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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頁

2023-09-22 10:52:57 作者: 冠蓋滿京華/霧舞寧妖
    施言與黑諾看不出來異常,交流,敬酒都一樣,施言還是老習慣會把黑諾喝不掉的酒倒自己杯里,只有當事人自己知道,他們的視線是停留在對方的鼻子、嘴巴,而不會再往上去。

    吃飽就換歌廳里混到半夜,反正是周末沒有起床的壓力。老規矩施言送黑諾是一定的了,當然就要負責送於瑤,所以叫車先送了於瑤,再送黑諾。施言坐在副駕駛,在於瑤下車前他就裝困意朦朧對司機先說了於瑤、黑諾和自己家地址,然後就頭一靠閉眼,到黑諾下車才道一句再見。

    於瑤走的那天早晨,不許黑諾來家裡給自己送行,她是和黑諾在電話里告別的,而其他人卻都出現在她家門口。於瑤最後一個才與施言擁抱告別,站到施言面前,施言大大張開雙臂,深深的不舍讓她埋頭數秒,這是她短暫如煙花一般的初戀,不是刻骨銘心,她對瞬間的絢爛與消逝既無恨又無悔,因為那成就了她人生的轉折與飛躍。

    在施言胸懷裡,於瑤清楚這一輩子自己也不會忘記施言這個人了,他是自己生命里重要的朋友之一,而且他給自己帶來了那麼美好的相遇,那麼美好的人。即使隨著成長,愈加明顯是一份刻骨銘心的單戀,於瑤也覺得施言帶給了自己最大的幸運。

    施言心裡有惜別之情,這些年貧嘴沒少吵,可是吵鬧的後面是深厚的情誼。一個女孩子孤身遠走,施言佩服但是也有擔心,不過於瑤確實很強,早非當年哭哭啼啼、為愛尋死覓活的幼稚小姑娘,施言還是對她的能力非常認可的。拍拍她後背,撫上了於瑤的長髮:「丫頭,別趁機往我身上擦鼻涕。」

    於瑤本來眼圈見紅,結果撲哧一下噴笑出來捶施言:「找打,每次都找打。」  「嗯,等你吃了牛肉回來再打,有勁。」

    於瑤不傷離別了,神色收了嘻笑:「他和你、我最要好了,我走了你還要和他象以前一樣好,別上班了就忙吃喝玩樂鬼混,有時間也去看他。有了新朋友,也別忘記了咱們校園裡出來的,他最近瘦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你們都畢業了我也走了。」

    「好。」

    「就一個字應付我?」於瑤不滿意瞪眼:「你不許欺負他,我不在你更要對他好,我回來要檢查啊,你欺負他我要你好看!」

    「保證,姑奶奶,我保證你看見他時白白胖胖,你下了命令我哪敢不執行啊?」  「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見呢?」

    「又不是生離死別,不就是飛個比較寬點的海嗎,你不回來,我把他送你身邊讓你檢查放心了吧?」

    於瑤在車上揮手的一剎那,戚歡忍不住哭了,其他人也眼睛發熱。這個美麗的女孩透過淚霧留下的依舊是最璀璨的笑容。

    於瑤落地安頓好,就給這些朋友們打來了電話報平安,因為跨洋電話,她對別人都是簡單道平安,只與黑諾說了一小會的話。在她走了以後,黑諾出門少多了,他不是愛竄門的人,關在家裡總是在看書。

    施言是從哥們嘴裡無意間知道黑諾提前返校了。他們上班第一個月的工資發下來了,而且因為新畢業的學生不少安家落戶(宿舍),單位通常都是多給發半月或者一個月的工資,所以這些人除了給父母意思意思,略盡孝心回饋,剩下的就是第一次拿工資的興奮【1】,輪流做東一次是少不了的。

    秦明旭老大排在第一位請客,給每一位打電話通知時間地點才知道黑諾都回學校了。因為阿松、王豐、周小東都知道,當然也以為施言知道。施言最後知道的人也要裝作知道,給五哥打電話套出黑諾回校理由再解釋給大家。

    施言第一個月工資除去父母一份禮物,還有黑家夫婦一份。黑諾父母是純樸的人,耿直的性子,對待施言就象自己家孩子,知道孩子有這份心就滿意了,再破費他們當然薄責他亂花錢,不懂積蓄,不過東西還是開心收下了。

    從施言知道黑諾尿血的人為因素之後,他想了很多,也經歷了巨大的痛苦。在整個過程中,沒有一個人可以替他分擔一點,他就是強迫自己挺下來。在重創之下他反而撥開了雲霧,黑諾有著寧折不彎的堅強,怎麼可能打得服這樣的人?或者在樹林裡他崩潰了,或者在牟維新出現的時候他也在驚懼中,可是邱林松面前假寐的他已經開始擺局。

    邱林松在客廳說的話擺明了斷妄念,如果黑諾曾經想再借阿鬆脫身,那時候就明白這條路行不通。而復發尿血,自己緊張的態度給了黑諾靈感,他在拿性命逼自己放手。施言毫不懷疑黑諾書包裡帶的腸炎靈是特意給自己看的,他以真的尿血亂了自己神智以後,即使自己不發覺煤氣的事情,他也會到腸炎靈這一步。

    黑諾的健康經不起頻繁複發血尿,施言反覆追問自己是否狠心抱他的那壇灰也要囚禁他。最後,黑諾整整一個月沒有和他聯繫過,甚至在他畢業答辯之前匆忙回家也沒有給他一句關心問候的話,他總算懂了,黑諾是多麼渴望擺脫自己。

    施言知道自己無可救藥地喜歡黑諾,那種愛讓愚公與他的子孫後代都來挖,挖到子子孫孫無窮盡也挖不儘自己的愛。施言記得自己那一個月天天坐在高中母校牆外的稻田地里,一點一滴回憶與黑諾相識、相知、想望。還能夠說什麼呢?僅僅是普通朋友,黑諾這時候也會送上問候,關心一下什麼事情影響畢業答辯,但是他刻意無視自己,因為他在表明他的立場,同時在宣告他的不屈與不變的決心。

    一場愛情里自己可以掌握與決定的都只是自己這一半,自己不甘心那就自己戀吧。施言賭不起,他下不了黑諾健康這籌碼,所以他認輸。至於黑諾敢賭,不是因為他膽大而是因為他有把握贏,而為什麼有把握施言也知曉答案,但是輸就是輸了,再追究弱點被人看穿利用也無意義。誰下注的時候不是指望著贏?技不如人就別抱怨什麼計謀手段。

    施言不知道要花多久可以淡化這份愛,不過他也考慮清楚了,淡不了就算了,一生有那麼一個摯愛如果真無法忘記,那就記著吧。如果以後可以僥倖把父母工作做通,就一個人過;如果父母堅持,那麼就找個父母鍾意的好女孩,好好對人家也給父母一個交待。

    一個月之間,心理能夠轉變、調整出儘可能上佳的狀態,但是要撫平創傷恐怕是個挑戰。施言對自己這傷有認知,大概是好不了、根除不掉伴隨自己了,只有以後靠自身努力控制惡化發展吧。

    施言非一日驚雷在他頭腦里搭出幾根線,讓他神奇地茅塞頓開,而是那真相太過悲哀。他曾經自詡他愛的人將會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也憧憬過世界上最美的感情,可是被他愛著的黑諾日日在受罪,根源就在於自己愛他。施言笑了,施言也有自己的驕傲,自己的感情帶給別人的是魔窟、是地獄,是別人棄之唯恐不及的,那麼就自己收著吧?畢竟這世上還沒有一條立法:我愛你,你就必須愛我!

    黑諾接到唐朝的電話,只是抱怨旅遊回來了還不開學他很無聊。他把他有電話的幾個中國朋友都打遍了,連討厭的柯如磊也沒放過騷擾,結果黑諾就真的早回來了。唐朝驚喜大喊黑諾夠朋友、講義氣,將笑話他的柯如磊狠狠鄙視一頓,把給大家帶的那些紀念品獻寶一樣拿出來要黑諾隨便選。

    於瑤沒走前,黑諾白天去她家看看書,晚上睜著眼睛和檯燈比誰瓦數大。後來他白天再出門,就不知不覺站在那片青青稻田邊了,他無助茫然繞著綠色走,終點又回到起點,起點又是終點。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覺得空寂,視野之內是荒蕪,身體裡面更是空得仿佛在浩瀚宇宙里浮游的滄海一粟。

    黑諾回到家以後再也不允許自己走近那片綠色,因為他已經做了選擇,並且達成所願。他很清楚緬懷的情緒不應該現在出現,他放棄了左手的,那麼右手一定要證明他的價值!所以黑諾走了,因為他無法入眠,因為他屢屢與認路的腳頑抗。

    第58章

    黑諾開始上課了,自學考試也照常去報名,已經進入為了學位的加考階段,黑諾有一絲絲地期盼與喜悅。此外他又答應了做唐朝的家教,因為除了自考的費用,他尚欠著施言的錢。那3000元在最後也沒有還給施言,他想等到補齊自己挪用的部分再完璧歸趙。他有些自我佩服,小時候他努力要自己學會雲淡風輕,現在則發現自己根本是無心無肺。

    黑諾的重歸校舍,即使恢復不了官方的職務,但是由於他再次融入在大家的生活里,那麼他的才華就不會被掩蓋。大四的課程表是如此的空閒,不說自己人文學院有什麼活動要他幫忙,就是以前關係好的各院系也會如常邀請他去。黑諾再一次搭建了自己的舞台,成為無冕的王子,他依舊是同學們喜愛的謙潤學長,依舊光彩耀人。

    開學後的日程滿而不溢,事情一樣樣有序占據了黑諾的時間,不過並不需要付出過多心血,所以黑諾充實卻不透支精神與體力。雖然某個地方被生生剜掉了一塊,從此生命都將帶著這份殘缺,但是沒有想像中的連呼吸都疼。這就是黑諾在弱光中(小燈夾在了床頭)對自己的嘲笑,他選擇了逃避,也選擇了妥協,在施言面前他是阿Q。

    黑諾有些高估自己,他不用強迫自己去忘記施言,甚至他也不要忘記施言,只要施言不出現在自己眼前,殘缺也會習慣,就好象窒息後帶著隱痛的呼吸也可攜帶足夠的氧分子,提供生存一樣。可是他與施言之間不僅僅是命運的聯繫這種文學說法,他們有著真實的現實的相交。

    於瑤通常每月給黑諾一封信,而邱林松他們也都與黑諾保持聯繫。尤其想不到的是牟維新與顧少萌因為就在本市,有時間心情一上來,直接就開車來看黑諾,遇見他不忙就拉出去吃一頓。黑諾被這些友情包圍著,而這些友情幾乎都是施言帶給他的,所以他一點也不缺少施言的信息。施言是非常時期不拘手段的人,但他也是擲地有聲的人,黑諾不需要懷疑這些出自施言的安排。

    國慶節的時候,由於邱林松他們一幫人都來到MO城聚會,他們當然不會漏掉黑諾。因為施言沒有來,顧少萌不得已也開出了一輛車。施言節後就開始北京的培訓,所以他父母乾脆提前開車送他進京,在那裡渡過國慶節。

    除了牟顧二人時不時可以見到黑諾,其他人都吃了一驚:「黑諾,你減肥呢?」  黑諾拿自考應付,解釋最後一次加考關係學位壓力太大。這理由已經被用爛了,無論是牟維新第一次來,還是經常見面的唐朝眼見黑諾的消瘦,得到的都是同上的答案。

    邱林松做了多少深呼吸,才可以不讓自己再沉溺進那雙琉璃似水的眼睛裡。他鄙視自己那一日後就開始躲黑諾,躲避所有單獨的視線。可是他怎麼會瘦得那麼厲害?阿松每看黑諾一眼,就象被凌遲了一刀。在他記憶深處,高中的黑諾,雙眸是無塵的清澈;大學的黑諾,漆黑的眸子亮得耀眼;現在的黑諾眼睛分外地黑,分外地深,卻讓人聯想一泓蓄淚池。黑諾,你這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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