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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0:52:57 作者: 冠蓋滿京華/霧舞寧妖
    黑諾伸脖子看看:「我不吃糖。」

    「巧克力。」施言把盒子放在黑諾面前:「我送你一半。」

    「送我一半做什麼?你愛吃就自己全留著,我不吃糖,巧克力不也是糖嗎?」

    「一半是我送你,另一半是你送我。」施言笑意殷殷。

    黑諾雲深不知處。

    施言捧起巧克力:「黑諾,這是我要對你說的話。」

    黑諾被施言奇怪的一串話繞得一頭霧水,低下頭去看有什麼奧妙。瀏覽過漂亮的包裝,突然眼睛盯住了一行字,那金色的印刷字跡前後各有一個手寫體的字-----前面是「諾」,後面是「言」。熱燙的字跡滾滾沸騰在黑諾心海,黑諾但覺得血呼的一下就沖向大腦,連耳朵都在燃燒。

    施言看著眼前的愛人火燒雲侵染,靜靜捧著盒子。待他臉上紅霞略消,才輕聲問:「這也是你應該對我說的話,對嗎?」

    黑諾由一開始被榔頭擊了頭部一樣眩暈之後,神智接收來自心底的反饋:喜悅。不是第一次被別人表白了,上次面對這種情形,先驚訝,然後立即反應的是早戀是不對的;這個時候呢,卻只有喜悅與幸福。

    眼睫眨動,緩緩抬頭對上深情凝望的施言,黑諾抑制羞澀秋水一笑,施言的世界空谷幽蘭朵朵綻放。

    「我愛你,黑諾。」即使昨天就知道了今天要告訴他,這一瞬間,還是激動難平,顫抖的聲音最真實地體現了施言的愛。

    黑諾大大的眼,就這麼看著,深深地看著施言。好像一輩子沒有見到了,好像一個世紀才換來的一個看著他的機會。

    黑諾的目光要施言動容,伸手握住沒有針的手:「告訴我,應該告訴我的話。」

    「我愛你,施言。」黑諾的語氣很輕,卻沒有絲毫遲疑地說了。

    「黑諾,知道嗎?2月14日是情人節,在國外所有有情的人都要過這個節日。今天是2月22日,222,愛愛愛,以後我們的節日就在2月22日,每年的這一天就是我們的情人節,222,這是我對你一世的承諾。終有一天,我要2月22日因為我們的愛,成為有情人的節日。」

    第91章

    接下來的時間,施言就是把黑諾環圈在胸前,二人都沒再說什麼,安靜地去感受那份喜悅、幸福。靈犀相通的心不需要多餘的言語,只因為對方和自己一樣,在回首來時的每一個腳印。轉身過去,原來三年多時光恍惚彈指之間,初見的那情那景還歷歷眼前,黑諾怎麼也想不到風中站在自己身邊的人會是那位高傲的公子。

    黑諾承認造物者在弄人。對於對方來說,他們都是異次元空間的人,無論背景、性情、甚至理念都魚與飛鳥般異類的倆個人由衝突到和平,由和平到和睦,由和睦到相知,由相知到今天相互許下愛的箴言。黑諾無憾無悔。

    不確定什麼時候開始,施言就不再單純是朋友,自己與他超越了友情,升華了知音,血脈相溶。從來不願意去追究隱諱面紗下的東西,抱著得過且過的心,其實是清楚缺乏直面真實的勇氣。如果不是喜歡,身體怎麼會早於自己的心就選擇了接受他?如果不是愛,怎麼會甘於羞恥、不適地親密,只因為他喜歡。

    於瑤出現引起的粗暴反應,並沒有要自己有被懲罰、被羞辱的感覺,只因為在友情的煙霧之後掩蓋著醋海生波,是施言彷徨不明產生的緊張。黑諾不可能會主動掀掉保護紗,卻不是遲鈍到無情無愛。生命存在至今,只有施言會給他的死水帶來微瀾,只有施言會讓他感知一次次心的悸動。

    施言是激動難平,和黑諾的記憶伴隨了自己帶給他的無數欺凌、傷患,今天抱在懷裡的愛人,一身的病疼幾乎都是自己製造出來的。昔聞病因的那一刻,施言疼得翻天覆地,此生唯願他得回健康。

    目光相遇,黑諾不再迴避。漆黑雙瞳不再有任何的掩飾,如海的深邃蘊藏著如洋的深情。施言小心又緊了緊手臂:「你是我的。」

    黑諾點點頭,施言頭與他相親:「告訴我。」

    「我是你的。」

    施言手下有力抱住,直奔那吐出心靈承諾的淡色之唇。二唇相銜,都是輾轉吸吮,黑諾的唇舌第一次化被動為迎合,與施言起舞糾纏,第一次品嘗了施言口腔味道。放開呼吸吁吁的黑諾,施言的胸口因為黑諾的病而積鬱起來的陰霾,若雪後霽日開始消散。

    「想什麼?」施言問還是目不轉睛看著自己的黑諾。

    「以後、我不是一個人了?」黑諾的話帶著迷離地不確認,透出幾分罕見的脆弱。

    「當然,」施言好像完全明白愛人的心,他真的可以體會到為什麼愛人流露出這一面。自己的這個愛人如暗夜獨行的旅人,從來與孤獨寂寞為伍。施言明白,才會心疼他。握住他雙肩,四目相對:「記住,我也是你的!」

    那讓施言覺得春風失色的笑容做為了黑諾的回應。

    施言起身,握住了黑諾的腳踝,除掉襪子,黑諾縮腳,施言並不用勁,只低著頭:「我想知道。」

    不用找,右腳的兩片指甲醜醜的怪樣子,是它們了。施言手撫上這兩片指甲,久久不肯抬頭。

    「我覺得很幸運,過去的每一件事都很幸運,沒有那些幸運就不會有今天。」黑諾試圖抽回腳,並且安撫這個自責內疚滿懷的愛人。

    「疼嗎?」

    「早就不疼了。」

    施言親親這兩片指甲,放手。這是施言無聲的道歉。

    王豐給他們送來了晚飯,說了一會話也就走了。等施言把吃完吃剩的都清理掉,才發現巧克力不見了,是黑諾見王豐進來給藏起來了。

    「小氣,打算吃獨食啊。」施言知道原因,卻故意地曲解黑諾。

    「我就要盒子,你把那些都拿走和他們吃,我才不在意呢。」

    「我在意,就咱倆吃,誰都不給,這是我們定情的巧克力,喜糖呢。」

    黑諾要他羞得面色緋緋。施言湊過來,拿過巧克力開始拆封:「我還沒有見到裡面什麼樣子呢,昨天想偷嘗嘗的,結果粘了透明膠的。」

    打開,原來是一顆顆圓潤的巧克力球,亮瑩瑩燈光下好不可愛,散發著甜香氣息。施言拿過一顆遞到黑諾嘴邊,黑諾卻一閃,避開:「你吃。」

    「你先吃。」

    「我不愛吃。」黑諾躊躇得緩慢說道。

    「為什麼?」

    「我就不愛吃糖。」

    「吃!什麼都挑食,零食也挑。」施言拿著巧克力的手就往黑諾嘴裡塞,黑諾轉頭躲,一隻手猛然隔開:「我從來不吃糖!」

    如畫面定格,記憶之鎖開啟,熟悉的一幕同時在二人心中倒帶,氣氛一下冷窒。

    「你沒有蟲牙,糖醋的菜你也吃,為什麼(不吃糖)?」施言把高一黑諾的理由直接反駁掉。

    黑諾把頭轉到一邊,施言也不逼問,拉著他手:「酸甜苦辣,我們一起吃了苦辣,一起嘗試了酸澀,現在不一起品味甘甜?」施言啃啃黑諾手背:「你要那麼慷慨,我就一人全吃了,別說我欺負你啊?」

    黑諾回首,沉默之後把那個糖果的事件說了出來。施言控制自己要擁抱他,要撫慰他,只因為施言看見那個冬日,那個孩子埋下了一顆糖,可同時埋葬下了生活的甜,從此他的生活欠缺了一味。施言深刻體會到了黑諾性格中的孤單、寥落,這是他為了免除失望而關閉了所有希望的窗戶。

    施言笑顏翩翩:「我當什麼大不了的事,就這雞毛蒜皮的小事就再不吃了,真笨、真傻。」

    黑諾不是想求得施言的同情,但是也沒有想到施言會這反應啊。

    「真有出息,就這屁大的事。」施言拿了一顆巧克力丟嘴裡,撲到黑諾嘴前就吻下去,舌頭卷過黑諾的舌頭,裹住這一甜蜜。待黑諾不再抵抗了,施言微微松唇:「一人一半。」

    施言拿舌尖頂住了巧克力在牙齒間咬下去,中間是包了果仁的,施言把帶著果仁的那半送進黑諾嘴裡。這兒時的傷害留下了久遠地根深蒂固的影響,黑諾拒絕吃糖只是一個表象,他斷棄的是被愛與希望。施言為他傷、為他疼,卻不可以讓他繼續畫地為牢。

    第一步,施言要他重新知道甜蜜的滋味;第二步,施言要以今天記憶剔除掉舊的傷害。所以到黑諾嘴裡的巧克力融化吃進,施言才放開黑諾。

    「酸甜苦辣,一樣不少。我陪你。」

    第92章

    日子並沒有因為情花初綻有多大的差異變化,因為情意早就貫穿了二人的生活,現在也不過是一個微笑、一個眼神都有了明確的定義-----眉來眼去。開學在即,意味著又一次的別離。施言是千叮嚀萬囑咐,要黑諾當心自己身子,連王豐也委託自己媽媽繼續提供照顧給自己哥們。

    他們不在家,黑諾如果餓就先在家吃飯再去醫院,不太餓就是先輸液,再吃飯。父母提到了要不要給他送飯,不習慣添麻煩的黑諾當然拒絕了。不過也沒有餓到黑諾,書包里總是有零食的,而四哥知道他打針,還給了他五元錢,要他餓了就先買點餅乾的。黑諾連施言留下的一堆吃的還沒有消滅呢,自然就又把錢存放起來。

    施言開學的第二個星期六,黑諾在放學後直接去的醫院。紮好針護士出去,一會兒門又開了,黑諾以為還是護士,從書上抬起頭,施言已經大步走過來。如果不是手上被針牽扯,黑諾都要撲過去了,也就是兩周,卻不同於以前的分別,黑諾每天在入睡前經歷著快樂的煎熬-----思念。一項清冷的性格,居然在每每想到施言時就如火山的岩溶汩汩熾熱。

    施言帶著旅途的僕僕風塵,張開臂膀就把傾身迎他的黑諾收歸麾下,俯頭尋找那片柔軟。唇齒間,相依相纏;吐吸間,心脈相通,這一吻由急切渴望轉為深切纏綿,待施言的思念牽掛略略得到安慰了,才還黑諾一個呼吸,依然戀戀不捨地啄著被自己抹掉霜色帶了一絲紅潤的唇。

    「想我了吧。」

    黑諾笑而不答,只是看著施言,帶著全部的驚喜。黑諾以為施言是父母派車接回來的,或者是搭其他哥們家車回來的,結果要黑諾大吃一驚,施言是自己坐長途汽車回來的,他居然坐長途汽車?幾年前黑諾被發配到農村的時候,曾經坐過長途汽車,知道是個什麽情況,他高興的同時又心疼施言受惡劣條件之苦。

    施言倒是一笑置之,不介意這一路的勞頓:「你今天可要收留我,否則我就流落街頭了。」施言是沒有告訴家裡偷偷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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