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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9:49:54 作者: 藤鹿山
遲盈幾句話,不驕不躁,不急不緩,便將來龍去脈解釋的清明。
此刻她不再是那個幼稚的小娘子,竟通身上下充斥著一股皇后威儀來。
她眸光微轉,接著問:「是以御史所言第一件,妾修什麼身?養什麼性?說是太上皇叫妾修身養性,更乃無稽之談,御史身為朝中監察百官的重臣,便是這般只聽他人謠傳便來朝中質問你君主的不成?便是這般胡亂猜忌詆毀皇后不成?」
紫宸殿午朝來二十餘位卿相大夫,如今聽了皇后一番不卑不亢地話語,語調並不鋒銳卻叫人心中一寒。
殿中先前爭論長短的聲音頓時小了幾分,皆是紛紛交頭接耳起來,忍不住偷偷打量起這位皇后娘娘來。
似乎是都在驚奇,這位稚嫩的皇后,竟然有如此一副伶牙俐齒。
劉衡被禁衛押著手腳,只咬牙又說:「此一件事便當是臣闡述有誤,也只是宮中人人口相傳錯了罷了,那其他事作何解釋?娘娘失蹤卻被寧王藏在府中一事,眾人可都是心知肚明,以往默不作聲罷了,此事查與不查,黎明百姓心中能信的了?國母有如此名聲,日後又如何能母儀天下?」
這明擺著是話外之意是疑心天子偏幫皇后,縱使三司查出什麼,天子下令禁口,三司本就是唯天子命是從,誰又敢發一言?
再則,倘若真查出皇后與寧王間的清白,說出來又有幾人會相信?
是不是都覺得是三司為維護皇后名聲,幫其隱瞞?
到時候是不是該連皇帝的名聲都跟著壞了去?
遲盈這會兒再是鎮定,聽了這話止不住後背升起無措來。
她覺得這人似乎是有備而來,一句句像是真為了天子、為了朝政。
而她......自己答錯了一句便當真萬劫不復。
遲盈止不住的唇畔泛起了白,她無措地不知如何繼續下去。
劉衡一張飽經風霜的臉,見此露出一絲淺笑來。
心道這皇后說來也只是一個紙老虎,一兩句恐嚇便嚇的什麼都忘了,如此......
這般之人,本就德不配位,如何為後?
劉衡正想著,卻見那天子廣袖微動,伸手扶住了皇后的肩頭,只是那般輕巧扶著,卻猶如萬斤力道,朝著世人無聲訴說著二人的夫妻情感堅不可摧。
蕭寰當著滿殿朝臣之面,毫不避諱地眸光落在遲盈面龐,瞧著她年輕姣好的面容在殿中光亮下,瑩白如玉。
他一眨不眨的凝眸注視著她,凝望她的眉眼。
他喚她:「皇后。」
遲盈聽著耳畔這聲,忍不住心頭重一顫,只朝著他露出一點怯。
她望著他,有些無措,希望他能幫自己:「陛下......」
蕭寰一聽她這柔軟腔調,便有些心酸不忍,朝中這群老狐狸最喜說弄言語機關,最喜顛倒黑白,最常用朝廷、社稷壓人,他早已習慣這些人的說辭,早已沾染其中。
卻不想叫她聽到這些,叫她沾染了這些。
這個渾濁骯髒的朝廷,她就不該來。
「你無需理會這廝所言,莫要與一群螻蟻計較。」
遲盈有些難過的說:「他們懷疑我,是不是以後也會懷疑我的孩子?我該解釋清楚......」
蕭寰溫和的笑著說:「你想說便說,不想說了便去後殿歇著,你是女君,何須與一介冥頑不靈居心叵測的臣下計較?這天下黎明百姓悠悠眾口,冥頑不靈自作聰明之人不知凡幾,不可能叫每一個人都滿意的。你何需在乎所有人的想法?」
蕭寰只是不想嚇到她,誰說堵不住悠悠眾口?敢敗壞她名聲的人,殺乾淨便是。
又有何難?
日後再不能叫她聽了這些去。
遲盈摩挲著天子繡著龍紋的袖口,帶給她冰冷卻柔軟的觸感。
她眨了眨眼睛,勾著自己的手指,廣袖遮掩之下,蕭寰將她交措在一處的手指一根根拿開,只覺得她掌心泛著濕潤的汗水,想必她是難受極了。
遲盈低頭瞧著自己有些隆起的小腹,忽的又生出了一些恆心來,她無所謂,可她的孩子日後豈能帶著這等名聲出事?
蕭寰牽著她的手,眸光轉落至朝前,掃視眾人,神情肅穆,「劉衡所言之事,事關皇室機密。此事本不該為外人道也,蓋因皇家私事,牽連到皇后有性命之虞,朕當時遠在永縣無法趕往,寧王便襄助皇后罷了。」
蕭寰站在那裡,猶如一座高山,替遲盈遮擋住了一切風雪,他平和道:「此間事牽涉甚廣,朕無異於宣告天下。只能告訴諸卿皇后無半分過錯,如今育有皇嗣,居功至偉。寧王乃朕親弟,危難關頭襄助皇后此乃理所應當,更合乎天理人情。若是此等該叫坊間稱讚流傳的美事也能被朝臣黎民以小人之心揣度,以最惡毒言語傳謠,朕定然不能容過。三司自會去查,還皇后寧王公道,劉衡此等逆臣不能不除。」
天子面容冷峻,廣袖一揮道:「拖下去,待三日後處決。」
眾人恍惚聽著,都有些匪夷所思,似乎明白了一些,又似乎更加糊塗了。
因皇家私事,有人要趁太子不在取皇后性命?寧王這才襄助了皇后?
是何人?
眾位朝臣皆是絕頂聰慧之人,只肖幾瞬,便都猜出個所以然來。
是何人不能說出的?影響皇室名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