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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0:57:35 作者: 魚沉菁
    一個廚子打扮的人穿梭在人群間,隨之還有議論聲響起。

    田桑桑看了一眼,輕輕把小包子塞到江景懷的懷中,「喏。你抱吧。我去幫忙。」

    「他剛被救回來了一條命,腿還不能走路,很脆弱,你要溫柔點。」她說,聲音輕輕的。

    猝不及防懷裡多了個東西。江景懷輕抿薄唇,繃緊了下顎,兩隻手僵硬卻又軟如棉花。

    「我,我會,算我一個!」說完,她朝人群中揮揮手,眼睛亮亮含著光彩,又往小傢伙的臉上吧唧了一口。

    真是…婆婆媽媽。江景懷眸光沉沉。

    「對了,剛才,你為什麼不躲?」實在疑問,沒忍住問。

    雖然,那種情況下,或許兩個人都沒有錯。

    但,為什麼要傻傻讓人打?要是那匕首插的不是手臂,而是心臟,他能有幾條命回來見孟書言!

    要走前,田桑桑死死盯著他,滿腔憤怒,或許還摻雜著些別的什麼。她的眼眶,不知不覺就紅了。

    江景懷頓了頓:「因為我理解。」

    因為他理解。

    理解什麼呢?失去親人的痛苦?她驀地想起了山洞裡那一聲妹妹。但時間不容許田桑桑想那麼多,那邊的人已經在催她,她趕緊小跑了過去。

    「在家裡做過飯吧?」這個炊事班的廚子小春,邊走邊對田桑桑道:「不用太刻意,和在家裡一樣就行。只要乾淨、衛生,不求花式多。」

    「成,沒問題。」田桑桑笑笑。如今這哀鴻遍野的,誰還管花式新奇。能吃得飽就很不錯了。就像江景懷說的,因為理解。

    可是,理解又是因為什麼。因為…感同身受。

    震後有很多項工作要做,這些人民也不知會被安排在何方。她願意來幫忙,一是想給孟書言和江景懷單獨的時間相處;二是真心實意來幫忙。

    這個簡易搭建的廚房裡有不少人,田桑桑去洗了把手,立刻手腳麻利地開始幹活。

    廚子暗暗地把這些看在眼裡……呃,滿意。不急不緩,還特意去洗了把手。

    江景懷找了處地方坐下,動作輕柔地半攬起孟書言,讓他依偎在他懷裡。

    真的太小了。又小又軟。抱起來輕得堪比小貓咪。簡直是一隻沒有攻擊力的幼崽。他整個小身子都埋在了他的胸膛前。

    江景懷粗糙慣了,但此刻手不敢亂動,身體也不敢動。

    然後他沒忍住。低頭注視了一會兒。剛才只是遠視,現在才是近距離。

    真的好小。這是他第一次對生命發出驚嘆。兒子麼,不太賴。

    小胳膊小腿,頭髮毛絨絨,眼睛緊緊閉著,睫毛翹翹的,臉頰透著最童真的稚嫩,呼吸淺淺。他不由得想起了他方才躺在石頭下,他的腳……

    「景懷!原來你在這兒呀!我給你拿了點藥來,你快擦擦……」方同舟拎著一小袋藥膏,人還未靠近,就瞪眼看著那個依舊冷冽,但又有哪裡不一樣了的男人。

    「噓。」江景懷伸出修長的食指抵在唇上,淡淡瞥他一眼。

    方同舟剎住腳步,一臉驚疑、貓手貓腳地走到他邊上。

    「你抱的誰家孩子啊?」吶吶了聲。

    「那個女人呢?」江景懷沒有回答,反而輕問。

    那個失去兒子的女人呀……「她太痛苦了,哭累了就安靜多了。」方同舟感慨地道:「她也很可憐啊。咱們這一次,來來回回,見過那麼多具屍體。誰能想到,好好的怎麼就地震了。要我是她,我沒準也能做出瘋狂的事情。」

    正因為目睹過這些,才令人更加惜命。

    江景懷低低一嘆:「受到傷害,不能成為傷害別人的理由。」

    「但是未必人人都懂。」方同舟像個小老頭般,說完後繼續道:「你把手伸出來,我幫你包紮一下傷口。」

    江景懷無動於衷:「放著吧,我待會兒自己來。」

    「我說你,你是人不是鐵,是鐵也不帶這樣的。不就是伸個手嘛。這血一直流著呢,感染了就糟了。」方同舟怒目,語氣卻是關懷的。再鐵打的人,也不能這般不管不顧。

    「他的腳受傷了,在地震中被石頭壓到,現在剛救回來,我得抱著他。」

    所以這是不敢動咯?這么小的孩子,在地震中腳被壓到了,那得多難熬。方同舟心有戚戚然,「不過這孩子是誰啊?和你長得挺像的,是你家的親戚吧?」

    他湊得更近了,忽然低低地驚呼出聲,眼裡冒出狼光:「哇!好漂亮的小孩子!」

    「好可愛!像個洋娃娃!」

    「哎呀哎呀……」

    江景懷聽著他的誇讚看著他的蠢樣,眼裡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是我兒子。」

    「你兒子是誰兒子?不,不是吧……」方同舟瞪大眼睛,「你兒子!?」

    江景懷嗯了聲。

    「哈哈。」方同舟怔了兩秒,伸手撓了撓頭髮,「景懷,我發現你有時候不僅嘴巴毒,還會講笑話。」

    「滾。」

    179 差你

    被罵的方同舟一個激靈,滿臉黑線:「哈?真…真是你兒子??」他看了看江景懷發冷的臉色,又比了比他懷裡的小糰子,開始轉動腦筋:「你前幾天領回了一個女人,給她在部隊裡安排了工作,叫水蓮的那個。難道和我想的是……」

    江景懷淡淡道:「你想太多。」

    不是她啊。「那……」

    「你很閒嗎?」

    「不!江連長!」方同舟猛地搖頭:「我很忙!我要去吃飯!」那幽深的眼神啊,是每回要讓他們負重長跑時才有的眼神。

    日薄西山,驚鳥排成了人字形,嘩啦啦地往遠方飛去。金色的夕陽光輝灑滿了整個震區,似溫暖也似蒼涼。

    用石頭堆起來的小型灶台里燃著熊熊烈火,空氣中都是流動的熱氣。

    田桑桑掀開大鍋上的蓋子,一大鍋的東西都沸騰了,散發著跳躍的香味。這裡有掌勺的人,只是做雜活的人不夠。她這個志願者便是來做雜活的。洗洗菜,切切東西,打打下手,等飯快熟了就準備幫忙盛著,一碗一碗端出去。

    簡陋的廚房裡一片其樂融融,有條不紊。

    這大概是很難理解的一種現象吧。到了危機關頭,吃點苦頭後,人群總會格外團結一段時間。這是生存,不是生活。可當生存有著落了之後,各種摩擦矛盾又要不斷了。或許這就是人間吧。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風波。

    田桑桑剛才趁著小春師傅不注意,偷偷往鍋里加了點靈泉。靈泉雖然短期使用沒有很明顯的效果,但會使飯更美味些。這次煮的是菜飯,就是在鍋里加水,大米熬得差不多熟時,一一放入香芋、豬肉、白菜、蝦米、海蠣、乾貝、蟶乾等東西,但此刻香芋和海蠣乾貝等是沒有的,就連肉也稀缺得可憐,畢竟外頭兵荒馬亂,供應難免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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