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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9:49:54 作者: 藤鹿山
    重弩聲,投石聲,箭羽聲----

    幾乎是須臾間,點了火的箭尖綻放在整個皇城上空,星星點點,黑暗都城都被燃亮。

    燈火通明中,無數人馬從四處黑暗中奔出,馬蹄聲驟起,如雨點細碎繁雜,猶如邪霧瞬間籠罩了這處京城。

    遲盈也無法安睡。

    她心悸的厲害,睜開眼睛,掀了薄衾坐了起來。

    立刻有幾隻燭火由遠及近。

    紫金雕花床邊圍來了一圈她熟悉的人影。

    江碧白竹,金絲楠白玉的座屏,紅漆木的腳凳,什麼都是她未出閣時候的模樣。

    「太子妃可是熱了?」夏日裡,遲盈還蓋著薄衾,若是熱了也不怪。

    遲盈搖頭,問她們:「是什麼時辰了?」

    「才是寅時兩刻,離天亮還早著,太子妃是不是被外邊吵著了?再睡一會兒?」

    外邊喊打喊殺,整個京城都是一團亂麻,遲盈如何還能睡得著。

    她撐著靠椅起來,問起遲老夫人來。

    「昨夜來的匆忙,只與祖母說了兩句話便睡下來,她可還好?」

    丫鬟們對視了一眼,遲盈以為祖母出了事,變成匆忙追問。

    「老夫人半夜也醒了,說是睡得不安穩,如今在佛堂里呢......」

    實在是如今的京城,能安穩入睡的恐怕也沒幾人了。

    更何況是隨國公府?

    隨國公府自從太子妃回來,便大門緊閉。

    可饒是這般,也半點不見消停的。

    有幾個經過前院回來的丫鬟都嚇得滿臉蒼白,說是在二門時就能聽見府門前刀劍的響聲,還說前院都遭了箭。

    有些羽箭都射到了府里來。

    連影屏上都扎了幾根。

    她們隨國公府有上百府兵,如今外邊又皆是東宮派來護衛的人馬。

    外邊的風險究竟如何裡邊人不得而知,歹人們也闖不進來。

    遲盈聽著,便也乾脆不睡了,披上一件薄衣便匆匆去了祖母院裡的小佛堂。

    年幼時的遲盈不喜佛堂的氣息,她曾經去過幾次,只覺得陰森的很,又因為她有喘疾,燒香時老夫人也不准她進去。

    後來又有了那崇善寺三個月的經歷,遲盈心裡更是厭惡......

    可如今遲盈再來,感官卻又變了許多。

    聞著令人安神的淡淡佛香,遲盈焦躁難安的心,竟緩緩安穩了下來。

    她自己親自動手搬來一團蒲團,盤膝而上,雙手合十,眉眼半閉。隨著祖母一道,佛堂里悄然無聲。

    良久,遲老夫人先睜開的眸子,瞧著身側像模像樣的遲盈,和藹的笑了起來。

    遲盈睜開眸子,不解地問她:「祖母在笑什麼?」

    遲老夫人眉目慈善,問道:「太子親自送你回來的?」

    遲盈不自覺的撓了撓方才未曾梳整有些凌亂的鬢髮,「是。」

    而後她又有些不自在說起:「我回來時,您不是還問過嗎,他只是順路將轎子停在咱們家府前,催我下轎子,等我一下來便走了。」

    她想起那時,自己的鞋子都被他的馬車濺上了一滴泥點子。

    外邊不知如何,小佛堂內倒是萬籟俱寂。似是成了這動亂之下皇城裡的唯一一塊淨土。

    遲老夫人語氣了帶著欣慰:「太子對你實在是有心了。」

    「我先前實則看不上你與太子的這樁婚事,說太子妃身份尊貴是日後大魏的國母,其中風險不提,便是真叫你坐到了皇后的位置,也無非只是一個深宮宮廷之中的女子,未必能開心的起來......」

    遲盈沒回答,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種關於自己的事。

    說來奇怪,原先她一想到這些就萬分害怕的,如今竟然沒那般怕了。

    約莫是經過的事情太多了,她已經不是曾經那個她了吧!

    「可如今我卻不這般覺得了,我這是倚老賣老,以為自己活了幾十載便什麼都經歷過,如今想來,祖母也有看錯的時候,有些事祖母本來就沒有經歷過,如何看的懂呢?」

    遲盈傻乎乎的問她:「祖母您看錯了什麼?您又看不懂什麼?您是覺得我當太子妃了不開心,當皇后了就能開心嗎?更何況如今,他能不能登上那個位置都說不準......」

    遲盈說道這裡,止住了。

    她眼眶有些酸澀,不願再說下去。

    當不了皇帝的太子,只怕連命都沒了吧。

    遲盈有時候惱恨太子時,恨不得叫他摔下來,叫自己去狠狠地折辱他,叫他也嘗一嘗被欺辱被羞辱的滋味。

    可她也從未想過叫他去死......

    遲老夫人見了便也知曉她的所想,與遲盈笑著說起:「祖母不懂你們這些小年輕人的情情愛愛......我與你祖父是祖輩訂下的婚約,我二人一輩子不說舉案齊眉,也是從沒紅過臉。以往我覺得這段感情甚是難得,可後來看著你父母那對時常吵嘴的小夫妻,又看你與太子間相處,才知曉我與你祖父間是少了點什麼。如今想來,我與你祖父間不像是夫妻,更像是被逼無奈的互相搭夥過日子。」

    遲盈聽了忍不住笑了,「祖母這般不好麼?不紅臉,不吵架,這是多難得的......」

    遲老夫人以一種冷清的旁觀者之態說起:「你祖父不與我紅臉,卻有能與他紅臉的人,這難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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