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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0:55:01 作者: 鷺草以南
過了沒幾天,裴鈺的手術傷口基本癒合,只是在肚腹上方留下了一條一指長的粉紅色傷痕,不醜陋,卻是個不大不小的瑕疵。裴鈺自己不在意,裴傾臣卻覺得甚是可惜,那一身白白嫩嫩的好肉,實在不該有那麼一道礙眼的痕跡在上頭。
裴傾臣為裴鈺買了去疤的藥膏,因為藥品包裝上說明搓熱了有利於吸收,於是裴傾臣把藥塗抹在裴鈺的傷疤上以後,好一頓揉弄輕撫。
裴鈺也樂得如此,傷疤上的嫩肉正好犯癢,這相當於有人幫他撓癢了。
上完藥以後,裴傾臣去洗了手,然後張羅著出院的事宜。裴鈺則懶懶散散地坐在床邊,雙腿垂下來一晃一晃的,好不自在。
本來出院手續辦好後直接走人就可以的,但裴傾臣非要裴鈺再做個全身檢查,擔心他身上還有其他病症。結果檢查做完後,證明裴傾臣的擔心純屬多餘。
裴鈺不僅身體健康,而且在這幾天好吃好喝以及好心情的滋潤下,他把前陣子因為生病而消瘦的身體再度吃了回來。細條條的個子,不胖不瘦的身材,臉上浮著代表好氣色的紅雲,趁著那細膩的白膚,看著格外喜慶。
裴鈺就這樣歡歡喜喜的出了醫院,歸處則是小舅舅的家中。
開心因為提早知道了爸爸和大哥哥要回來,早早就在門口歡迎他們,見裴傾臣和裴鈺下了車,開心就蹬著一雙短腿跑向了他們。
裴傾臣邁向別墅大門,一手牽著兒子,一手牽著裴鈺,比結婚還要高興。
裴鈺心裡卻是在嘀咕,這不是回自己的家啊!
裴傾臣在醫院裡曾許諾過他,只要康復出院後就送他回家。他既缺心眼,也很死心眼,心裡裝了這件事,便如此認定,一心以為這趟是要回家的。
哪裡知道小舅舅卻將他帶回了這裡,這是小舅舅的家,不是他的家。不是小舅舅不好,而是他心裡有所惦念,在別人那裡住著,寢食難安。
可惜裴傾臣一點沒給裴鈺抗議的機會,他們就進了門。柳晴迎了出來,然後以舅媽的姿態,將裴鈺從裴傾臣那裡「搶」了過來,牽著他一路進了飯廳。
在裴鈺心裡,小舅舅是「別人」,那這位舅媽就更加是「別人」了,除了他的弟弟們,這個世上的人全都不是自己人!所以他那番想回家的話自然是不好說出口,於是只好像個內向的大姑娘一樣任舅媽熱情招待。
吃完這頓為裴鈺接風的午餐,裴傾臣就帶著裴鈺熟悉家裡的布局。
雖然上次在這裡住了一天,卻是不省人事,所以裴鈺對這棟房子還很陌生。
「這是舅舅的書房,要進去看看嗎?」裴傾臣回身問道。
「哦,不了……」裴鈺心不在焉地說道:「顏幕也有書房,他在裡面工作……」
裴傾臣輕笑一聲,繼續牽著裴鈺往前走,他當然知道裴鈺想說什麼,但他裝作不知。
裴鈺悶悶不樂地跟在後面,終於是忍不住了:「小舅舅,我想回……」
「這是你舅媽喝下午茶、看書的房間……」裴傾臣指著對面一間向陽的房間說道,而裴鈺的話既被打斷,裴傾臣微笑著望向他:「你剛才說什麼?」
「沒……沒什麼……」裴鈺再傻也能感覺到裴傾臣不想讓他走,能對他好的人不多,所以裴鈺也不想令對方失望。
裴傾臣臉上的笑意更加明顯了,他對這個答案很滿意:「那邊有游泳池,走,我帶你去看看……」
「好……」
裴鈺乖乖地跟在後面,他想當然的認為舅舅是善待自己的,然而卻萬萬想不到,舅舅壓根就沒有讓他再回去的打算。
「沒人的時候千萬別一個人來泳池,記住了嗎?」
裴鈺點點頭表示記住了,他蹲在泳池旁邊伸手戲水。冬日裡的池水比氣溫更低,雖然沒到刺骨的地步,也是冰涼冰涼的,裴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激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裴傾臣這幾天照顧他已經是耽擱了許多事,如今他康復了,就再沒有繼續耽擱下去的道理,於是帶裴鈺熟悉了家裡的房間後,裴傾臣就外出了。
裴鈺在這偌大的房子裡變得孤寂起來,沒人陪他玩,也沒有可供他玩的,別人的地方終究是不能隨心所欲的啊。
正當裴鈺發呆時,開心捧著一個皮球來找他了。
所以今天下午,柳晴有一個驚奇的發現----裴鈺和開心居然能玩到一塊兒去,並且非常地有共同語言,一下午的時間,二人都是樂此不疲。
兩個年齡相差了將近三十歲的人……
可能也只有裴鈺,才能和三歲孩子玩得津津有味了。
裴傾臣晚上回來的時候,這二位玩伴仍然是難捨難分,吃飯時也在聊天。這令裴傾臣也感到了一定程度的驚訝,他與柳晴相視一笑,都覺得這個場面太奇怪了……
吃完晚飯後,這夫妻二人才設法分開了裴鈺與開心。
開心由媽媽帶著睡覺去了,裴鈺則在裴傾臣的監督下完成了洗漱,也躺進了被窩。
「小舅舅,我怕黑,等我睡著了你再走好不好?」裴鈺拉著裴傾臣的浴袍帶子說道。
裴傾臣怎好拒絕他,便點頭同意了。
裴鈺安心地閉上了眼睛。其實他在家裡是沒有這樣嬌氣的,不過這裡與家不同,黑暗加上陌生,是雙倍的恐懼,所以裴鈺難免要嬌氣一下。然而過了兩分鐘不到,他卻是又睜開眼睛了。
「怎麼了?」裴傾臣在上方俯視著他,溫熱乾燥的手掌輕撫他的額頭。
「小舅舅,我一想到你看著我,我就睡不著……」
「……」
裴傾臣失笑,他輕嘆了一聲,來到了床的另一側,掀開被子與裴鈺並肩躺下,扭頭問道:「這樣好不好。」
「嗯嗯。」裴鈺巴不得如此,當即稱好。
過了有十來分鐘,裴鈺沒再亂動了,呼吸也漸漸趨於平緩,裴傾臣判斷他是睡著了,但卻遲遲不起身,他看著裴鈺眉清目秀的臉,又伸手理了理他額前的碎發。
房間安靜地只有兩人的呼吸聲,在黑夜聽來,兀自多了一份蠢蠢欲動……
不知這樣陪著裴鈺躺了多久,裴傾臣才起身回了自己的臥室。走之前,他在裴鈺的額頭上輕吻了一下,然後關上了房間的燈。
「怎麼去了這麼久?」柳晴放下手中的書,她一直在等裴傾臣。
裴傾臣脫下睡袍來到床上:「裴鈺怕黑,我等他睡著了才過來的。」
柳晴有可能是對裴鈺動了某種側隱之心,或者是一個女人的母性使然,她並不介意家裡突然入住了一個陌生人。她放下長發躺下去,柔聲說道:「明天帶他去買幾套衣服吧,他之前住在哪裡的?怎麼連換洗衣服都沒帶一件來……」
裴傾臣自動忽略了柳晴的後半句話,只感謝妻子為裴鈺著想:「謝謝你,能夠接納這個新成員……」
柳晴側身睡進了丈夫的臂彎里:「他是你的什麼人,就是我的什麼人。」
次日是周末,開心不用去幼兒園,所以還可以跟裴鈺相伴遊戲。
裴傾臣去了公司,柳晴在早餐過後囑咐保姆照看好開心和裴鈺,也是出了門。
清早起來,她還坐在梳妝檯前,就接到了一通電話----是那個律師打來的。
這次大概也跟丈夫有關係,柳晴上次從咖啡廳離開後,整個人難受了好幾天。然而她明知道這次又會聽到某些不利於平靜生活的話,卻依舊決定要去。
顏幕這次約的地方是醫院,就是裴鈺剛剛離開的那家醫院。
柳晴有些奇怪對方為什麼會約自己來這裡,她按著顏幕給的地址找到了骨科。
1074號病房內,柳笙正躺在上面動彈不得,他身上蓋著被子,看不出身上有什麼傷,但能感覺出來,他傷得不輕。
柳笙有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絕望感,他的兩隻手被手銬分別拷在了病床邊緣上。這並不是要防止他逃跑,現在即使放了他,他也跑不掉,因為他的腿受了重傷。
柳笙殺死兩名S級殺手的代價就是,自己也差點喪命。顏森沿著路上的血跡找到了快要流血而死的他,替他撿回了一條賤命。
而柳笙並不感激,因為自知命賤,不值得去感謝什麼人。
現在這樣拷著他,無非是防止他自殺而已。
顏幕站在床側,居高臨下地看著柳笙,不帶感情的冰冷眼神,仿佛看的不是一條生命,而是一堆可以具體估算的價值指數。
柳笙覺得這人做律師真是可惜了,他該去做商人,那樣可以把世人的利用價值都榨得一滴不剩。
他沒死,也是因為尚有可利用的價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