,童童幫她拿了杯果汁放在她跟前,她也只是小心翼翼的拿著,我輕輕的走過去半蹲在她面前溫和的指著兒子對她說:「讓哥哥和你一起玩好麼?」她從沙發上慢慢滑下,像放珍寶似的放下那杯果汁,站到兒子跟前不動甚是拘謹,許久後她和我們熟絡了後才告訴我們,以前,她要是不聽話,奶奶就會掐她,坐的不規矩也掐,打破杯子也掐……

    那時我就一直在想幸虧她遇見的是童童,但是雖然改變了她的命運,但好多傷還是不會忘記得,就像她告訴我的她永遠都記得那天她又一次的被奶奶從又一個「媽媽」家帶回,在一處僻靜的十字路口因為沒有看見行過的車輛,就著紅燈奶奶拖著她就過馬路,快過一大半時,童童老公的車猛然出現,緊急剎車奶奶已被撞倒連帶著她,還好她身形矮小只是被帶倒並沒有受什麼傷,但在那一瞬她看見奶奶的頭撞在了旁邊的高架橋墩上,一股股殷虹的血從她的頭上冒出,她好像想說什麼,但是嘴一張一合卻吐不出聲,手裡還緊攥著剛接過的銀行卡,她就那樣看著奶奶咽了氣,但她沒有半分想哭的感覺,她很久很久以後告訴我說,看著奶奶咽氣的那一刻,她覺得釋然,然後就睡了過去,從來沒有那樣輕鬆的沒有負擔的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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