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頁

2023-09-22 09:58:12 作者: 寂月皎皎
    「我沒有一心求死!」我終於忍不住叫了起來:「我只是向他求證一件事而已,我一定要問明白。」

    「是想和他要一個解釋,問一個承諾,還是問他為什麼要殺蕭采繹?」安亦辰冷冷問道。

    我渾身哆嗦得抽氣,他,居然全猜得到?對了,他已正面和宇文清交戰,又怎會不知宇文清就是醫者白衣?蕭采繹的死,更不可能瞞得過他!

    安亦辰盯著我的神情,聲音更如冰棱刺骨:「如果要問這個,我現在就可以代他回答你。他給了你一個幸福的承諾,一定是真心的,因為他無法拒絕一個如你這般的女子。可他無法改變他的出身,更無法忽略自己的血緣親情,所以最緊要的關頭,他只能棄你而選擇他的親情,便如你不可能為了愛人眼看自己父母犧牲一樣。宇文昭本已給我們殺得大敗,如果宇文清不出現,如今的越州明州都該易主了,而宇文昭父子家人,現在應該已是刀下鬼或階下囚了。這就是他的解釋。至於蕭采繹的死,就更簡單了,雙方交戰,刀槍無眼!」

    「你不是他,你沒資格代他解釋。」我的上下牙關不斷磕著,但我知道他可能是對的。睡里夢裡,我未必不曾這樣想過,只是我更想要白衣----宇文清親口說出。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那誓言,難道是紙糊的,風一吹立刻就破了,散了,化成了塵埃中的虛無?

    而且,安亦辰居然也說,白衣不是愛我,只是無法拒絕我。因為我的美麗,我的靈秀,我的聰慧?他的意見,居然和蕭采繹驚人的一致。

    難道真是我錯了?

    可回想我這一路走過,從我十四歲開始,都是我在纏他,戀他,愛他,他何曾主動親近過我?

    絕望和悲哀,如海潮湧來,一浪撲過,便無法呼吸,何況那一浪接著一浪!

    我咬住牙,又想落淚,可眼眶只是越來越熱,越來越酸,卻掉不下一滴淚來。

    難道淚已干?

    而安亦辰並沒有放過我,他看了我痛苦的神情,捏著我後頸的手更加緊了,卡得我骨骼陣陣疼痛,也不見疼惜之意。他繼續道:「這些還不夠麼?那讓我再猜一猜吧!莫非你還有一分冀望,冀望著能以孩子為籌碼,為你的表哥報仇,或迫他離開宇文氏,依舊聽話地與你雙宿雙飛?你別做夢了,滄南、明州的大戰,他已沾了滿手血腥,怎麼著也不可能再是你那個與世無爭的白衣哥哥!」

    我的思緒瞬間發散,發散得我快要抓不住重點。安亦辰的什麼猜測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說什麼?孩子?

    「孩子?什麼孩子?」我轉著眼,那似僵死很久的心忽然劇烈地跳動起來,怦怦地要將我胸膛擊破。

    安亦辰眸中也閃過了震驚,然後是隱隱的憤怒和嫌惡:「你別告訴我,你這個笨女人,還不知道自己已懷了宇文清的孩子!大夫說,已經有一個多月了!」

    一個多月?孩子!

    我心跳得更加劇烈,胸口猛烈地起伏著,一種激動和歡喜,忽然從如死灰的生命中復燃,就像春日的種子,迅速萌牙抽葉。我有了孩子!

    而我當然知道,這孩子絕不會是宇文清的!我生命中僅有過一次男女之事,就是那次被蕭采繹用強占有。

    雖然我為此怨恨過蕭采繹,可我知道他至死都在以生命愛惜著我,我又有什麼理由,不為他在這個世界延續下唯一的一點血脈?

    這是蕭采繹最後的血脈!

    我的血液驀然奔騰起來,我用力掙開安亦辰在我後頸施加的力道,拽住安亦辰的前襟,啞著嗓子道:「去幫我看看,藥煎好了沒有?」

    安亦辰的眸子瞬間失神,完全是不可解的無措。

    我笑了,傻傻地笑了:「我要喝藥,我要這個孩子!」

    =========================

    讀者在抗議發得慢,吊胃口,嗯哪,皎也知道是太慢了,近期會加速。事實上也沒幾章了,第一部就四十章哦,然後會給一個結局出來。第二部基本是棲情婚後的一些愛恨糾纏,如果親們覺得皎發得慢,可以等全本後再看。

    《風月棲情》紙書已經上市了,但可能鋪書較慢,大部分書店應該還沒到貨,但淘寶網已經有幾家有現貨在賣了。封面有黃色美人圖的,和白底紅字的兩種,一俗一雅,都是正版。

    《夢落大唐》出版名為《繁花落定》,目前大部分書店應該有賣了,淘寶網很多家在賣,封面很漂亮。親們實在喜歡的,買本收藏也不妨。

    154.碎塤篇:第三十七章 千里蕭條求一諾(三)

    安亦辰張了張嘴巴,終於明白過來,眼神瞬間幽遠,極其複雜地在我蒼白的面容掃了一眼,起身出去看藥。

    而我已小心翼翼地側躺到床上,用冰涼而哆嗦的手,去護住我的小腹。

    那裡有個稚弱的小生命,正在我風雨飄搖的身體中成長。而我,無論如何也要讓它由稚弱漸漸茁壯,漸漸擁有和蕭采繹一樣健壯的身體,俊朗的眉眼,寬厚的懷抱。

    安亦辰很快將那老闆娘引來,扶了我起來,把我倚在他的肩頭,看那老闆娘一口一口餵我藥吃。

    那股藥味,依然讓我作嘔,我捏了鼻子硬是灌了幾口,終究忍不住那噁心,哇地一聲又吐了出來,卻將安亦辰的袍子吐得透濕。

    安亦辰也不在意,顧不得自己身上,先將我嘴角擦淨了,撫了我背道:「別著急,可能只是你的肚子空得太久了。我們先只喝上三五口藥,呆會再用上一點清淡小粥填填肚子,慢慢兒再喝,好嗎?」

    他幾乎就湊在我耳朵,聲音輕軟溫柔,口中的溫熱撲到我的面頰之上,很是親呢。我身子倦乏,也無力推開他,只是軟倒在他身上應了。

    老闆娘聽說,一邊起身去為我們取粥,一邊笑道:「這才對嘛,小夫小妻的,就該親親熱熱的,昨晚過來,居然還叫我老太婆幫你小娘子換衣服,嫩生成這樣,哪像夫妻啊?」

    我才知昨晚的貼身內衣都是這女人幫更換的。說到底,安亦辰也算得是個君子了,不覺感激望了安亦辰一眼。

    安亦辰本來正若有所思凝視著我,忽見我正眼瞧他,頓時溫煦而笑:「你什麼都不要想,安心養好身子就是。只要你不亂來,我自然……自然為你把將來安排得好好的……」

    他安排我的將來?憑什麼?

    我的眉挑了一挑,且不和他計較,只懶懶道:「越州,我還是要去的。」

    安亦辰身子僵了一僵,旋即溫和道:「等你養好了身子,我們再商議。」

    剛才大呼小叫逼我振作,現在又把我的未來計算到他的安排和商議之列。我心中雖是不悅,但畢竟是他從泥水裡揀起了我,畢竟是他告訴了我一個活著的信念,畢竟是他在身畔照顧著我,實在是無法和他爭執。何況我孤身外出,甚至是抱了和宇文清同歸於盡的打算跑出來,連衣衫銀兩都沒怎麼帶,身處異地無親無故,又抱病在身,目前還實在是離他不得。

    我此時雖然依舊病得不輕,但自從知道了腹中孩子的存在,心中的戾氣和悲怒都已大是和緩,整個人不再如之前那樣,像一把毀人傷己燒得通紅的寶劍了。

    除了愛和仇恨,我有了一個天底下最溫軟的生命需要考慮,它不聲不響地存在著,卻已占據了我一半以上的思想。

    為了方便照顧我,安亦辰明顯是以夫妻名義包下的房間。至晚間我沉睡時,安亦辰只披了件薄毯,伏在桌上睡著。想他一介貴胄公子,大約也很少受這等罪吧?卻不知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謝他這次援手之德了。

    睡到半夜,只覺頭疼略好一些,而身子卻越發得涼了,只蜷在被中瑟瑟發抖,不覺輕輕呻吟。

    安亦辰驚起,點了小燭,俯首問道:「怎麼了?」

    我輕輕說道:「沒事,有些冷,天明後幫……幫我請下大夫……大夫吧……」

    「你又在發寒熱!很不舒服麼?」安亦辰只探入被中一摸,便已知曉,蹙起了眉,將自己的薄毯覆到我身上。

    「沒……沒什麼。」我緊閉了眼睛,默默忍受那一波接一波的寒流。說也奇怪,前幾日我一意求死,那等大風大雨之下,發著燒照樣騎馬而行;如今重新振足精神,處於暖和被窩中,反覺更難忍受。或許,在死亡的執念前,病痛已微不足道;又或許,前些日子的折騰,已耗盡了我所有的潛力和耐力。

    安亦辰再也不曾去睡,只在床邊守著我,為我將被子掖了又掖,包得結結實實。而我卻只是寒冷,那從心底發出的冷意,讓我每一處毛孔都鬆散開來,用細細的冰針扎著一般涼疼。

    我可以忍受,我一定可以忍受。

    可是,我的孩子,它經得起這樣的冰寒母體麼?

    「天明了麼?」我覺得已經過了很長時間了,可模糊睜開眼,窗外依然是漆黑的。

    安亦辰雙眼亮如明星,猶豫不安地望向我,忽然說道:「棲情,失禮了!」

    他迅速解下外袍,掀開棉被鑽了進來。

    我頓時緊張得說不出話來:「你……做什麼?」

    我現在顯然毫無抵抗能力,他總不成在此時趁人之危吧?

    安亦辰似在鼻子裡輕笑一聲,已擁住我,將我緊緊抱在懷中。

    鋪頭蓋臉的溫熱,立刻包圍了我,臉部貼著他的脖頸,身軀與他相依,雙腿被他的雙腿輕輕夾住,連頭頂都能感覺到他鼻息的溫熱。

    他真的什麼都沒有做,只是小心地將自己身體的溫暖,儘可能地舒展開來,傳遞到我的身上。

    他身體的氣息,不同於白衣的溫潤清芬,不同於蕭采繹的強烈熾熱,卻別有一番清醇渾厚,另外夾了一絲龍涎香的味道,估計尋常必然常用龍涎香,此次淋了雨,味道便淡了。

    龍涎香,又讓我想起了曾經笑語連翩的歲月。那是父親最愛用的香料啊……

    我嘆口氣,將頭埋在他的脖頸,在周圍溫暖的浸潤下,繼續哆嗦著散發著周身的寒氣,澀澀的眼皮卻漸漸沉重。

    155.碎塤篇:第三十七章 千里蕭條求一諾(四)

    這一覺睡得後來睡得很踏實,醒來時我已感覺不出冷意了,只有大團的溫暖,依舊以最緊密最親近的姿態包圍著我。

    我睜開眼,已見到了一雙極清澈明亮的眼睛,正以最乾淨最純粹的溫柔凝視著我,見我醒來,已是莞爾一笑,牽出的笑紋優雅而溫和。

    窗口的太陽已移到了枕前,想來已日上三竿了。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