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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0:52:57 作者: 冠蓋滿京華/霧舞寧妖
    「複課就好了,」 於瑤聲音哽咽住:「他沒有複課,我都打聽了我們班複課的同學,他不在。」

    「那他干什麽呢?」

    「我怎麽知道啊,我這次來不是要商量出去玩的,我就是想問問誰國慶回家,托人回去打聽他現在在做什麽?」

    施言再也無心出去玩,再堅持了兩天以後,請了假先一步回家了。父母派去接他的車到晚上才到家,自然晚飯豐盛,飯後就是圍著他問長問短。施言躺在床上的時候在想事情的可能性,最可能的就是黑諾沒有考上大學外加文科事件的曝光,要他父母震怒了,所以才會把他關在家裡。施言想著明天怎麽才可以要黑諾父母答應他去複課,其實只要他們不生氣了就好,以黑諾的成績,明年根本不是問題。施言只猜對了一半,卻沒有猜中背後的奧秘。

    高考成績下來的時候,黑諾家是地動山搖的大震盪啊。黑諾與最低投檔線還差了兩分不說,文科這一發現要舉家震驚。他竟然矇騙父母一年之久,父親是氣得周身亂顫,手都不好使地抽不出皮帶來,於是拖了他到院子裡好拿了笤帚沒頭沒腦的就打下來。

    媽媽和哥哥們也覺得黑諾太大膽,這事做的過分,應該教訓要他長記性,所以也沒有人來拉開父親。笤帚被打劈了以後,黑諾也被父親踹倒了,見到手裡四散的笤帚,父親手一扔,看見了邊上的棒子,這是綁拖布用的,還沒有來得及綁呢。黑諾才想從地上站起來,棒子就落了下來,黑諾不敢躲閃,只是抱著頭部。

    到後來還是媽媽和哥哥勸拉著父親進屋了。黑諾不敢進屋、站在院子裡等,再後來就是被罰回去跪著。第二天早晨他在跪得迷糊的時候,父親進來嚇醒了他。被拽到院子裡,跪了一夜的腿本就支撐不住,所以沒有打幾下,他就被棒子撂倒了。父親上班前交代雙胞胎的小兒子(他們還沒有開學呢)看好他跪在院子裡。

    中午母親下班先回來的,怕父親回來看見他又生氣,告訴他先回屋子裡去跪著,等他爸上班了再跪院子裡。雖然立秋都過了,秋老虎也挺猛的,下午黑諾在院子裡跪曬著又餓又渴。他跪著看不見弟弟那屋裡,估計著他們睡午覺呢,就起來去廚房喝水,才喝到一半,廚房的紗門就被敲:「你干什麽呢?」

    黑諾嚇了一跳,咽了嘴裡的水:「我、我喝水。」

    弟弟撇嘴:「爸可說不準你起來,你看你把咱爸氣的。還有你考的那也叫分啊,別人問,我都不好意思說。」

    「對不起。」黑諾趕緊回去跪好。

    晚上趁家裡人都睡熟了,黑諾在廚房偷吃了剩飯。他倒好了一杯水回去,因為地上涼,他感覺後半夜寒氣就往身子裡竄,他怕自己會尿血,先把氟呱酸吃了。跪不住了,他就把凳子拿過來,自己可以趴在上面偷睡會。不過他睡得警醒,黎明的時候就把凳子放回原位不敢再睡了。這樣持續幾日,他不用再罰跪了,可是避免引起父親怒火,吃飯的時候家裡人不要他出現,等父親吃完了,他才吃。

    父親也在和母親商量怎麽辦,打也打過了,可氣不可能消了,一切也都不可能逆轉,現在要解決的是黑諾下一步的問題。其實就兩點:複課重新考和考招工。周小玉做為媽媽,自認沒有虧待過前房兒子們,而且還喜歡老四和老五的,現在老四畢業、老五也在大學裡呢。周小玉把這些話一講,再問丈夫自己這些年後媽做得可公正,自然是得到丈夫的完全認可和感謝。

    於是周小玉說了,雙胞胎今年就上高中了,他們可是一上大學就兩個人,兩份花消,現在不緊著存錢做好準備,難道自己這一對兒子反要進不了大學受教育?每個孩子都應該公平,黑諾家裡也給了他機會進大學,是他自己不珍惜才失了機會,何況複課一筆費用,將來上了大學兩年後就是家裡要同時供三個學生呢。

    黑爸爸也想到了同時供養三個大學生的困難,拿不定主義。周小玉說了:「要不是黑諾自己做主讀文科了,能考不上大學嗎?」這是要黑爸爸怒極的事,所以想這也算黑諾自做自受,罪有應得吧。家裡決定要他去考招工。

    第63章

    施言上午來到黑諾家,門上依舊上鎖,他走到後面敲窗戶也無人。想了一下,是不是黑諾家已經要他去複課上學了,施言去了學校,文科班裡沒有他。沒有頭緒地走出高三樓,看見對面高一、高二的樓突然想起來他那對雙胞胎的弟弟今年應該上高中了。抱著試一試的心態,他去教師辦公室問,果然問到了黑諾弟弟所在班級。

    他等著下課。課間找到人就問黑諾現在在哪裡?他弟弟告訴了施言一廠名,大概位置,施言就急急而去。到了大概的區域裡,很容易就問到了具體方位,施言的車子騎不進去了,因為不寬的路上滿地亂七八糟的雜物,即使是人也要走低矮房檐下的一尺寬的土路。

    走過去進了一個院子,也是凌亂的不象樣子,好象進了垃圾場的感覺,一邊牆下還長著到大腿的蘆葦。正對著一排平方,院子中央幾個大水池子,從房間裡面接出來許多膠皮水管到水池子裡,一些中年婦女蹲在池子邊一邊大聲說笑一邊洗著什麽。施言的走進,引起了她們集體的注目,他的穿戴和氣質與這裡格格不入。

    端起他招牌笑容詢問這裡是否是自己要找的地方,施言不敢相信黑諾會在這裡,所以他要確認自己沒有找錯地方。得到肯定答覆以後,他才說出找黑諾,她們熱情的告訴他黑諾正在房後。沒有她們提示,施言根本不知道這房後還有一片空間。

    繞到房後,不需要找,他就在眼前。因為整個後面就一個人,即使他穿著肥大的衣服、即使他蹲著、即使他背對自己,施言也知道是黑諾。只因為那對尖尖的肩胛骨幾乎刺破衣衫。耀眼的強光閃起。

    「黑諾。」

    光驟然滅了,黑諾回頭,不敢相信一般:「施言?」

    「黑諾。」施言覺得嗓子被哽住了。

    黑諾才確認了是施言,站了起來:「你怎麽在這?」

    施言走了過來,眼前的黑諾又是瘦得尖下頜,穿在不合身的帶著不少髒污工服里,由於電焊他的工服比較厚的材質,所以黑諾臉上的汗流下來,目光落在他拿面罩的手上,黑諾發現以後把手縮回到挽著的袖子裡,想把袖子擼下來。

    咋見施言,黑諾已經麻木的心有了一絲刺痛。數日的工作,黑諾拒絕去思考、去感覺。他只知道努力生活就不要有知覺,否則他會連呼吸都痛。他沒有想過做行屍走肉,只是為了能夠走下去封閉了感知的心。但是他善良的本性還是要他忽略傷痛和自卑,羞澀一抹上揚:「你怎麽來這?」

    這一笑要施言的心疼死,他搶抱黑諾入懷:「黑諾、黑諾……」

    黑諾本能就抗拒他的接觸的,可是施言把他抱得緊緊地,聲音充滿了無限的痛苦。這痛苦感染了黑諾心底的傷,他一直一個人孤獨地舔撫著巨大的傷痛,這一刻他放任了自己,依偎了這個可怕可恨卻又是對自己最好的人。

    施言的頭埋在黑諾的肩窩裡,一遍遍地:「黑諾、黑諾、我的黑諾……」黑諾由開始僵硬筆直到放鬆下來靠在他懷裡,到有水滴落在肩頭,黑諾才伸出了傷痕遍布的手去輕拍他。

    等施言的情緒一平復,黑諾立刻就退出了他懷抱。施言一拉就拽了他回來,拿起他的手,黑諾沒有拽動,尷尬的被施言端著兩隻手看,上面大大小小的口子,全都是黑顏色的,最長的一條2厘米多的還可見沒有長合呢。黑諾抽手:「髒、手髒。」

    施言握緊了手,拉著黑諾就走,黑諾急忙叫:「施言,你等等,我上班呢。」

    施言停下來,黑諾解釋:「還沒到午休呢,我們中午才休息,現在不能走。」

    「不上班,回去。」

    「回哪?不上班我要去班長那兒先請假。」黑諾以為施言就是拉自己出去說話。

    「回去上學,不用請假,你以後也不會回來。」

    「我,」黑諾不知道怎麽告訴施言,自己不可以去複課。現在爸爸還是不正眼瞅他,想起來就一頓罵和幾耳光呢。

    「是不是沒有考好,再加上你是文科生的事被他們知道了,所以你家特別生氣,不要你去複課了?」

    黑諾點頭。

    「交給我,我去和他們說,你一定要去複課。」

    「你別去,我爸他還在生氣呢。萬一連累你呢?」

    「你別管,我來管,你必須去上課。」

    黑諾請了假出來,他已經換回了自己的衣服,因為他是臨時工,所以那些裝備其實是別人的。被施言帶到了校園外的的稻田邊,施言才開始發問、要黑諾把這一段發生的事都告訴他。黑諾說的很簡單,就是沒有考上大學和文科的事。施言問怎麽找到那裡的工作,黑諾告訴他要過了國慶節才有正式的招工考試,是媽媽見爸爸看見他就氣不打一處來,所以才要他先在家屬站做臨時工。

    家屬站就是企業職工象黑諾他爸這樣的,娶了沒有工作的女人以後,企業里為了安置她們成立的附屬部門。裡面當然都是最沒有權勢的企業底層聚集的地方,她們也因為沒有學歷、沒有技術而做著不定時、不定向的工作。企業里有什麽髒活、累活就安排給她們,而工資是極為可憐的,他們以後的退休工資也是不足以餬口的[1]。隨便說一句,文革才結束的時候,施言的母親也是家屬站里的一員。

    第64章

    施言帶著黑諾去父親單位的招待所吃的飯,並且在這裡打的電話通知家裡不回去以及安排一會簽字買單的事。黑諾拿筷子的手上黑色的傷要施言難以下咽這頓飯,飯前洗手他看見了黑諾因痛而抽動的眉。飯後他握住黑諾手的時候,才發現在左手手心裡也有一道嚴重的傷:「這都是電焊弄的?」

    黑諾點頭:「我還不太會,才這樣的。」因為臨時工,所以不發配備的,黑諾沒有護手的手套才會弄出這樣的手。在大人們下午上班以後,施言和黑諾回到了黑諾的家裡。施言要他把書本都整理出來,準備明天去上學,黑諾其實不是相信他的,卻不想拂了他好意,就去拉床下的紙盒,施言也蹲過來幫他。

    一些藥入眼帘,施言拿起看過,啞了聲音:「你又尿血了!」

    「都好了。」

    「什麽時候?」

    黑諾跳了起來,尿血就連帶想到高考、高考就想到考前,他心裡驚怕,一直都不去回想的事情被揭開了掩蓋,他本來面對這人也封死的記憶,現在被施言拎出來,黑諾恥辱自卑又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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