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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陳默的手機響了一下，她在屏幕里看見小梅發來的簡訊，短短几個字：我姐怎麼樣了？

    她在冰冷徹骨的地板上坐了許久。

    快天亮的時候，曾之雯走了過來，給她披了件外套，也沒有把她從地板上叫起來，而是和她一起，坐了下來。

    「對不起，文浩那個人有時候是比較討厭的，你別和他一般見識。」

    她點點頭，沒說話。

    曾之雯又說：「以希手術的時間決定了。」

    她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你放心，我們有最好的醫生，最好的護士，最好的設備，他會得到最好的照顧，他一定會好好地回來，活蹦亂跳地站在你面前。」

    ……她知道了，不會是在這裡做手術，而且，全程，都與她無關。

    她捏著自己的膝蓋，指節發白。

    「覃小沐，我曾經很崇拜你，我想像不到在這個世界上，有哪個女孩能讓我最喜歡最喜歡的以希哥哥動心，喜歡他的女孩那麼多，可他永遠都是讓別人傷心的那個，我很想知道他為什麼那麼喜歡你，為什麼你都離開他了他還是對你念念不忘……」

    她黯然神傷，只覺得心裡那道設防一點一點地崩塌。

    「以希說，你有許多的秘密，許多不能對他說的秘密，是因為這些秘密，所以他才一直忘不了你，緊追著你不放嗎？是因為你想保持著神秘感所以不和他坦白嗎？」

    「不是這樣的……」

    「那是怎樣的呢？以希不好奇，因為他說那些不重要，不管你有什麼秘密，他相信你喜歡著他，他也喜歡著你，可是我好奇，到底是什麼秘密讓你逃了他七年，這些秘密是什麼？覃小沐，你能不能告訴我呢？」

    「能。」她說。

    曾之雯幾乎從地板上驚跳起來。

    她抬頭，眼睛無限空洞。

    她以為，那樣的一種噩夢般的回憶重新說出來會讓她害怕，會讓她顫抖，會讓她像面對著小梅一樣情緒失控，可她意外地很平靜，從開始，說到結束，從父親母親爭吵，再到母親出走，繼母到來，說到曾經痛徹心扉的童年噩夢，說到那個被繼母殺死的男孩被撈起來時渾身被長棍擊過的傷口有多觸目驚心……

    這一切，她都很平靜。

    曾之雯說：「覃小沐！你一定是瘋了才會編這樣的故事騙我！我一個字都不信！絕不信！」

    「我沒有騙你。」

    「你騙我！你一定是騙我！」曾之雯哭著從地板上跳了起來，那麼傷心，那麼絕望地哭著，她忘不了那個男孩，全世界最好最善良的男孩，承載著她青春所有悸動的男孩……怎麼可以……怎麼可以用那麼可憐的方式死去……

    「覃小沐……你太過分了！你根本不知道那一年裡大家有多痛……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永遠不會知道！」曾之雯嚎叫著，那樣一種幾乎是受了背叛般的傷心讓她難過極了，憤怒極了。

    覃小沐心如刀割，無聲地流著淚。

    大概會有好幾天的暖陽吧！晨曦喚醒了黑夜，細細碎碎的薄雲在半空靜止般飄浮。

    覃小沐踩著薄雲透下的陰影，如幽靈般穿過醫院翠綠的糙坪，晨風微涼，流過淚的臉，更涼。

    她想，她應該再也見不到喬以希了，永遠。

    她的心很痛，痛到每一個手指尖，痛到所有的希望都成了灰色，繁忙的空氣里，是新的一天新生活的開始，而她，匯入這擁擠的城市，卻仿佛腐爛在春天裡的一堆泥。

    她不知道她踩了誰，也不知道誰踩了她，最後誰摔在了人群里，又被誰扶起，誰受了傷？

    哦！她的手裡有血。

    「姑娘！你沒事吧？要不要上醫院？」她看見了一張圓圓的皺皺的，卻是慈愛憐憫的臉。

    奶奶？

    她的眼裡死灰復燃般地亮了一亮，不是的！奶奶不會這樣看她，不會這樣關心她，奶奶……心裡只有小梅……每個人心裡……都只有小梅，爸爸，繼母，奶奶……每一個人……

    她繼續走著，不知道腳下的路通向何方，也許……也無所謂何方……刺目的鮮血隨著她的腳步一路淋漓滴落，在明亮的陽光下，繪成了通向彼岸的曼珠沙華。

    花的指引，心的陷落，她的靈魂一步一步走向幽冥之路……

    事實上，她的身體比靈魂，更快地走向了幽冥之路……

    這一天，她失去了一個孩子。

    對於懷孕，她曾有所懷疑，因為例假推遲，噁心嘔吐的症狀日趨明顯，只是以希的病重讓她無暇顧及，如今，大概是上天懲罰她謊言太多，在她最是絕望的時候，讓這個孩子，用一種決絕而撕裂般殘忍的方式離開了她。

    如果不是陳默及時出現，或許，她會和這個孩子一起離開這個世界。

    「宮……宮什麼？」

    「宮外孕！」曾之雯跺著腳道，「你怎麼不早點送來啊？！大出血差點命都沒了你知道嗎？！」

    「我怎麼知道？！」陳默直瞪眼，他睡醒了沒見著人就去找，找半天沒找著電話也沒接，後來護士跟他說看見人出去了，他一路也沒敢坐車，就這麼在大馬路上找！看見背影像的都把人喊一遍看一遍，等找到的時候她已經倒地痛得不行了！臉色蒼白捂著肚子蜷成一堆哪哪都是血！！哪哪都是汗！！！他已經抱著她不要命似地攔了一輛車就送回來了！

    「這事得瞞著！不能讓以希知道！」莫文浩緊緊地皺著眉，「一個字也不許透露！都聽到沒？！」

    曾之雯重重地點頭，她哪敢告訴以希？一個字都不敢，如果之前她尚有一點對覃小沐的怨恨，此刻這種情況下，她也只有害怕和擔心了，「為什麼懷孕會那麼可怕？」她心有餘悸地看著陳默。

    陳默轉身，拿著拳狠狠地砸向牆壁，「媽的！禍不單行！！

    覃小沐真的再沒有見到喬以希。

    「你在哪？過來見我！」他在電話里常常說的就是這一句，天知道她多想去，天知道她多想告訴他，他們曾有一個孩子，可他死了……連小手小腳都沒有長好就死了……

    她夜以繼日地睜著眼，因為不能睡，一睡過去，就會夢到一個小小的，瘦瘦的小孩，在奈何橋上死死地抱著她，火燒不走，鐵烙不放……血肉模糊只剩下紅紅的一副骨頭依然死死地抱住她……

    曾之雯簡直受不了，只差跪下來求她了，「姐！拜託你想開一點，孩子還會有的，你這樣太嚇人了！姐……」

    起初，莫文浩冷眼看著她，看了幾天似乎撤下了些心防，勸她說：「這樣糟蹋自己孩子也不會回來！」

    曾之雯就恨他，「都怪你！」

    「怎麼就怪了我？」莫文浩不服。

    「你瞎嘛！都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律師都像你一樣死抓著人家的過去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