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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0:52:57 作者: 冠蓋滿京華/霧舞寧妖
第66章
施言才不會要黑媽把話題這樣結束呢,他轉對黑爸:「今天我去學校看老師了,他們說起黑諾都惋惜不已,直問他怎麽不來複課,他只要保持以前的水平,考個重點院校不算難。」
黑家夫妻知道施言為什麽來了,看黑諾一眼,黑諾心提到嗓子眼。他們相當不滿意,認為是黑諾求助施言來做說客的,不由就添加厭噁心理。不過他們還是要做出長輩的樣子,黑爸溫和聲音:「施言,謝謝你的好意,你這孩子心地不錯,很為朋友著想。」
「黑叔,您別這麽說,黑諾才心地好呢,他不去複課,真是太可惜了。」施言不接受誇獎、也避免轉移話題,一直抓緊複課這件事。
「大學也不是唯一的出路,考個招工有了固定工作,一樣是鐵飯碗,不也不錯呀。」黑媽反駁道。
「招工是不錯,可是黑諾大學畢業就是國家幹部,招工他就做工人了。」
「他爸不也是工人嗎?他兩個哥哥還是初中畢業就做了工人呢,三哥不也是初中畢業做學徒,乾的好單位不就送去讀中專了。黑諾現在都高中畢業了,做了工人還不比他那三個哥哥條件好多了啊。想念的話,上班好好干,以後也要單位培訓嘛。」
施言想到黑諾的那些個招工工種,真有掐死她的衝動。那樣的工作叫條件好,施言算是記住了什麽是後媽。這也不能夠怪到什麽後媽這身份上,不希望黑諾複課是有為自己倆兒子打算的私心,可誰做母親的不優先考慮、愛自己的孩子呢?既然不上大學,當然是什麽掙錢多選什麽了,至於說工種辛苦,無非就是受點累,這些在黑家夫妻看不覺得是什麽事。
「黑諾如果不去複課,其實就等於我害了他一輩子,我非常內疚。黑叔,黑諾的一生完全可以是另外一樣的。他學習一直刻苦努力,還不是為了高考這根獨木橋,結果他不是因為自己學習不好沒有上大學,而是因為意外,這對黑諾來說多年的努力化為烏有,實在太殘忍了。」
黑爸不說話,黑媽可有些急,她怕黑爸會被施言說動了。這個時候,院子門響,是黑諾四哥回來了。他是大專畢業的,工作兩年了,但是因為單位離家遠,一直是住宿舍,只有周末才回家的,今天又不是周末。黑媽雖然納悶,可也高興有個人可以回來幫自己了,因為老四在家和老五一樣都比較得父母歡心的,尤其黑媽更喜歡老四,黑爸是更喜歡老五的。
老四進來,見到施言也一愣,施言站起來叫人,以前已經見到過的,老四最早是從老五那裡知道施言的。不明白他怎麽在家裡,還好象和父母在商談一樣,但是心裡煩亂的老四也無心問,就要回自己屋去。黑媽看出來老四情緒不好,但是還是先拉住了他,要他來支持自己。
「愛文,你先別走。這正商量黑諾考招工的事呢。」
「哦。」老四坐下,懶懶地應了一句。
「你說做個工人有個鐵飯碗、腳踏實地的是不是挺好?黑諾又想複課,非要上大學呢。」
「大學?畢業還不是和工人在一起,乾的還不是一樣的活,你以為上大學就有什麽了不起?」老四語氣憤懣,發泄一樣的譏諷。
「愛文,怎麽了?是不是受委屈了?」黑媽看老四很生氣的樣子,急忙問。
「工作不順心?」黑爸也關心。
老四是在班上生氣回來的。他雖然大專畢業,但是家裡無權無勢,分配自然沒有關係,完全照章辦事。分到了下面的廠里,本來也沒有什麽,做個技術員以後慢慢助理工程師、工程師一級級走也滿足的,可是今天主任分配任務,他居然是和一幫工人在一起,做同樣的工作。他去找主任理論,主任大嘴一張:「年輕人就要鍛鍊鍛鍊。」
老四問要鍛鍊多久?
「要服從組織分配。」 主任也不說時限地敷衍他。
「那麽別人呢?為什麽別人不是這樣的分配?這樣的鍛鍊?」老四很憤怒這樣的打官腔。
主任也立即變了臉:「領導怎麽布置工作還需要向你匯報嗎?如果不服從領導安排,你看哪能容你,你去哪好了。」
黑家夫妻聽了也發愁,可是又沒有能力幫助兒子。薄弱的安慰,根本無作用。老四激動地說:「就這樣不明不白被放到工人堆里,別人還不以為我犯錯誤下放了。」
「要不,媽給你拿點錢,你明天買點東西,去你們主任家看看?」
「我不去。要我低聲下氣去求他,做夢!」
「那怎麽辦啊?」
三人都默然,擔心兒子以後會被穿小鞋,也不捨得他受委屈。老四也想到明天還能怎麽辦呢,難道不去上班?
「四哥,你調個工作吧。」施言說話。
「調?調哪裡?沒人怎麽調?你想太簡單了。」老四嗤之以鼻。
「調XXX廠吧。」這是施言爸爸的企業,可是多少人都擠破腦袋要進去,送禮都找不到門路的單位:「我可能沒辦法要你一步就到總廠機關來,或者在機關附屬科室,或者在分廠的機關,但是以後我們再慢慢一步步來,可以嗎?」
「你真可以調?」不僅老四驚喜,黑家夫妻也是不敢置信的。知道施言家有權勢,可是施言肯給辦這樣的大事,還是令人難以相信,因為施言只是一個才畢業的高中生啊。
「四哥,你先請一天假,我明天就可以給你消息。」
他們三人連聲的道謝,謝得施言都要招架不住,老四還親密地摟摟施言肩膀:「真是好哥們,黑諾能有你這朋友,真是他的榮幸。施言,這事不管辦得成辦不成,四哥都記你的好。」
施言其實不是百分百把握的,但是看這樣子,也想了無論如何也要老爸答應自己。
第67章
回到黑諾的屋子,一進去黑諾就拉住了施言的雙臂,沒有開燈借窗外光線,施言只看見黑諾那閃亮的眼在黑暗裡波光流動,他抓得很用力卻不自知。最後倆人同時開口:「你別也對我說謝,已經被他們圍困謝死了。」
「謝謝你!」
黑諾沒有施言的玲瓏手腕,他沒有花哨言辭來討喜,有隻有真誠地感謝。雖然談話的後來都是圍繞著四哥在進行,施言問了四哥的一些情況,畢業的院校和專業,與黑諾的複課一點關係也沒有,可黑諾已經知道施言是付了什麽樣的代價在為自己爭取呢。算是有過工作經驗的黑諾已經懂得了一個好單位意味著什麽:高額獎金、豐富福利、優越工作環境、好對象的資本。
在過去的生命中,黑諾幾乎不懂笑、不懂哭。因為無論他多麽開心、多麽喜悅,不會有人和他分享,所以他連學業上也不是百分百的用心,因為他沒有要撥尖的欲望;而同樣面對難過、悲傷,也不會有誰在乎,所以他內斂、沈默。小時候大概還不會控制自己、渴望那些溫暖,希望有哥哥、或者弟弟們一樣的機會被父母摸摸頭、拍拍肩;希望可以和領居的小朋友一起遊戲,但是伴隨著成長,這些希望都是奢望,會給他帶來失望,以後他就再不會有這樣不現實的想法了。
其實在那個時代,因為沒有電視、沒有電腦,孩子們都是竄門玩的,在家得寵的孩子帶回來的朋友父母也歡迎熱情的,偶爾還會拿出點糖果招待,否則大概就是冷眼趕人。試問誰願意去一個不歡迎自己的家裡玩啊?所以在家不討喜的孩子一樣會被左鄰右舍的孩子歧視和排擠的,象黑諾的四哥、五哥就會有許多年齡相若的朋友。
其實或者有記憶開始,黑諾就知道了自己被別人厭棄,他只是從來都忽略這想法和感覺,他一直乖巧、聽話,希望改變別人的態度。在黑諾承認了別人對自己的討厭不會更改之後,他才掩藏自己,儘量要別人不注意到自己、一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也形成萬事自己承擔、自己背負,所以才會獨自忍受病痛折磨,只要可以熬過去,他小心約束自己不添給別人麻煩,以免引起更深的厭惡。
只是在接受了別人的冷漠、輕視後,他也會有失落,偶然呢也自卑一下。但是他總是在暗暗鼓勵自己的,黑諾小時候就因為書的啟迪,想到了將來讀大學,然後努力工作多給家裡錢。在他的心裡,能夠上了大學,自己就會有一個新的開始,新的生命。在那裡不會人人都討厭他,他有無限的生機與希望。這麽多年來,所有的委屈啊、磨難啊,黑諾只要一想到上大學,就不覺得是委屈磨難了,所以高二的時候每兩周他和施言校外見面,施言那看垃圾的鄙視,他都淡然處之,完全無動於衷。
本是習慣冰冷的生活環境,本是習慣了孤獨的黑諾,遇到偶然的一絲善意,他都會感覺虧欠對方人情,何況是給予他整縷陽光的施言呢。在這一瞬間,黑諾也並不確定施言可以幫助到四哥,自己會因此而回歸校園,可確定無疑的是,他感謝施言,他心裡滿滿充盈著的都是謝恩。就象四哥說的,這事辦得成辦不成,施言的恩義他都銘記在心。
要施言付出這麽大的代價,他心底是不願意的,可現在不僅僅是上學的問題了,在聽到四哥被欺負以後,他怎麽可以在施言能夠解決四哥難題時,拒絕施言袖手旁觀呢。就算為了四哥他也說不出口。
施言告辭了,他要回去辦理該辦的事情,黑諾的父母四哥送他到門口,施言不忘叮囑黑諾:「明天你在家把書本弄好,不要去上班了。」這當然是說給另外三人聽的。
回到家的施言非常正式地和父親談了這件事情,當然誇大了自己與朋友的哥哥也算友好的關係,並且說是因為關係好,不願意也算朋友的四哥受欺負,而主動提出來的。施言的父親答應明天早晨上班以後,打電話到黑諾四哥單位了解一下情況再決定。次日施言特意起早,對父親強調自己在家等他電話,不要耽誤了。
施言到10點都沒有等到電話,心急火燎最後自己往父親辦公室打電話,秘書接了電話以後告訴他,他爸爸正在講電話。施言不准秘書扣電話,要占住電話線等著。電話中傳過來的講話,施言聽得出他爸爸正是在處理黑諾四哥的事情,心情也就好轉。
等他父親接起電話的時候,語氣輕鬆:「一上午都等不了,你真當老爸只為你一人工作啊。」施言這就知道辦成了,高興地奉承父親幾句。他父親才告訴他,只自己這邊接收,黑諾四哥單位不同意放人也是不行的,剛才就是與黑諾四哥單位的主管領導通話,打個招呼要這個人。
施言的父親是好人做到底,否則自己這麽好的企業,黑愛文無任何背景,原單位很有可能因為嫉妒而刁難,不同意調出,到時候自己的兒子一樣要找自己的。為什麽施言的父親會這麽慡快答應施言的請求呢?施言是獨子,唯一的姐姐又遠嫁外省,施言將來必然是不可以遠離父母的,那麽就是還會回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