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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0:57:35 作者: 魚沉菁
一個擦腿腳,一個擦臉。
田桑桑正給孟書言擦著額頭,可能是因為腳上太痛苦,他的小額頭上正在滲透出點點汗珠,濃密的睫毛像把扇子一顫一顫的,臉色不再是之前那麼白了,反而開始泛紅。
「言言……堅持住。媽媽知道,你是最堅強的孩子。」她握住他軟軟的小手,不斷在他耳邊鼓勵道。
「你爸爸來了。是爸爸啊……你要快點好起來,才能見到他。」
關鯤凌的動作微頓,爸爸,父上?姑爺也在此處?
漫長的類似酷刑的時刻流逝過去。大約一個小時後,田桑桑和關鯤凌都滿頭大汗,藥汁也是擦完了。
孟書言的臉色正常了許多,嘴唇也不像之前那麼乾燥了,反而透著點血色。田桑桑愛憐地將手放在他的小額頭上,一手罩住,忽的,他慢慢睜開了眼睛。
「言言,你醒了。」田桑桑驚喜道,看向關鯤凌,關鯤凌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小傢伙。
孟書言迷迷糊糊地,眼神從混沌漸漸轉為清明:「媽媽。」
關鯤凌不是個愛笑的人,此刻卻是笑了起來。她笑起來真好看,好像冰雪初融,春水嘩啦啦漫過大地,春暖花開,萬物復甦。
「關阿姨……」小傢伙揉了揉眼睛,認出了這個美麗的女人。
「哎。」
「媽媽。」孟書言烏溜溜的眼珠子轉了轉,低低說:「我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夢裡有人在捶我的腿,我的腿很疼。」還流了很多血,釘子在他腿上插著,拔都拔不起來。
說完,他向下看他的腿。
「這不是夢,這是真的。」田桑桑將他攬在懷裡,「你的腿受傷了,暫時不能動,多虧了關阿姨給你治。再治上……治上一段時間就能好啦。」
「一個月。」關鯤凌說。
「沒錯,是一個月呢。」
孟書言桃花眼紅紅的,「謝謝關阿姨。」他其實很害怕,但媽媽說他能好起來,他就不怕了。
「哎。」關鯤凌又輕輕應著。這才是她的小主子,小小年紀已經比同齡的孩童成熟穩重許多。
「我的腳沒感覺,我還能走路嗎?」他又小聲問道,可憐巴巴。
「能。」田桑桑捧著他的臉,親親他的臉頰:「能的,言言,一個月後就能了。」
「鯤凌,你去忙你的吧。你還有任務,接下來我能應對。」孟書言暫時好了,田桑桑猛地想起剛才的那個白淨男人。
關鯤凌站起來,不太放心,「桑桑,你們等我回來。千萬注意安全。」
「你也是。救援之中,慢一分鐘都有人在死去。剛才的時間,已經有無數人錯過了。你是他們的希望,很遺憾我不能幫到你什麼。」田桑桑揮了揮手,認真道:「再見,我也等你回來。」
「你錯了,桑桑。前提是你和言言都安好。不然別人的命我不在意。」她的心太小,只能裝的下主公和小主子。「只是,我違背了你給的任務,我回頭了。」
這什麼話嘛。「感謝你回頭。」
田桑桑怔住,鼻頭酸澀,愕然地看著她走遠。
「言言,你要是累的話就先睡會,媽媽帶你回去。」這裡無人,畢竟不是久留之地。
孟書言點點頭,窩在她懷裡,安靜得不成樣子。
田桑桑抱著孟書言回去,想著要給他做個輪椅,讓他每天坐在上邊,不然很容易再傷到腿。她找了個不起眼的袋子,提前把一些尋常的東西裝在裡面,等會若是食品供應不足,也能裝裝樣子。她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坐在一群人的旁邊。
這些都是鎮上的人,被救了出來,注意到田桑桑之前的動作,其中有個婦女說道:「桑桑,你兒子咋了?」
田桑桑笑笑:「腳受傷了,暫時不能走路,只能我抱著呢。」
那人頓時臉有哀戚之色。田桑桑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把手放在孟書言的頭上。這樣同情的目光讓她不太舒服。
「那他要成瘸子了,小瘸子。」婦女身邊的小男孩童真地說道,眼神無形之中像把利箭。
「不是瘸子,我媽媽說我會好的!」孟書言有些激動地探出小腦袋反駁,艱難地喘息著。
「瞎說啥!」那婦女拉了拉自己孩子,大概是覺得不好意思,帶著他坐得遠了些。
田桑桑不想和別人做無謂的解釋,畢竟此情此景,大夥都心痕累累。
日薄西山時,鎮上的救援工作慢慢地接近了尾聲,上面派人給每個倖存者發了個蘋果,先墊墊肚子,待會兒會有廚師做飯,每人都能吃上飯。這其實是有點寒摻的,但現在國家的經濟畢竟不太景氣。
田桑桑的眼眶熱了起來,聽著身邊的人都在喊餓,她有種要把空間裡的東西拿出來給他們分享的感覺,可要尋個什麼由頭呢?
暫時毫無頭緒,只能作罷。
孟書言正抱著那個發來的蘋果慢慢啃,啃出了一個一個的小洞,咔嚓咔嚓的。
難民似乎越來越多了,因為村裡有很多倖存者,他們都紛紛向此處湧來,蘋果不夠用了。
有幾個剛來的小孩子,飢餓地瞅著孟書言的蘋果。
「給…給你們…」
孟書言話還沒說完,那高個的小男孩就搶過他的蘋果,咔嚓咔嚓咬著。
其他幾個不甘示弱,作勢要奪那男孩的蘋果。
「孩子們……你們靜靜,不要搶。阿姨這還有。」田桑桑不忍地看著他們幾個,從袋子裡拿出幾個橘子,幾塊糕點遞給他們。
他們有人快速接過,有人不安地接,有人不好意思不敢接了,有人接了之後,送上一個羞澀的笑容,「謝謝。」
只聽著那句謝謝,便覺是種圓滿。
孟書言也呵呵笑了起來,眼睛彎成月牙兒。
177 父親
田桑桑看著懷中已經睡去的孟書言,怎麼看都看不夠。自己兒子,即便在這樣的環境下,依舊是可愛精緻,乾淨像只小天使。
忽然,不遠處傳來一陣嘈雜聲,似乎是一個女人和幾個軍人發生了衝突。
怕吵醒兒子,田桑桑並沒有走得太近,而是用衣服給孟書言稍微蓋著身體。
她望過去,那個女人她認得,是秋嫂子,經常來她店裡光顧的常客。
「兒子,我的兒子啊!怎麼會,你們不是說要救他的嗎?不是說能把他救出來的嗎?!」
她身前的男人手裡抱著一個孩子,面無表情地吐出一句話:「他死了。」
「很抱歉,他死了。」他強調,像是一個冰冷挺直的雕像般,一動也不動。
秋嫂子瘋了一樣撲過去,悽厲地控訴道:「軍人,軍人啊!連我兒子都救不活你們還當什麼軍人,他才八歲啊!有你們這樣的軍人嗎!我看你們根本就是偷懶,你們沒有認真救我兒子,你們貪生怕死!不然為什麼他救活了,我兒子卻沒有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