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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0:35:39 作者: 落拓天涯人
這有點像是現在的極限運動蹦極,很多年後,藍爾斯是這麼形容這種感覺的。唯一的不同在於,從這裡掉下去存活的概率和蹦極時因意外而死亡的概率差不多大,或者更小。
也許是運氣,也許是必然,總之,不管怎麼說,藍爾斯並沒有死,當他睜開眼睛時,看到的是一間裝飾華美的屋子,冬日並不嬌艷的陽光從大大的弧狀窗口斜斜地射入,在柔軟的床上灑落幾道斑駁的陰影,四處都塞滿了陽光,他可以清晰地看到一束束金色的陽光打成一個個圈連成串在空氣中打著旋兒,很快樂的場景,卻意外的冰冷。
「你醒了嗎?」
藍爾斯猛然回頭,發現門口不知何時站了一個英俊的男人。很年輕,臉上並沒有什麼笑意,眉宇間帶著淡淡的狠戾。藍爾斯不是很清楚現在的處境,所以他沒有出聲,只是靜靜地看著男人精緻華麗的衣袍上繁複的花紋。也許他是一個貴族,藍爾斯這樣想著。
「能說話嗎?」男人慢慢地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注視著藍爾斯。
也許這只是男人的習慣,要知道,那些大貴族們總是喜歡用這樣的眼神打量那些弱小的獵物,藍爾斯從小便是在這樣的目光下生存著的。說來可笑,他到現在竟然還區分不出那種眼神里包含著什麼樣的情感,同情,還是鄙夷?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反正都一樣的令他厭惡。他想伸手推開男人,卻發現自己的肢體完全不受控制。並不止動不了那麼簡單,而是完全沒有感覺----包括疼痛。
「你現在動不了的。」男人看出了藍爾斯眼底的詫異和恐懼,稍稍頓了一下,似在猶豫該怎麼措辭,「你的骨頭全都折斷了。」他終於開了口,聲音緩慢而堅定,「不過,會好的。」
骨頭斷了?!藍爾斯沒有聽到男人的後半句話,他已經完全被自己的病情嚇呆了,他慌亂地想要撐起自己的身子,他想用行動來反駁男人的結論。然而,除了脖子他哪兒也動不了,甚至無法將手指彎曲一個小小的弧度。所以他只能驚恐而無助地搖晃著腦袋,很滑稽的場面,像一條被扔到岸上的魚。
「聽我說,你會好的,相信我!」男人不得不伸出手來固定住藍爾斯的腦袋,對方金色的長髮柔軟而溫順,讓他有瞬間的失神。金髮在這個國家並不特別,包括他自己也有一頭美麗的金色長髮,卻沒有誰能比得上身下的那個孩子,至少他還從沒有遇見過,那麼純粹而耀眼的金,令天地為之失色。
藍爾斯久久地凝視著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空洞的眼裡好半天才恢復焦距,停止了掙扎,緩慢地點了點頭。
「呼!」男人這才鬆了口氣,輕輕揉了揉藍爾斯的金髮,「這才對嘛。」
藍爾斯不著痕跡地躲過男人的輕撫,突然覺得這個男人比第一眼見到時好像溫柔了不少,錯覺嗎?
「我叫洛易,洛易·科威,你呢?」
「藍……我好像沒有姓氏。」藍爾斯垂著眸子,低低的答話。他大概已經知道了男人的身份,洛易·科威伯爵,很出名的一個人。藍爾斯對上流社會了解得並不深,就他聽說過的只有幾個大家族,那些人,連姓氏都高貴至極,比如說眼前這個科威家族。
「是嗎?」洛易怪異地盯了藍爾斯一眼,卻不再多說什麼。
也許認識洛易並不算一件太壞的事,藍爾斯悲哀地想,他好像越來越習慣那個人的氣息了。
懶懶地靠在椅背上,藍爾斯微微眯著眼,從精緻的銀質盤子裡拈起一塊點心,陽光從密實的樹葉縫隙泄下,流了一地的碎金。溫暖而閒適的午後,很適合進行一些愉快的活動----比如說下午茶。他細細咀嚼著點心,不怎麼認真地下著評論。
洛易沒有騙他,骨頭真的接好了,而且,好得很快。他只覺得自己好像在床上呆了一個冬天,當洛易終於點頭允許他走出房門的時候,寒冬的最後一片雪也消融在了重生的喜悅里。
「你是誰?」
一個華麗而高傲的聲音響起,藍爾斯迴轉頭,不遠處的樹蔭下,一個美麗華貴的婦人撐著深紫色的遮陽布傘,紅色的羽毛扇在胸前輕揚,正帶著一種探究或是鄙夷的目光看著他。
藍爾斯沒有理會她,繼續愜意地品著茶。也許那是科威家族的女主人,也許是洛易·科威的情婦,不過這些都和他沒有關係,他並不是科威家族的人,誰也束縛不了他。
「我在問你話,沒有聽到嗎?你這個卑賤的東西!」貴婦有些惱怒,從來沒有人敢如此藐視她,就連女王陛下也對她很是和善,因為她是安娜·科威,是科威家族的當家主母。
藍爾斯依舊不予理會,卑賤的東西?藍爾斯覺得這位貴婦的罵語真是乏味到可以說是仁慈,比他從前在家裡聽到的高雅了不知多少倍。他好奇地偏著頭望著那位貴婦,看她憤怒得幾乎全身都在顫抖。藍爾斯想,也許她會指示奴僕過來打他一頓,就像家裡那個女人曾經幹過的一樣。但是什麼也沒有發生,貴婦只是用一種憤恨而又惡毒的眼光瞪了他一眼,便轉身拂袖而去。藍爾斯納悶,這是怎麼回事?
「也許你該出去走走,總這麼呆著不太利於恢復。」洛易走過來,高大的身影擋住了那僅有的幾點陽光,將藍爾斯籠罩在一片陰影里。看來,這就是那位貴婦離開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