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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叔心中這麼揣測著，一邊為自己今天的遭遇捏了把汗。

    要是對方再繼續那樣貼著自己，非瘋了不可。

    「XX站到了……」美秒的聲音及時地在地鐵的喇叭中傳了出來，可算給了大叔一個台階。他費力地擠過人群，出了站，想著終於可以擺脫剛才不可思議的一切。

    剛要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重新邁開腳步的瞬間，餘光瞥見那個年輕人。

    想來……他是跟著自己出站了？

    疑惑地看著對方的同時，對方的視線也感受到了這邊的，於是，四目相對。

    然後，慢慢地，年輕人的嘴角綻放出一個微小的弧度，微小到幾乎很難觀察到。

    可又無法觸及對方的思維，這樣看著年輕人對自己作出瞭若指掌的神情。

    大叔敏感地聯想到，動物世界裡，狼看到羊，便是扯開這樣的微笑。

    ☆、2

    三十歲了，還是孑然一身。

    所謂人生的希望不知在哪個陰鬱的犄角旮旯里蹲著畫圈圈呢。

    最近，部門裡沸沸揚揚地鬧著傳聞：部長即將遷升，作為替代，很有可能在部門內部選出一位資格長者來擔當新的部長。

    「說起資格老的，我看只有東哥了吧。」

    突然被點名了，大叔表面上假裝什麼都沒聽到，卻還是把耳朵悄悄地湊了過去。

    「東哥？那個大叔？啊，雖然他年齡的確挺老……」

    「部長之位和年齡才沒關係，應該是更有魄力的人吧！」公司里的女員工興奮地加入話題。

    「我看你根本希望部長是個帥哥吧。」另一個女員工不客氣地道。

    「就算是又怎麼樣？難道你不希望部長是個稍微養眼點的人嗎？」女員工反駁道。

    話題漸漸離自己遠去。

    「有魄力」、「養眼點的人」這些與大叔無關的詞彙，深深傷害著他一顆脆弱的大叔心。

    作為公司老員工的大叔早已被人遺忘，如今的這家貿易公司因經歷了經濟不景氣，在前不久廣為裁員。

    很奇怪的是那次裁了很多大叔，而自己卻奇蹟地留了下來，因此像自己這樣三十歲的已經算是稀缺了。

    年長的人要麼在其他部門，要麼已升為上層幹部。

    而像自己這樣一把年紀了還在金字塔底部苦苦掙扎的，恐怕只剩下一個了吧。

    過了段日子，經濟復甦了，而公司又處於擴展業務的階段，一下子招募了許多女大學生作為實習生。

    整個部門裡洋溢著他格格不入的青春氣息。

    和部門裡的女員工不知道怎麼相處，最後乾脆就不相處。

    儘管如此，還是很介意她們對於自己的看法，而多數情況下，她們只是一筆帶過。

    就像聖誕節的聖誕樹，就算是聖誕節的重要要素，卻不是決定因素，人們沒有聖誕樹，還是可以快樂地度過聖誕節。

    自己似乎正扮演著如此尷尬的角色，而這些並不是自己所期望的。

    最後還是舊部長站出來說話，女員工們的嘰嘰喳喳瞬間安靜了。

    「很高興過去八年中能和大家一起工作……」

    想也知道後面會說什麼話，大叔還是耐心地聽了下去。

    「現在因為升遷的關係，不能和大家繼續在一起了，對此非常遺憾。」

    這麼說著的部長臉上明明就是一臉燦爛的笑容，省省吧，最樂的就是你了。

    「和大家相處的過程中，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憶，一起工作的回憶，一起分享快樂的回憶……」

    他沒聽錯吧，什麼叫一起工作的回憶，老大，你真的有和我們一起工作嗎？難道他的記憶產生了錯誤？

    「希望今後大家也能事事順利……」

    很明顯的敷衍，部長也真是，還不如不說。

    「那麼，最後由我來介紹即將代替我坐上部長之位的人……」

    一下子辦公室里的人都進入緊張階段。

    大叔的人生終於到了一個重要的分岔口。

    接下來究竟會不會出現奇蹟，大叔並不確定，可是心中還是存著一絲希望，尤其當部長古怪地看了自己一眼的時候。

    就在宣布人選之前的一秒顯得時間特別漫長，心口咚咚跳的聲音也聽地很清楚。

    都已經那麼在意了，外表還是裝出不以為然的樣子，誰讓他就是個大叔呢。

    「新的部長就是……就是剛從貿易大學碩士畢業的----龍史翔，讓我們掌聲歡迎他的到來！」

    部長亢奮的聲音與大叔心中被高山撞毀的飛機墜落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回過頭來再想一下，也是呢，部長怎麼會是自己這樣沒有魄力、沒有膽識的人呢？

    那樣的位置原本就不屬於自己，還是期待新來的部長不要太苛刻。

    在一片掌聲中，那個千呼萬喚的新部長從門外緩緩地走了進來。

    擦地光亮地皮鞋在瓷磚地板上發出有規律的、清脆的聲響，仿佛踏在每個人的心口上。

    他的到來，帶來一片女員工窒息般的抽噎聲。

    辦公室的上空頓時飄滿了粉紅色的心性泡泡，荷爾蒙分泌在空氣中，春天到來了嗎？

    大叔一般會比平常人淡定些，畢竟見過的人更多一點，不會像女員工似地那麼誇張。

    而此刻的此刻，例外出現了。

    「是你！」一個聲音突兀地響起在辦公室內。

    大叔回憶自己的人生時，總認為自己該是個膽小如鼠的人。

    可偏偏再膽小的人，一生也會做一兩件別人不會做的大膽事。

    比如此刻，大叔當著所有人的面，用手指著新來的部長，還口不擇言地說出下意識的話。

    結果顯而易見，其他員工對自己的做法很是不滿，這算什麼，套近乎嗎？

    可只有大叔自己明白，那是他憤怒到了極點的時候，才會做出違背常理的事。

    一個前幾天剛非禮你的人，一下子取代了部長的位置，甚至今後將成為你的領導。

    這樣的事發生，難道不是悲劇中的悲劇麼？

    大叔明白說出這樣的話是有代價的，正如任何事都是有代價的一樣。

    「太好了，原來東哥和龍部長認識，有道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哈哈……」

    眼看著氣氛變得僵持，舊部長趕緊站出來圓場，雖然恰巧起了反作用。

    辦公室的人臉比剛才更黑了。

    大叔環顧了下四周，卻在其中撞進了新部長的眸底，一瞬間愣了愣神，就這樣愣著，連說話也忘記了。

    自己的表現似乎又在他的意料之中，上次在地鐵上也是，對方總能預測到自己的反應。

    而對方卻顯得很無辜，甚至沖大叔聳了聳肩，好像他才是無奈的那個。

    「難怪龍部長剛才一直說很期待呢，原來是有熟人在啊，哈哈……」

    隨著舊部長又一句話拋出，只見大叔眉角的青筋再次不自在地跳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