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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9:36:29 作者: 一度君華
    容塵子:「……」

    事實上,劉沁芳……也就是現在的玉骨並沒有等到第二天再履行她的職責。她用了一個時辰來適應自己的身體,那個河蚌的話她不敢不信,她真的害怕再回到那段恐怖絕望的時間裡去。

    下午她便將河蚌的衣物、玩具俱都分門別類地整理好。河蚌雖然懶,卻愛乾淨。當天的衣服一定要好好清洗,尤其是衣物上不能裝飾太硬的東西。其次是要有一手好廚藝,能做很多好吃的,要討她歡心便容易許多。

    玉骨小心翼翼地向清玄、清素討教河蚌的生活習性。

    時間是最鋒利的刻刀,總是情無聲息地磨平世上最尖銳的稜角。

    接下來幾日,是凌霞鎮的祈福法會。為了慶賀新生,除了高道論經【講】【法】,鎮長還組織了許多民間的娛樂項目,比如胸口碎大石、喉頭折鋼纖、空口吞碳火等等。自然也不乏許多賣金剛大力丸的傢伙湊個樂子。場面一時間熱鬧非凡。

    晚上,河蚌正吃著玉骨做的烤魷魚,突然有幾個道宗打扮的人進了別館。這群人個個衣著嚴整、容色肅然,還有個老頭連鬍子都白了,看起來定是道宗有頭有臉的人物。

    他們見到河蚌也是一怔,還是清玄迎了出去:「於琰真人,您怎麼來了?」

    來者正是正一道的於琰真人,他在道宗地位尊崇,如今突然出現,想必也是出了大事了。於琰真人打量了河蚌一番,不由皺了眉頭:「汝師何在?」

    清玄急將諸人讓入廳中落座,自有僕人奉茶。他恭敬地侍立於旁:「回真人話,家師近日主持凌霞鎮的祈福法會,這會兒正在沐浴更衣。」

    於琰真人略略點頭,他與容塵子的師父紫心道長乃八拜之交,是以對容塵子也是長者之態。此時語聲便不掩責備之意:「既是主持法會,如何還帶女眷?」

    清玄滿頭大汗,暗道師父也不想帶啊,但是不帶不讓走哇……

    容塵子聽聞於琰真人前來,自然也急忙整衣過來。於琰真人見著他,自然又是一番訓教:「你本就是個穩重的,如今行事卻越來越荒唐。你不畏人言,也不為清虛觀和紫心老友的留幾分顏面麼?」

    容塵子自然知道他所指何事,還未答言,那邊河蚌不樂意了:「你這個老道士好沒道理!!如何帶女眷出行就是荒唐事了?」她可不管什麼輩分、尊卑,當場就要於琰真人好看,「你也是女人生的,卻看不起女人,出家了就可以不孝了嗎?」

    於琰真人何嘗被人這般頂撞過,還是當著道宗諸人的面,他頓時面色鐵青。可是河蚌的話才起了個頭:「那個什麼經裡面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什麼狗』,既然我們都是那什麼狗,你這個什麼狗,憑什麼看不起我這個什麼狗?」

    於琰真人氣得鬚髮皆張,容塵子趕緊低喝:「休要再言!」

    河蚌這才悻悻地坐回去,重新吃烤魷魚。容塵子親自給於琰真人斟茶:「鄉野小妖少不更事,真人萬莫見怪。」

    於琰真人也不能真同一個女妖置氣,他喝了一口茶,冷哼了聲:「長崗山之北不過數里的大風坡最近失蹤了不少村女,我觀氣象,恐有妖物借昔日鳴蛇之邪氣成了氣候。為免再禍亂世間,這才帶人匆匆趕往。你既在此,便隨我同去。希望不是鳴蛇復生。道宗近年人才凋零,我實在不願再因一時輕敵折損同仁。」

    容塵子自然無二話,當下就令清玄收拾了東西,準備同於琰真人出發。

    河蚌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後,也欲同去。道宗的人雖多次聽聞容塵子這個鼎器,然見過的著實不多。這會兒見她果如傳聞般嬌美欲滴,不由多打量了幾眼。

    容塵子微側身略擋了眾人視線,低聲道:「這次你不去了,乖乖地留在這裡。我很快就回來。」

    河蚌一聽就不幹了:「人家就要去,就要去!!」

    身後諸人哪裡見過這般奇景,忍不住地笑。容塵子低聲跟她解釋:「若此妖物吸食女子精魄,場面必然不堪。你一個女兒家去作甚?」

    河蚌又哪裡是個講理的,一看容塵子是真不打算帶她了,她抱著容塵子的胳膊,眼淚立馬就在眼眶裡打轉了:「人家就去,就去!」

    容塵子有理說不清,看看周圍諸人的神色,他清咳一聲:「好吧,那回房換衣服吧。」河蚌這才開心了,歡呼一聲便回了房間。容塵子緊隨其後,不顧於琰真人的臉色,輕聲道:「煩請諸位稍等片刻。」

    清玄自然又上了些點心略略招待。

    回到房間,玉骨正在給河蚌洗手。容塵子略略施了個眼色,她便躬身退了下去。容塵子將門閂好,這才替河蚌洗臉擦手。河蚌還在盤算:「人家要穿什麼衣服呢?我覺得這件就很好嘛。」

    「嗯。」容塵子吻吻她的額頭,順手將她抱到榻上,河蚌是個衣來伸手的,立刻就張開雙臂任他寬衣解帶。容塵子將她的衣裙放在一邊,冷不防覆身而上。紗帳垂落,遮住帳中風光。

    第一次河蚌還是比較享受的,第二次她就覺出中計,不由哭鬧不休。容塵子前幾日學了些房中術的法門,這下子有了用武之地。三兩下逗得她再度興起,這才遂了願。許久之後,容塵子整衣起床,河蚌還帶著哭音哼哼:「人家也要去。」

    容塵子繫著衣上系帶,語聲溫柔:「嗯,那起床換衣服吧。」

    河蚌沒有回應,容塵子穿戴整齊再俯身去看,她已然睡熟了。那睡顏太過恬靜美好,容塵子不由又吻了吻她的額頭,輕嘆一口氣喚了玉骨進來照看。

    廳中於琰真人等待已久,但見那個河蚌沒有跟來,大家還是都鬆了一口氣。畢竟一群道宗之人同行,跟著個嬌滴滴的女子總不像話。

    容塵子隨同諸人一併到了大風坡,附近百姓聽聞道宗高人除妖,俱都前來圍觀。大風坡別無他物,但見參天古樹旁一片茂密的斑竹林,其竹高異常,根株肥厚。諸人都面色嚴肅:「看來是這叢斑竹作怪了。」 容塵子開始布陣,於琰真人於旁邊一根條石下發現一個洞口。弟子輩的道士也不用自家師父招呼就開始掄鋤去挖。洞口初時不過碗口大,裡面卻越來越寬。外面圍著的百姓又是好奇又是害怕,想上前不敢上前,想退後又捨不得退後。

    洞口居然還帶拐彎,挖過轉彎處,突然一股臭氣薰得眾人皆吐。容塵子和於琰真人俱都皺了眉----是屍臭。看來村里失蹤的少女是凶多吉少了。

    ☆、第79章

    洞越靠近山里,挖掘便越困難。眼看著天色漸漸晚了,於琰真人不得不下令停止挖掘。容塵子看看天色,也是暗自著急,再晚些時候只怕家裡的河蚌要醒了。她若醒來發覺得容塵子不在,定然不會同他干休的。

    於琰真人也瞧出他心不在焉,頓時就板了臉:「道家本就有雙修的法門,我原道你即使養個鼎器也不算什麼。可是如今你看看你,不過分開片刻,就連魂都快被勾走了。自古溫柔鄉便是英雄冢,何況你我出家之人,更應遠聲色、黜嗜欲。你呀,凡名俗利倒是入不得眼,就恐情關難過。」

    容塵子面色赧然,這些道理他何嘗不懂?多年來他也曾無數次講給自己的弟子聽。然情絲無形,蝕心蝕骨,又豈是揮刀能斷的?

    他輕聲嘆息:「真人教誨,晚輩定當銘記。只是她性子頑劣,若晚間晚輩不歸,只怕鬧將起來,客館丫頭哄她不住。」

    於琰真人面上現了些怒容:「看來方才我的話,你當春風過耳了!也罷,如今紫心老友已經過逝,你貴為一派之尊,旁人也管不住了。」

    畢竟是長者,於琰真人發了怒,容塵子也走不得,只得站在一邊,留意洞穴的挖掘情況。

    這次鳴蛇的動靜實在太大,莊少衾身為國師也有些風聲鶴唳。今接到於琰真人傳信,他也不敢擱耽,立刻就帶了十幾名身手矯健的兵士趕到了凌霞鎮。

    原意自然是先同容塵子會合,得知容塵子已經先一步趕往大風坡,他也欲追上。路過客棧遇到出來採買食材的玉骨,他駭了一大跳,還以為是漏網的鳴蛇,不免又仔細查問了一通。

    在得知河蚌還在客館,他頓時就發了一點善心----決定將這貨給自己師兄帶過去。於是他去客館把原本睡得正香的河蚌叫醒了……= =

    河蚌醒來之後可就不好了,她氣得火冒三丈,立刻就要衝到大風坡把容塵子啃了。莊少衾雖擅花言巧語,可也哄不住吃貨,他揉了揉眉心,看著水遁而去的河蚌,輕聲嘆:「師兄,你乃正神轉世,定會逢凶化吉的……吧?」

    就在諸道士刨洞刨得最起勁的時候,河蚌出現了。諸道士一轉身就看見了她,因著剛睡醒,她長發微亂,身上還穿著那件羽衣,她雙手拎著裙角,□著雙足,踝間金鈴依舊。天地之間都失去了聲響,她像是古卷中走出一頁錦鏽華章,又如繁華碧葉間流淌清露一行。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只怕點滴聲響驚憂了這半山綺麗。河蚌出乎意料地沒有哭鬧,容塵子沒有過來抱她,顯見這次這個老道士更厲害,哭鬧肯定不管用。

    她站在離容塵子三步遠的地方,臉龐尚帶醉人的桃紅,那雙眸子似被清愁擦拭,泛出濕漉漉的輝光。夕陽的餘輝斜斜鋪散,她微微仰起頭,清淚將落未落:「老道士,你又不要我啦?」

    原本不欲再觸怒於琰真人的容塵子,頓時就上前擁住了她:「說得什麼胡話?」

    河蚌悲悲戚戚地任他緊緊相擁,然後隔著容塵子,她轉過臉,伸出小舌頭向一旁面色鐵青的於琰真人做了個鬼臉,氣得於琰真人差點腦溢血。

    晚飯時分,莊少衾趕了過來,當然把河蚌的隨侍玉骨也帶了過來。河蚌和容塵子坐在一起,莊少衾正感嘆師兄福大命大,就瞧見河蚌取了個饅頭,正拼命往上蘸糖。

    容塵子將她的菜都分好挾到她的碟子裡,一面和於琰道長談論洞裡的異事:「吾觀洞中妖氣厚重,只怕妖類數量繁多,所結陣法總恐有所疏漏。若令其中一隻逃脫,凌霞鎮只怕又將不得安寧……」

    他這頭說著話,河蚌手裡的饅頭已經蘸得糖比麵粉厚了。她興高采烈地舉起小手,將饅頭舉到容塵子唇邊。容塵子飲食本就清淡,如何受得了這許多糖,只嘗了一口濃眉就皺到了一起。

    河蚌只當不覺,又將饅頭厚厚蘸了一層,再舉高了餵他。容塵子垂眼望她,見她笑顏如花,他輕嘆了聲,遂緩緩張口,就這麼不緊不慢地任她蘸糖吃了大半個饅頭。次數多了,那河蚌就有些狐疑----難道這糖不夠甜?

    她看看手裡剩下的一塊,不由就伸嘴去咬,容塵子不著痕跡地取過來,就著清粥一併咽了下去。

    山洞刨出了斑竹的根系,腐臭的氣息越來越重,容塵子本是不允河蚌跟來的,但她那樣好熱鬧的性子,又哪裡攔得住。也幸得容塵子用力握住她的手腕,她才沒能第一個衝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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