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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0:49:29 作者: 風漠漠
喬以希睡了整整一個下午,醒來後只覺得頭更沉,他的手已經有些不受控制,但還是在床頭邊摸到了手機,莫文浩按住他說:「人已經來了,你不用打電話。」
「什麼??」他的整張臉立即蒼白了起來,額頭冒著虛汗,重重地喘。息著,「你說了什麼?」
「放心吧!她不知道!我們只告訴她你摔了一跤。」莫文浩嘆了口氣,「我拜託你不要胡亂激動行嗎?」
「還不是因為你說話大喘氣啊!你先說後一句不行嗎?」曾之雯沖他怒道。
「那她人呢?」
莫文浩說:「給你買吃的去了!她已經在你床邊坐了一下午!對你額頭上厚厚的紗布下滲出的血跡落夠了眼淚!」
「文浩!」曾之雯責怪地推了推他,再給了他一個白眼自己體會。
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喬以希扭頭望去,看見覃小沐正愣愣地站在門邊,如陽光綻放的笑容立即浮現臉上,雖然慘白的燈光讓他的臉顯得瘦削而發青。
覃小沐的心痛極了,可她知道啊!再痛,也不能在他面前哭!邁著千斤重卻不得不努力輕鬆的腿,她走了進去,莫文浩給她使了個警告的眼色,她忽略了。
走近床邊,喬以希拉住她的手,緊緊握住,「哭了嗎?」他問,「沒關係,就一點皮一點血,非得送到醫院來。」
眼看著因為他的一句話覃小沐快要飈出淚來,曾之雯急忙掰過她的肩膀,「哎?你不是買吃的去嗎?東西呢?」
她一愣,亮亮的淚珠掛在眼角,「哦……我,我忘了……」
「……」曾之雯快速地把她那一滴淚擦去,「那我去買好了,文浩!要不要一起去?」
莫文浩梗著脖子說:「不去!」
曾之雯生拉硬拽地硬是把他給拖走了。
空氣突然安靜,病房裡瞬間就只剩下她和他,他從床上坐起,用火辣辣的目光望著她,她迴避著,怕自己忍不住會流淚。
他笑著把她抱進懷裡,她聽得出來他微微的喘。息聲,還有那仿佛只是微弱的心跳聲。
「擔心了嗎?」他問。
她沒說話。
「別擔心,」他牽著她的手在紗布上摸了摸,「看起來這樣,其實就流了一點血,沒事的,眩暈症才暈倒的,剛好磕到了桌角,醫生說我前一段時間發燒吃藥過量了,打幾天點滴就好了,文浩沒告訴你?」
「告訴了,」撒個謊很容易,只要他說是眩暈症就是眩暈症,她摸著他的下巴,微笑著說:「像新生的小糙。」
「嗯……」他也笑,「這樣有沒有帥一點?」
「本來就很帥。」
「我是說有沒有更帥?」
「幼稚鬼。」
他吻著她的頭髮,吻著她的手,「我很想你,剛剛的夢裡還見著你,沒想到睡醒一覺文浩說你來了,我還以為他會小題大做把我住院的事情和你添油加醋地說,害你擔心呢……他……沒說什麼吧?」
「說什麼?不過把我罵了一頓。」
「把你罵哭了?」
「是。」
「怎麼罵的?」
「罪該萬死啊!狼心狗肺啊!天打雷劈啊!等等!」
「……那混蛋!」
她窩在他懷裡輕笑起來,「等你出院了收拾他。」
過了一會他說:「你真的不用擔心我,知道嗎?」
「知道,我不擔心。」
「外面那麼冷,你怎麼連外套也沒穿一件?」他說。
「忘了嘛!」是啊!她本來連鞋子都穿錯,還是曾之雯臨時給她買了一雙。
「上來。」他掀了被子,以歡迎的姿勢讓出了半邊床,她立即鑽了過去,被子裡很暖很暖,就像他的懷抱,她不敢抬頭,怕自己的眼淚會決堤。
她知道的,如果他真的下不了手術台,她將永遠隨著他而去。
他笑了一下,「真想把你娶了,這樣每天晚上都可以抱著你,不用忍受長夜漫漫的孤單。」
她的心就痛了一下,他伸手去握她的手,他說:「小沐,我應該七年前就把你娶了。」
「對不起……」她哽著喉。
「為什麼?」
「我浪費了七年時間。」
「嗯。」他笑著,「的確是浪費,我們的孩子都應該上小學了。」
人生沒有回頭路,可她此時此刻,卻很想很想把歲月的時鐘往回撥,她不要鬥了,不要和繼母斗,不要和小梅斗,她會好好地和以希坦白,她會告訴他一切,所有的一切……
「是不是很冷?你在發抖。」
「有一點。」她緊緊地抱著他,腦海里總有某種煙消雲散的鏡頭,她害怕,她真的害怕。
喬以希沒有過多的精力陪著她,吃了點東西吃了藥之後就睡了過去,曾之雯說,天亮之後有一項可怕的檢查,如果可以,希望她不要離開。
有多可怕?她不敢想,她看著喬以希沉睡的臉只惶惶不安。
半夜的時候,她躺在喬以希身邊卻睡得並不安穩,噩夢像個魔鬼一樣追著她,她無數次地醒了過來,每一次都發現自己渾身的冷汗,她怕弄醒了他,於是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披了件外衣趴在床邊迷糊過去,後來,她覺得有人在動她的外衣,猛地睜眼,嚇得差點沒跳起來。
「噓。」她看見他在微笑,慈祥而蒼老。
她該知道的,喬以希病了,作為父親的他怎麼可能瞞得住?她的心狂跳,七年前,那樣聲聲的指責,那樣絕望地控訴,如今,她該怎樣去面對?
她低著頭站在他面前,「對不起,我……」
「謝謝你。」寂靜的走廊響起他的聲音,不是責怪,卻是感謝,「謝謝你回來。」
她無法言語,或者說,不知該如何言語。
「是我的錯。」他真的很老很老了,老得比起七年前來,瘦了許多,小了許多,眉宇間沒有了凌厲,沒有了生氣,只有滿心蒼夷的淒涼,悲哀。
「我找過你,可是孩子,你怎麼藏得那麼深呢?」
她淚流滿面。
「以希他……像失了魂,我就知道我錯了,可我找不到你,我已經沒了一個孩子,不能再沒了……你……能原諒當年的我嗎?」
她的心痛得無以復加,「您別這樣說,我怎麼承受得起!是我對不起您,對不起以希,對不起!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
黑夜的風,仿佛死神的披風,面前的老者,以多麼悲愴的心情對她說下這些話,他黑色的外套下,是黑色的拐杖,他的生命,仿佛正以一種可怕的方式一點一點地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