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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0:52:57 作者: 冠蓋滿京華/霧舞寧妖
「你見到三哥了?」
「剛剛見過。你們來玩還是有事?」
「王豐鬧著聚聚,就都來了。」阿松猶豫著要不要問問三哥和黑諾都談什麼了,又顧忌他們倆個都不是願意說隱私的人。
倆個好朋友也有了一瞬間的沉默,真正想聊的不能聊,難道要他們談天氣、論實事?不過他們顯然都不願意結束談話,不約而同就往無人的消防樓梯走去。
「你有話要說?」站定以後,阿松搶先把問題扔給黑諾。
「嗯?」黑諾腦子亂,千頭萬緒一團麻,怔怔看著阿松嘴一張一合。
這失魂落魄的樣子阿松有0.1的視力就可以看見。看樣子不只是三哥被剛才的偶遇刺激到了,這位也神經短路中呢。阿松雙手插褲兜里靠著牆看黑諾,黑諾對面牆上而依看腳下。
注視昏暗朦朧光影下的黑諾,阿松就禁不住酸酸的失落。他一直覺得黑諾做得對,黑諾的選擇超乎三哥的理智,因為黑諾比他們任何一個人付出的艱辛都多,他理應該超越他們。站在三哥的立場,三哥也沒有做錯,象黑諾這樣的戀人,僅僅靠寵、捧是不夠的,只有跟上他的腳步甚至走在他的前面,才可以真正攀折到黑諾,所以三哥的放手真的明智。
本來他們分了,散了,阿松以雙方朋友身份支持他們的決定,在明知道他們即使分手也相愛的情況下也以默然做支持。阿松每次想這事的時候,都堅持自己是尊重的出發點,刻意的強調是為了掩飾心裡的平衡,他不願意任何一個男人得到黑諾!可是,就在剛才,三哥笑著說出發自肺腑的話,卻讓阿松看見了字字血淚。
--「你知道嗎?我以為我沒有種了呢?除了他,沒有(人得到)我的種子,射出來的是一泡水,不痛快。我的種只下在他身上,我只射給他我的種子……」
做為一個男人,一個欲望鼓譟之年的男人,阿松終於體會到了三哥疼得有多厲害。而理智到冷感的黑諾身上,也象災難之後失去親人的孤兒一樣出現了荏弱。真的因為他們是同性就應該支持分手嗎?理智名義下的選擇就是唯一的正確嗎?那麼深的感情就應該屈從理智嗎?理智的他們快樂嗎?
阿松一個個連連自問,答案都擺在眼前,三哥的傷可見骨,黑諾的枯可凋魂。做為朋友的自己因為某種感傷的心態,一直遵循高尚而冷酷地旁觀。阿松因若有若無的覬覦而糊塗的心突逢醍醐灌頂,象坐化前的禪師開了慧心,圍繞他的悒悒酸水減去了七八分。頭腦清明起來,再看他們就帶了許久不見的豁達。
黑諾僅僅是因為沉默的氣氛壓人才無意識地抬頭,就撞上阿松深思的窺視。他本能就想藏後一步,奈何一堵牆阻止著,他不習慣最軟弱的自己暴露在人前。
「黑諾,你有過後悔的感覺嗎?」
黑諾聽得出來有所指,他面對施言的時候可以真誠到赤裸,其他人想敲他心門可不那麼簡單。不是黑諾用心有意,而是多年的生活讓他呈現出反射的自保:「人活一世,哪裡有沒有後悔過的人呢?恐怕連學齡前的兒童也有他的後悔呢。」
聽聽,多麼標準的黑諾式回答,阿松苦笑。就知道問也白問,自己又不是三哥?想黑諾承認他用情至深還是放棄吧。
「三哥說你已經拿到錄取通知書了?於瑤說學費不便宜?」
「嗯。」
「三哥為你準備好了學費,還有生活費。」阿松再出擊,因為黑諾不吐真言讓阿松心急。
黑諾早知道了,於瑤的信已經給了他足夠的吃驚與幸福。以施言強悍之手段,如果他不允許自己走,即使有了offer,自己沒有學費還是走不了。那麼施言先前的成全,自己也不過是盤旋了一圈,最終還是逃不開他。可是不知道有唐朝這個後援的施言,不願意放飛自己的施言,為自己存出了費用。黑諾不可想像施言賺取財富的時候,金錢的成功到底給施言帶來的是喜悅還是苦澀?他只知道那時他幾乎撥打施言的電話,聽他,念他。
「謝謝,讓他再投資去吧,我不要。」黑諾早考慮好了,他真的不會用施言的錢,不是欠債的感覺,而是施言付出的已經夠了,無論是朋友、知己、情人,黑諾都充滿了愧疚和愛。側面的消息是知道施言做生意呢,黑諾並不了解施言的生意,他想到的就是施言畢業不久,生意才展開,要用錢的地方多著呢,給自己的錢恐怕也是施言牙fèng里擠出來的流動資金。他告訴阿松的本意也是讓施言知道,他不要施言為自己連經濟上都苦。
「那你怎麼辦?你不走了?」阿松一聽就急了,沒有錢寸步難行,黑諾這時候不會鬧彆扭講什麼清高吧:「那你考那麼多破試是過癮去的?」
阿松已經克服心裡障礙,當然希望有情的倆兄弟別抱恨後半生,可那不代表他贊成黑諾放棄夢想。如果由三哥幫助黑諾圓夢,將來三哥的願望也與黑諾一起譜寫,兩全其美不行嗎?
「走,我已經遞簽證申請了。」
阿松惑然,於是黑諾解釋:「唐朝和他父母幫了我,我首選了美國的學校。」 「你做家教的那個美國人?」
「是。」
阿松突然冷笑,站直了身體:「恭喜你,黑諾,我會把你的意思轉告三哥。」
阿松為三哥冤得難受。黑諾寧願接受一個外人的幫助,一個連自己也比不上的外人,他是連自己心聲都不聽,一門心思要斷了與三哥的羈絆?別說自己,就連三哥也看出來黑諾情根未斷,才怒悲質問悔與不悔?阿鬆氣黑諾執迷不悟,所以特無禮的抬腳就走。因為他確信有黑諾後悔的那天,根據就是黑諾絕對不亞於三哥的用情。
阿松實際上也有一個驕傲的脾氣,自視不低。投緣的人,認可的人,他擺個低姿態不覺得委屈;而不對盤的那種,任你如何討好巴結,他也不買帳。在他的概念里,自己是黑諾心中僅次施言的人,自己於黑諾也是特殊的。然而剛才一番話充分體現了自作多情,黑諾對他與外人哪裡有區別?
阿松貴人多忘事,他早不記得曾經按耐不住地挑撥過黑諾,所以當他表現出對三哥黑諾關心時,黑諾說起來是保留幾分的。本就因黑諾對二人交情的定位而憋氣,再看見三哥不入格地與小姐調笑,阿松自暴自棄地想著大家誰也別痛快!他把黑諾不需要施言的支持,轉投美帝國主義懷抱的事轉告。
施言視線慢慢聚焦給阿松,似乎不理解阿松的消息。
「他接受別人的幫助了,讓我謝謝你,但是他不用你幫他。」
施言轉著手中的空杯,身邊的女人機靈地給他換一滿杯來。有酒施言好象就忘記了阿松說什麼,又轉一邊去調情。阿松情緒消沉,半躺著冷眸掃著屋裡一對對逢場的男女,對黑諾的固執乏力。有那麼一會兒,就聽明旭心疼地喊:「三哥,你別當糖水喝啊,這不便宜,你不心疼我還肉疼呢,你打算連瓶子給我酎了啊?」
阿松看到三哥對瓶吹的棕色瓶子還發傻呢,施言一口噴出來站起來出去。牟維新和阿松同時站起,牟離門近先追出去,阿松邁了兩步轉身走向王豐:「給我!」
王豐知道要什麼遞出去,阿松搶了走:「怎麼不喝死你!」
本來王豐是要抗議阿松強盜行為,但是一看他那張可以擠出墨汁的黑臉識趣地閉嘴。 施言和牟維新先回來,剛剛施言那麼幾大口下去,頭皮上發生連鎖爆炸似的,狠狠吐了一回,胃液都空了,人虛脫地斜倚著閉目。
額際是冷汗一顆顆鑽出來,嘴上卻說著:「維新,給我啤酒里加一口。」 沒有響應,施言睜眼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在身邊的已經是阿松,他虛無地點點頭,也知道叫不動阿松就要自己來。
「三哥,咱不可以碰那東西,你和我不是一直不碰的嗎?」阿松按住三哥。 「今天嗓子不舒服。」
「三哥,」阿松聲音里全是苦惱:「你和我清楚那是軟毒,你也要象他們一樣每天兜里裝瓶子?」
「毒什麼毒,咳嗽藥水,咳嗽糖漿。」
「那好,黑諾不是有咳嗽這病根嗎?我也給黑諾喝點祛祛病?」
「你敢給他吃,我劈了你!」施言神情驟然肅穆。
「如果他不是多有不便,我還想送他女人呢?咱們親如一家的兄弟,有福同享,怎麼好自己享受漏了他?對嗎?三哥?以後你吃什麼,玩什麼?我定然不會少了黑諾的份。」 施言幾乎彈跳起身,睚眥欲裂揪著阿松:「你他媽的瘋了?」
哥幾位見這情形,酒沒有喝高的趕緊圍上來,這都多大了,他們倆怎麼還和小時候一樣,一言不合就要比劃怎麼的?
「我剛剛瘋完。」阿松看也不看是誰分開自己與三哥,昂頭宣布。
施言陰冷:「什麼意思?」
「我送了他一瓶止咳糖漿,在剛才。」
「我操你媽!」施言的咆哮讓哥們急忙大力拉住他,生怕他掙脫開了就會和阿松大打出手。 「三哥,你他媽的是懦夫,你怎麼不去操他?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痛),你以為我不想打?你以為我不想操?我對天長嘯『我他媽恨你』的時候,我是不是也應該被你逼得止咳一下!」
大概除了牟維新可以聽懂,別人都是一頭霧水。施言與阿松對望著,倆個人之間厚重的哀傷感染了眾人,雖不了解發生了什麼,卻感覺到三哥和阿松的雙雙失意。二人被拉住的胳膊都獲得自由,施言:「我出去一會,你們繼續。」
施言不象阿松走廊里瞅門fèng,他一間間包廂推門找黑諾,驚得服務員急忙主動提供幫助,說出黑諾特徵,馬上核實到那包廂已經結帳離開了。
這期間牟維新和阿松坐到了一起:「你送誰那藥水了?」
「三哥碰到黑諾了。」
牟維新本就懷疑是黑諾,要不是他清楚阿松不是卑鄙下作之流,要不是黑諾非他的戀人,他也會和三哥一致的反應。然而對軟毒一事實在找不出合理解釋,正欲發問,施言進來拿包,匆匆交待:「晚上我直接回酒店。」
「你和三哥去吧,去了就知道了,開車小心。」
牟維新把自己車的鑰匙扔給顧少萌趕緊就追出來,施言就在大堂前台呢。秦明旭整整一瓶的藥水被自己糟蹋掉,所以施言為今夜的包廂買單。
不用問,牟維新也知道開往什麼地方。周末的寢室樓熄燈稍遲,他們直奔黑諾寢室。在聽見黑諾沒有回來以後,施言臉色嚴峻,倆人車速緩慢,逡巡著道路兩側一直返回到娛樂城也沒有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