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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9:58:12 作者: 寂月皎皎
我清冷地丟下話,轉過身,依舊穩穩持著傘,向來路走去。
「公主……」夕姑姑失聲叫著,猛然立起身,要向我衝過來。可她跪得久了,膝蓋早已麻木,一腳才屈起,已撲通摔倒在泥水裡,徒勞地在泥水裡掙扎,只是站不起來,慌亂地哭泣著一聲聲呼喚:「公主!公主,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等等我,等等我……」
「她向我屈服,就那麼讓你不自在麼?」
書房的大門忽然洞開,安亦辰已在眾人簇擁下負手而立,高高立於廊下,冷冷望向我,眸黑如夜,一片寂然。
數月不見,他一身寶藍衣袍,紋雲繡蟒,金纏玉繞,在這樣暗沉的雨夜,依舊透著高貴迫人卻雍容優雅的華彩,連他身畔香色錦衣打扮華貴的女子都黯然失色。
那女子僅站在安亦辰身後半步,看來甚是溫馴,看來應是那位懷了安亦辰骨肉的謝夫人了。
但即便他將天下的女子俱攏到他身邊,我也毋須擔憂傷懷了。
不錯,你很優秀,你很驕傲,你可以憑自己的手段迫得我無時無刻不為自己以及孩子擔憂。但你以為你冷落夕姑姑,就能打擊到我了麼?
一抹比他更倨傲更高貴的笑容被我成功浮現在面龐,我仰起下頷,矜持地清淺而笑:「秦王殿下,我自教訓我的下人,與殿下何干?」
是的,你立於階上,我立於階下,你我身份,早在大燕覆滅之時已經尊卑顛倒。可你在我眼裡,依舊只是那個不得不在我的傲慢下低頭的少年。
即便我粗衣布袍,獨立雨中,照樣用不屑而鄙夷的眼光看著他,如同我仍然是高高在上的銜鳳公主,而他才是那個該被訓斥的下人。
安亦辰臉上的漠然終於維持不住,翻滾起如暴雨將臨時的暗色陰霾,話語中已有按捺不住的憤恨:「你別忘了,我還是你的夫婿。你教訓夕姑姑,也必須問問我同不同意!」
我莞爾一笑,譏嘲道:「哦?我倒忘了,殿下還是執掌了我生死的夫婿呢?你若見不得我教訓下人,認為我壞了規矩,不妨賜我三尺白綾,一壺鳩酒!何必偷偷摸摸用什麼毒糙妖花來算計,白白讓我瞧不起你!」
說到最後一句時,我的聲調依舊不高,卻已輕蔑異常。
巨大的紅綾紗燈下,安亦辰面色倏變,眸中火星迸耀,看來已惱羞成怒。
會一怒殺我麼?可惜便是殺了我,也休想讓我屈服!
淡薄望一眼在泥水裡滾爬到我腳邊抓住我袍角的夕姑姑,我冷冷喝道:「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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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7.訣情篇:第二十九章 此情何計相迴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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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安亦辰嘴唇顫抖著,狠狠地盯住我,卻說不出下文來,大約一時也不知拿我怎麼辦了。
而身畔眾人已到他跟前勸慰,又有幾人冒雨跑下階來,攙扶立不起身來的夕姑姑,又在我跟前低低勸道:「王妃息怒!王妃息怒!南越陳兵滄南,王爺憂心國事,並非有意給王妃難堪,請王妃多多體諒,多多體諒啊!」
「公主……」夕姑姑攥了我的手,蒼白虛浮的臉上,辨不清是雨水、汗水還是淚水,看來她真的支持不住了。一個身體高大面容粗獷的漢子緊緊挽扶著她的手臂,支持著她全身的重量,焦急地望著我。
一道猙獰閃電劈過,慘白的光線霎那將每一滴雨水映亮,如萬千珠簾傾下。
透過珠簾,我瞥到了那漢子握住夕姑姑的那隻手,滿是茸茸汗毛,手背有顆豆大的黑痣,淋了雨,反射的光澤妖異而扎眼,讓我的心猛地一跳。
久遠得快要忘卻的記憶,忽然被打開。
越州城外,我扶了重傷的安亦辰,一路奔逃,躲避據稱是宇文三公子派來的黑衣人……
安亦辰冒死相攔,讓我快逃……
領頭的黑衣人抓住我的手臂,把鋼刀架到我頸中,逼迫安亦辰就範……
那抓我的手,滿是茸茸汗毛,手背有豆大的黑痣……
有一種劇痛,猛然間要將我撕裂開來,讓我痛至木然,木然得無法呼吸。
忽然傳來眾人的驚呼,一道逼灼人眼的閃電,當空劈來,正中我身畔一株白楊。一溜火光,登時竄起,焦枯的柴木氣息,詭異地傾盆大雨中散開。
震天的響雷,炸在當頭,安亦辰身畔的謝夫人,已驚呼著掩耳躲入安亦辰的懷中。
我不閃不避更不尖叫,只是向天而笑。
笑這蒼天,為何不索性一道閃電將我劈死,至少我還能保有一份最初的圓滿和曾經的美好。
原來所謂的相濡以沫,從一開始,就只是我一個人的錯覺以及幻想,安亦辰刻意帶給我的錯覺和幻想。
身畔勸我的人望著我寡薄的笑,面面相覷,不知是被我的無畏無懼驚得呆了,還是給那突然的天雷嚇住。
「你叫什麼名字?」
我依舊笑著,問那漢子,只盼那雷雨中依然在樹上不死心閃動著的火光,能掩住我面色的蒼白。
「回王妃,我叫雷歡。」
雷歡很恭敬地回答,偷覷我的眼神困惑而不安,又帶了一種深深的不解。
莫非因為,他知道安亦辰為得到我曾如何的費心費力用盡算計,再不明白今日我們為何會走到這一步?
保持最優雅恬淡的姿態,我輕輕頷首,道:「罷了,放開她,我帶她回去。」
雷歡鬆一口氣,看著夕姑姑站穩了,果然縮回了手。
我輕描淡寫地說道:「夕姑姑,走吧。」
夕姑姑如蒙大赦,忙趔趄著跟到我身後。
我依舊牢牢地抓緊雨傘,轉過身,穩穩向青衿館的方向走去,再也懶得看安亦辰一眼。
「皇甫棲情……」身後,傳來安亦辰顯失風度的咆哮大吼,卻很快被雷聲雨聲湮住,轟隆隆地匯作一處。
或者,我這般漠視他的存在,比我輕蔑的冷嘲熱諷更讓他顏面掃地,忍無可忍。
但當我知道了另一種我從不曾想過的可能時,多看他一眼,已成了對我自己的一種污辱。
在侍衛扶持下回到青衿館時,夕姑姑已面色灰白,倒在榻上幾乎不能動彈。
我默默找出她的更換衣物丟給她,又下廚去煎了一碗薑湯送到她跟前。
夕姑姑顫抖著手,將薑湯飲盡時,臉色才有些舒緩過來,淚眼盈盈地望著我,欲說什麼,又遲疑地頓住。
「夕姑姑。」我撐著額,半閉著眼,淡淡地說道:「你記著,不到我死的那天,你都不要再去求安亦辰任何事了。」
夕姑姑驀然睜大眼,驚慌失措地望著我。
「等我死了,你再去求安亦辰吧,求他讓我歸葬肅州,和我母親弟弟葬到一處。」我疲憊道:「我不想再見到這個人。」
「公主,公主,你……」夕姑姑好容易止住的淚又下來了,哭叫道:「你愛怎樣便怎樣,別說這樣的話,公主……」
「夕姑姑,你放心,為了孩子,我不會真的想死。」我輕輕一笑,取出了當日宇文清留給我的碧玉藥盒,將那假死的藥拿給夕姑姑看。「明天開始,我會裝病,病個一二十天,吃了這藥,就會三天左右的時間全身僵硬,與死人無異。」
夕姑姑說不出是驚喜還是震駭,吃吃道:「公主……你,你早就準備了這種藥?」
我準備的嗎?
不是,是宇文清。他竟似算到了有一日,我可能會用上這些藥。
因為我要活下去,帶了我的孩子平安地活下去。
第二日,夕姑姑發燒了。
以她的身體狀況,淋那麼長時間的雨,即便後來喝了薑湯,依然是支持不住。
但我已等不及,夕姑姑目睹我越發冰冷的神情,也不敢再讓我等。
藉口看病,她將去醫館開方子,開她自己驅寒熱的方子,以及保胎的方子。如果安亦辰派人跟蹤,他將會很快知道身體出狀況的不只夕姑姑一人。
夕姑姑抓了藥,還將會去王記米鋪,買補血調理用的血糯,自然不會忘記,將我的一封信交給那裡的接頭人。那封信也是寫在帛布上,卻調製了古書上所記載的一種配劑作為墨水,陰乾後與素白布帛無異,但在溶於水後就會顯出紅色的字跡來。
268.訣情篇:第三十章 六月飛雪無恨處(一)
信函之中,我讓林翌等人隨時準備著,一旦得知我的死訊時,務與夕姑姑內外相應,將我的屍體從秦王府帶出,不管是軟硬兼施,還是巧取強奪。料想到時安亦辰心神必亂,做到這一點,並不會太難。
另外,我讓林翌儘快查清雷歡的底細,如果一時半會沒有資料,就暗中聯絡北城汪記綢緞莊的汪湛,讓他幫忙調查。
我幾乎本能地意識到,宇文清一定早就猜到了是安亦辰派人冒充了他的部下,在我面前演出了那一場騙了我身心的苦肉計。他寧可自己被冤枉著,也不願明說,為的是我喜歡著安亦辰,不想讓我傷心。
但以他的精細,自然不會不調查這件事,汪湛作為潛隱於瑞都的南越眼線首領,他參與調查的可能性必定很大,多半是個知情人。
當日陪了宇文清潛隱在汪記綢緞莊養病時,林翌也陪在一旁,汪湛自然是認識的。他既知我和宇文清交誼非常,我想了解的事,他應該不會不盡心。
自那日起,不論是清晨,還是晚間,我都不再出現在院中。門外的侍衛,只會聞到從早到晚飄浮在空中的藥味。
大約不久之後,秦王府上下,都該知道那位曾經備受寵愛、如今備受冷落的秦王妃生病了吧?
我本就足不出戶,沒有和外人接觸的機會,如今生了病,連夕姑姑也是懨懨的,甚少出門,本該更安靜才對。
但我「生病」的第三日,便聽侍衛在外通傳,說茹夫人來訪。
最初搬到青衿館時,茹晚鳳以及原來的幾名侍女曾想來探過我,我因著人心險惡,從來都是拒不見面;今番茹晚鳳必是因血踟躇是借了她的手送來,心下不安,前來解釋寬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