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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9:58:12 作者: 寂月皎皎
    來人是個形容十分端麗的中年婦女,刻絲泥金如意霞紋錦裳,銀灰色織錦羽緞斗篷,參鸞髻高高挽就,一派雍容大氣,身後從了十餘名奴婢婢僕,料想國公府上下,除了晉國公夫人夏侯氏,再無人有此勢派了。

    當時我也不敢怠慢,款款上前,以長輩之禮相見:「棲情見過國公夫人!」

    夏侯夫人並不遣人相扶,只指住我鼻子道:「你就是那個大燕的亡國公主,挑撥明姬和亦辰的那個禍害麼?」

    我平生第一次給人指著鼻子如此辱罵,不由大怒,立起身來,橫眉道:「是,我是順安帝的女兒銜鳳公主!拜你安氏和宇文氏所賜,業已亡國!不過是不是禍害,卻不是夫人說了就算的!何況明姬算是什麼東西,也值得我去挑撥?你怎麼不說她才生來的不要臉,給安亦辰打跑了,還好意思又黏上來,黏不住居然來找我報仇,也算是給夏侯氏丟臉丟到家了!」

    話猶未了,臉龐上「啪」地一下著了一耳光,只聽夏侯夫人喝道:「明姬好不好,自由我來教訓,幾時輪得著你這個禍害指手劃腳?」

    我捂了臉,氣得全身血都湧上來,再顧不得後來之事,只恨恨高聲道:「我是不是禍害,也輪不著你來指手劃腳!你可看清楚了!我可沒黏你兒子,是你兒子死皮賴臉把我留在他身邊!你沒本事管束自己的兒子,沒本事教育自己的侄女,就來欺負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弱女子,可見也是個不要臉的!」

    夏侯夫人大怒,站起身來,又往我頭上打來:「你這賤人,居然敢辱罵於我!」

    夕姑姑大驚,忙將我頭抱住,連連求饒:「夫人息怒!夫人息怒!」

    而小九、小素也急急拉著夏侯夫人,叫道:「夫人,仔細手疼!」

    我不顧蓬頭散發,哈哈笑道:「夏侯氏,若是五年前,你還不是跪在我父皇母后前磕頭請安的奴才!要論賤人,你鐵定比我賤多了!」

    夕姑姑連連掩我的口,哭嚷道:「公主,公主,你就少說幾句吧!」

    而夏侯夫人顯然已給氣得瘋了,她忽然退了一步,叫道:「來人!來人!取麻袋來,我今天就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亡國妖孽沉了塘!」

    夕姑姑臉都青了,連叫饒命,我卻鎮定下來,微笑道:「沉塘麼?好啊!可我沉了塘,依然改變不了你安氏曾是大燕國奴才的事實!」

    兩個侍僕果然拿了麻織大口袋來,就來拉我。

    夕姑姑、小九、小素瘋了般衝過來阻攔,卻被踹倒在地,猶在地上滾爬過來。

    夕姑姑待我如親女一般,我一向是知道的,而小九小素居然也肯這般舍了性命護我,卻叫我大出意外,當下沖她們笑了笑,道:「我知道我脾氣大,這一向為難了你們。從今之後,我可不會再欺負你們了。」

    我憑著侍僕來抓我,將麻袋套到我身上,砰地拉倒,兜頭兜臉地一片漆黑,一聲也不吭,心中忽然便像僵死了一般。雖然很難過不能按原來的計劃和白衣及母親逃出生天,可若這般給人踐踏羞辱,卻還不如死了的好。

    一路給人拖曳著,也只是木然,並不覺出疼痛害怕來。只是母親的哭喊聲忽然遠遠傳來,心中頓時給揪了一把般疼痛。我若死了,白衣和母親一定很難過。白衣或許會一直傷心,然後繼續憂傷而出世的生活;但母親,就一定活不了了。

    不過,給人折辱成這樣,活著對母親何嘗是一種受罪,不如也死了乾淨!

    我這樣想了,橫了一條心,不去聽母親的哭聲,只當自己已經死了,再也牽掛不了那許多。

    正給人高高低低拖曳得半死不活之際,拉我的繩子忽然一抖,接著連連數聲慘叫,伴著夏侯夫人的怒吼:「辰兒,你瘋了!」

    有人迅速解開了麻布袋子,露出了明亮蔚藍的天影,和天影下最美好的男子。

    「白衣!」我輕喚一聲,將頭埋到他懷裡,一句話也不想說了。

    白衣垂眸看我,嘴唇顫抖著,眸中的隱痛再也掩抑不住,蓄成了大顆的淚珠,盈於眼眶。

    我勉強伸出伸出蒼白的手,去拭他的眼淚,然後看到了正一腳將剛拉我的侍僕踹倒的安亦辰,看得出力道可不輕,那人立刻飛了開去,直吐鮮血。

    「辰兒,你太過份了!」夏侯夫人滿臉驚怒,道:「如果你再放肆,我可饒不了你!」

    安亦辰不理他母親的話,已衝到我身邊蹲下身子,滿臉的驚惶將素常的雍容鎮定一掃而空。他顫聲問:「棲情,你怎麼樣?」

    我勉強笑著,啞了嗓子道:「我麼,很好!」

    安亦辰又抬眼望向白衣。

    白衣已收斂了痛楚之色,淡然道:「還好,死不了。」

    安亦辰也顧不得白衣是否話裡有話了,雙手撐到地上,喘著氣,竟似大驚之後的虛脫一般。

    而夏侯夫人已步步逼近,厲聲道:「辰兒,這女子是大燕餘孽,留她不得!今日非把她處死不可!」

    安亦辰霍然回頭,叫道:「母親,如果您執意要處死他,請先處死亦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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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篇皎更得慢,寫得也沉重,總以為沒人送花的,可瞧一瞧,還是有不少讀者支持呢,很開心。

    然後讀者提出了加快更新的問題。某皎……鬱悶。這篇文,將由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出版,本來預計十月下旬應該可以出了,但出版這玩意兒,似乎從來只有拖後,沒有提前的。最終估計會拖到十一月中旬才能出吧!按出版社的要求,差不多現在就要我停更了,丫丫的啊,我會繼續更下去,可真的快不了了。

    原諒某皎無良自私吧,俺還指著出版養活一家子呢!

    小聲問一句:可以繼續送花給皎嗎?

    115.飛花篇:第二十六章 兵氣連雲臨山動(一)

    夏侯夫人怔了一怔,鼻尖滲出汗來,尖叫道:「你真給這妖精迷惑得神魂顛倒了?你可知道這臭丫頭說什麼?她笑話你一介貴公子,死皮賴臉黏住她,好象天下女人都死光了,就剩了她一個,你還非她不娶一般!」

    安亦辰將我抱起,小心攬於懷中,冷冷道:「母親,她沒有說錯,是我賴住她,不是她賴住我。不管天底下女子是一個還是無數個,我都只要她一個!」

    我的心跳在一瞬間似乎要停頓了。安亦辰……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做什麼?他當了大庭廣眾承認是他死皮賴臉黏住我,而且不管天底下女子是一個還是無數個,他都只要我一個?他在開玩笑麼?可他說這話時顯然不像開玩笑,我覺得出他那結實的胸懷起伏著,心跳卻已很平穩,平視著夏侯夫人的黑眸極是冷靜,冷靜而堅持,絕無一絲退縮之意。

    那麼,他還顧不顧惜他安二公子的名譽和自尊?難道他沒有想過,如果我對他無意,他如今當了大庭廣眾立下了這等誓言,日後豈不是顏面掃地?

    我心靈顫抖著,透過安亦辰的衣袍看向白衣。

    白衣也正看著我,眸光澄淨而溫柔,如語如訴。他似在說,棲情,情兒,我也只要你一個,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

    白衣,白衣,我深深呼吸著,將眼底的溫柔斂去,繼續半眯著眼,關注眼前動向。

    夏侯夫人顯然也給兒子決然的話語驚住,竟然有片刻的凝滯無語,然後,她緩緩走到安亦辰身畔,端麗的面容有些扭曲。

    「立刻把這女子處死!立刻!」她的聲間激昂而高亢,卻似已盡力壓制自己不耐煩的憤怒。「這個女人,會毀了你的一生!」

    安亦辰並不後退,只將我抱得更緊些,一字一字道:「她雖是大燕後裔,但她絕對不會害我。相反,她救過我。所以,我不許,任何人傷她分毫!」

    夏侯夫人凌厲地望向自己的兒子,喝道:「你如此看重一名女子,日後行事,一定倍受牽累!何況,你可曾見過一個沉溺女色的男人辦成過大事?為選國公少主之事,我和你父親已經商議了很久,本來看你行事謹慎,胸懷天下,有意選賢而立,如今,看來不需要猶豫了!」

    安氏的少主人!

    誰不知安氏如今占了半壁江山,實力足可稱王稱帝!未來的少主人,實在與一個王國的太子相類了!夏侯夫人居然用這個,來要脅安亦辰!

    而安亦辰才華橫溢,一身抱負,顯然也看重這個,所以一直以來和他的哥哥弟弟明爭暗鬥,不亦樂乎。他,會為我放下這個麼?

    我緊緊凝視著安亦辰漆黑的瞳仁。

    而安亦辰也似疲倦了,他垂了頭,用那雙倦乏的眼睛柔和地望住我,輕輕道:「棲情,我先帶你回去休息。」

    他居然沒有回答夏侯夫人的話,抱起我,踏步向回走去,將一眾下人和他自己的母親丟在當場,目定口呆。

    母親也給嚇得不輕,正和夕姑姑遙遙望著我們,滿臉淚痕地顫著身子,直到我從安亦辰的臂膀中展一個虛弱的笑容過去,他們才鬆了口氣。

    安亦辰在我的床邊放下我,扭頭向白衣道:「白衣兄,請幫看下棲情的情況。」

    白衣將手指搭於我的脈搏,眼底已忍不住滲出一抹溫柔憐惜來,憂傷地望著我。我一陣心痛,我那有著青天雲影般澄澈眸子的白衣啊,他的指肚,似比以往更加冰涼了。

    怕給安亦辰看破心思,我將眼神轉到安亦辰臉上,望著他有些凌亂僵硬的眼神,輕輕問:「二公子,今天可以帶我們離府麼?我一刻也不想再這裡多呆。」

    安亦辰猶豫道:「你的身體……」

    「她的身體無甚大礙,在馬車上休息也是一樣。」白衣抽回手,負手退到一邊,答道:「而且我覺得早些離開國公府對她的身心都有好處。」

    安亦辰的眼神留連我的面龐,我只用無辜企盼的眼睛回望著他,抽著鼻子,淚意朦朧。

    「好,你略休息一會兒,我們下午便走。」安亦辰說著,自己也似下定了決心,因而鬆了口氣一般,扭過頭來向白衣道:「白衣兄,今日之事,多虧你及時通傳,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白衣淡然道:「不必了,我只是不想我的病人出事,否則我這麼多天的努力,算是白費了。」

    安亦辰點點頭,道:「等她們母親復元,我不會虧待於你。」

    白衣哂笑一聲,已拂袖而去。

    安亦辰久見他性情古怪,也不以為意。

    殊不知白衣的性情古怪,只是對別人而已。他對我,一向是溫潤如玉,笑語怡人,一雙如明珠輝耀的眼睛,早已埋入我心中,在我十四歲那年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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