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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0:15:58 作者: 慫慫的小包
「你便是出身江南商戶的那個學子?」一名面容冷肅的太學助教看了她的名帖,語氣冷淡,顯然是不太歡迎她到太學中來。
「是,學生阮夏安,出身江南揚州阮家。」阮夏夏對這樣不善的態度並不意外,不卑不亢地回答他。
商人子,又如何?她是定王世子所請,經過陛下同意進入到太學的,不要說一個太學助教,就是太學祭酒<相當於校長>
,亦或是管轄太學的太常,再是不滿也不能拒絕她入學。
那助教明顯在聽到學生二字的時候眼底閃過一抹嘲諷,「即便你得了定王世子的喜歡得以有了太學的名額,但幾位博士有言商人不善經學策論,為了我太學的聲名,還是要對你考教一番。」
說著,他從桌案上拿出一份試題,揚了揚下巴,「筆墨紙硯都在那邊,你自己先來回答一下這上面的問題吧。等到了一個時辰之後,我便會收走你的答案。」
話罷,他就埋頭於桌案之中不再開口說話了。
阮夏夏什麼都沒說,自己找了一個地方坐下來,展開試題,鋪好紙張,一邊用手磨墨一邊在心中默默思考如何答題。
前面兩道題目是很普通的策論,換言之就是公考裡面最常考的對策題,只不過要用符合這個時代的方式回答出來。她回憶起昨晚男主所著的文章,慢慢地按照他的結構方式列出了重點,然後再進行擴充,最後謄寫在乾淨的紙張上。
一共三道題目,前兩道是策論,最後一道卻是通俗意義上的論述題,引入了經學中的一句話,「商人,固賤也。」阮夏夏的目光倏地一下變冷了,這果然是針對自己所出的題目,但看這裡便能感受到太學博士對自己一介商人子進入太學的惡意與不滿。
呵!巧了,她骨子裡也是一個逆反的人,你不滿我進來,小爺我就讓你永遠都不滿!
她咧著嘴冷著臉提筆寫了反諷意味十足的一行字,「士者,固貴也,是以,農工商固賤。」你說是商人賤,可在她一個後世人看來,士農工商這個階級概念本就是統治者換句話也就是士族制定出來來,除了士族,其他農工商都是賤-民。
作為規則的制定者,當然只有士族是人上人。士族常言以天下人為己任,但他們眼中的天下人只有士族,只有士族才算人。
若是只提商人階級,那毫無意外這裡的所有人都會以為其賤,可若是將士農工商四個階級全部提出來,那麼,商人固賤,農工也固賤。
而太學中,不全都是士族官宦的子弟,還有貧民寒門出身的一批學子,他們的背後依靠的是大儒是師門,在大晉的民間,也自有一番地位。
士族把持朝政,寒門子弟上升的渠道自然而然也被阻斷,阮夏夏就不信這些人心中沒有怨氣。
她的筆不停,最後一篇文章一氣呵成,當然在結尾處她還裝模作樣地地提出了以才德待人而不是以出身衡量人的主旨觀點,溫和地表達了希望士農工商一同發展的美好前景。
最後,她吹了吹紙張,鬆了鬆手腕,抬起頭卻發現原本只有一個助教的屋子多了些人。其中,一名下頜處鬍鬚微白的男子頗受眾人的敬重,她淡淡收回視線,一言不發地等待最後一炷香燃盡。
「時間到。」那名一開始態度倨傲的助教在人多了之後也收斂了一些,走過來徑直將她桌案上的答案取走。而後他恭敬地遞到那名年長的男子跟前,「難得太傅大人到太學來,又要一觀這位新進學子的答卷,真是太學的榮幸。」
聞言,謝太傅微微捋了捋鬍鬚,伸手將這名少年學子的答卷接了過來。他到太學這裡原本只是跟同窗好友同時也是太學的祭酒閒聊一番,誰知定王世子臨下朝突然說了一句,他收了一名義弟,今日恰巧是進入太學的第一日。
謝太傅聞弦歌知雅意,與好友聊了一會兒就過來這邊看一看裴世子新收的義弟。他曾教導過裴世子兩年,也算是有淺薄的師生情誼,看上兩眼也不值當什麼。
聞言,阮夏夏不知為何心中生出了一分緊張,居然是一朝太傅,萬一他看到最後一篇文章發了怒將自己趕出太學,她是不是就要灰溜溜地回江南去了?
她咽了咽口水,微垂了眼皮慢慢踱步到門外去,反正有男主在頭上頂著,回江南也沒什麼,她會更自在。
事實上,謝太傅在看到前兩篇策論那裡的時候還以為自己是看到了八年前裴世子的文章,實在是太像了,只此人的風格更多了些新奇。然而,在讀到最後一篇文章第一句,他鬍鬚一抖瞪大了眼睛。
好個士族固貴,是以,農工商固賤也。這話若是拿到朝堂上去定會激起一場軒然大波,一句話就打了所有朝臣的臉面,對著他們大喊無恥。是啊,士族自私自利,占盡了便宜,最後還要為自己的虛偽行為冠冕堂皇地解釋一句,「士農工商,士族在首,剝削你們怎麼了?這都是遵循祖宗的禮法,這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這篇文章,看得謝太傅是啞口無言。無他,他自己也是士族的一份子,這還是第一次覺得原來他們這些人是這般的無恥虛偽。
謝太傅遲遲不語,臉上的表情也是耐人尋味,屋中眾人的好奇心便起來了,只一個太學博士低聲詢問了一句,「此子,可入我太學?」
看謝太傅這般反應,定是這商人子的文章狗屁不通,奈何上面有陛下的旨意他不好開口。但謝太傅在文人中的名聲遠揚,有了他的一句話,太學對外的說頭也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