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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9:36:29 作者: 一度君華
河蚌居然沒有抗拒的意思,容塵子貪戀那驚世容光,難免與她擁吻許久。待醒過神,他又自責不已----如今青天白日,乾坤朗朗,他竟在院子裡同她……這成何體統!他鬆開河蚌,她輕軟如雲朵般的衣角在他掌心一滑,人又調皮地遊走了。容塵子輕聲嘆氣,掌心中絲滑尚留。
次日一早,凌霞鎮鎮長特地上山求見容塵子,禮請他前往凌霞鎮的祭天台主持一場法事。原是凌霞鎮經鳴蛇一事,鎮民們俱都嚇得不輕,好不容易回復了元氣,便想著啟醮作法,一則為鎮子祈福,二則也安定一下人心。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容塵子自然不曾推拒。河蚌是個十處打鑼九處都在的傢伙,自然也是要跟著去的。容塵子知道抵不過她的糾纏,索性也就慡快地答應帶她一併前往了。只是臨行前仍是叮囑良多:「山下民風純樸,對男女之防更是極為看重,你要同我前去也使得,只是不可如在觀中一般任性放肆。何況我此行是前往設壇作醮,乃嚴肅之事,你要聽話,萬不可胡鬧。」
河蚌瞪著水汪汪的眼睛,也不知聽進去了沒有。容塵子嘆了口氣,見院中無人經過,遂將她攬在懷裡,只輕輕一擁:「非是我不允你親近,只是我畢竟是道門中人,今又執掌清虛觀門戶,縱有私慾,也萬不敢因吾一人玷辱道家門風。你若心存疑慮,待法事一了,我便脫冠還俗,此後你要如何,便都隨了你。」
他神色嚴肅,河蚌身體還沒長成,腦子不好使。她想了半天,終於想明白了一點:「你是說,如果我要你還俗,這次就不許去看法會嗎?」
容塵子啼笑皆非:「嗯,但是以後我會帶你去很多地方。」
河蚌開始作算術:「可是你不還俗我還可以去看法會,以後你還是會帶我去很多地方的!」她終於得出答案,「那你不還俗吧,我要去看法會!」
……
容塵子開始收拾行裝,因著上次鳴蛇之禍,這場法會也格外隆重,要準備的法器也就極多。容塵子帶上九個清字輩的弟子一併下了山,觀中事務交給葉甜處理。葉甜也無二話----法會什麼的,她參加過無數場,實在是無聊透了。還不如呆在觀中自在。
只是她對容塵子帶河蚌出門還是有些不放心,如上次一般將河蚌吃的、穿的、玩的都裝了滿滿一箱。河蚌臨走時還偷偷俯在她耳邊說悄悄話,逗得她哈哈大笑。經過這次災禍,二人的嫌隙倒是冰消雪融了,河蚌待葉甜比待他更親。
容塵子是個細緻的人,不免又囑咐了葉甜一番,這才帶著河蚌和一干徒弟下了山。
山下自有一干人前來迎接,來人太多,容塵子怕河蚌亂跑,吩咐她呆在馬車裡,哪也不許去。河蚌噘著小嘴,滿臉不高興。容塵子十分無奈,只得以眼神支付自己弟子清韻。清韻頭皮一麻,卻也不敢逆師父的意思。
容塵子下得車來,便看見劉閣老,他上頭有人,官府對他自然百般照顧,這次災禍劉府上下也並無損傷,只是劉家小姐劉沁芳失蹤了。鎮上突遇變故,魍魎魑魅橫行,他也顧不上這個女兒。這會兒容塵子到了,他一如以往的熱情:「知觀,許久不見,知觀別來無恙?」
容塵子打了個稽首,權作回禮:「一切安好,勞煩閣老掛念。」
劉閣老同他把臂而行,還是想讓他推算一下自己女兒的下落。河蚌又豈是個閒得住的?她呆在車裡就跟墊子上長了刺似的。清韻怕她當眾搗亂,讓師父下不了台,只得從包里掏出幾根素鴨脖哄她。這是他最近研製出的新菜色,雖然自己不嘗,但看河蚌的表情就能知道這東西到底是個什麼味道。這東西是鑽石級法寶,他做得也不多。
河蚌有素鴨脖耐心倍增,也就不管前面二人了,呆在車裡慢慢啃。
劉閣老的意思,仍是請容塵子下榻自家別苑,容塵子覺得劉府人多眼雜,難保這次又鬧出點什麼事來。何況河蚌本就活潑好動,與旁人同居一宅,總是不便……這般一想,他便婉拒其意,帶著諸弟子住在鎮長特地為他安排的客館之中。
客館雖不比劉府奢華,但勝在環境清雅。馬車在朱門之前停下,容塵子也停住了腳步,他素來在凌霞鎮便頗有威望,這個日子又兼著大災過後眾人心有餘悸,故而等在門口的人更多。那時候民風純樸,他為眾人奔走,眾人難免要送他些瓜果、雞蛋什麼的。
他反正推拒不得,索性便讓諸弟子收下了。鎮民送了東西,反倒心安了,圍著他問些八桿子打不著的事兒,比如自己老婆這胎懷的是男是女、比如前些日子老余家的母豬咬死了自己的小豬,會不會是不詳的預兆等等。
然而這一切問題,都在一瞬間止住了。聚著好幾百人的客館門前,突然靜得落針可聞。容塵子回過頭,只過馬車裡,那河蚌掀簾而下。早上她惦記著要出門,死活不讓葉甜梳頭,最後出門時順手摘了幾串鈴蘭,編了個頭環。雪白嬌小的鈴蘭花在她發間額際綻放,那一身羽衣被風吹起,朱陽鍍光,她像是清晨繁花之間的精靈。
諸人張大嘴巴,人群死寂。許久方有人低聲問:「這這這,這是誰家仙姑?」
有人用更低的聲音答:「她你都不知道?!咱知觀的鼎器,長得那叫沉魚落雁,以前咱去觀里上香,還看見過她出來玩。清玄小師父追著哄呢,嘿嘿。不過那時候看起來沒有這么小……難道雙修之術真的如此神奇,居然能讓人返老還童?!」
「呸,你懂什麼呀。知觀本就是神人,她承接了知觀那麼多雨露恩澤,咳咳,肯定會今年二十,明年十八呀!」
「這礀色,怕是仙女也給比下去了,難怪知觀神一樣的人物也動了心……」
容塵子被人議論得想死,那河蚌卻絲毫不自覺,她蹦蹦跳跳地走到容塵子身邊,足踝間的紅線金鈴聲音清悅:「知觀,今天就住這裡嗎?」
容塵子厚了半天臉皮還是沒去牽她的小手,只低低地嗯了一聲。她便率先向院子裡跑去:「那我先睡會,走了好久的路,累死人家了!」
她跑起來像一隻滾動的雪球,諸人的心仿佛都跟著那節奏顫慄了。容塵子鼻端尚有餘香,卻駐足原地,不能跟上。師父不好去,清韻只有在後面追,心裡暗道----師娘,您今天根本沒走路好不好!下山後您坐的馬車,下山前的山路師父抱了半截,後半截您老騎的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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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妖怪的德性
客館進門處是一大片錦帶花。此時正值花期,遠遠望去,當真花如錦帶,艷麗無比。鎮長、劉閣老等人陪著容塵子進去,容塵子口中答話,目光卻不是瞟過前面奔跑的河蚌。
她的身影極快地穿過迴廊,兩個丫環帶著她進房歇息了,容塵子這才收回視線。正逢鎮長小心翼翼地問:「知觀,咱們鎮子上……不會再出什麼事兒了吧?」
容塵子心下也多有無奈,世間人、事,又哪有永絕後患、一生順逐的道理。只是為安眾人心,他還是略略點頭:「凌霞鎮靈氣充沛,本就是塊福地。只要大家積德行善,總有好報的。」
這話等於沒說,但於他說來份量又不一般,當下大家都放寬了心。
這次所做法事,又稱陽醮,乃為活人所做,主要用於祈神禳禍,佑人口平安。這樣的法事對於容塵子來說卻是沒什麼難度,但他仍是沐浴更衣,十分鄭重。劉閣老一直央著他替自己找女兒,一個下午也沒離開。
容塵子心裡記掛著河蚌,對劉沁芳暗傷河蚌一事仍耿耿於懷,但他畢竟乃出家人,終究也念著她也是一條命。如今河蚌無事,查查她的下落也無有不可。
劉閣老也正是看中了這一點,這才苦苦哀求。若是換成河蚌,他別說央一個下午了,就是跪個千八百年,那貨也絕不會搭理分毫----若是心情好,或許順手送他個蒲團什麼的還有可能。
河蚌睡醒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了,她在院子裡找了好久也沒見著容塵子,便嘟著嘴一路出了院子。清韻以為她要睡到子時左右,便沒留意,逕自在廚房給她做素鴨脖。
她依舊著白羽紗裙,赤足散發,因著睡眠充足,兩頰俱帶著嬌嫩的紅暈,鮮如秋果。這時候凌霞鎮正是熱鬧時分,木樓前的燈籠全部點亮,無數小攤正在吆喝攬客。河蚌本來是想找容塵子的,但被香味一引……她就有點忘了正事。
她一路走一路東張西望,凌霞鎮畢竟民風純樸,穿成這樣的姑娘絕對聞所未聞,眾人眼睛都瞪成了烏雞,一路追著她。幸好有在客館見過她的,私底下跟著解釋:「噓,可莫驚了她,知觀寶貝得很的。」
她在一個烤鴨鋪子前停下來,皺著眉頭考慮是先去找容塵子還是先吃點東西。正在糾結間,鋪子老闆不敢怠慢,手腳麻利地切了幾碟烤鴨,還給卷好了蘸上醬端給她。那香味勾得她口水橫流,這貨便把找容塵子的事暫時給忘了。
清韻做好了素鴨脖,自然就派了客館的侍女去看看她,這才發現她不見了!
清韻急得頭髮都豎起來了,忙令客館諸下人都前去找尋。
容塵子正帶著清玄、清素諸弟子同劉閣老一齊尋找劉沁芳。他也感事情怪異----他用劉沁芳的生辰八字推演她的命理,此人陽壽未盡,即使意外身亡,也是橫死之人,不會為陰司所留。
但如今她生不見人,死不見魂。容塵子以血為引,用她平素最喜歡的首飾施尋蹤術,但她的氣息在一處簡陋的民房便消失怠盡。無論如何再無線索。
容塵子皺著眉頭沉聲問:「裡面所住何人?」
劉閣老不清楚,鎮長卻知道:「這是余柱生家,平常大家都叫他老余,家裡有爺爺、老婆,還有一個小孩,叫余春。」經過鳴蛇一事,他膽尚寒,「知觀,難道這家人已經被蛇妖附體了?」
容塵子搖頭:「不要胡亂揣度!」
他敲門進去,老余背有些駝,他從未如此接近過容塵子這般人物,面露膽怯之色,看得出是個老實人。容塵子快步前行,發現與方才尋蹤術所至的位置僅一牆之隔的地方,原來是老余家的豬圈。
裡面養著好幾頭豬,此時不是睡覺就是在圈裡拱來拱去。豬圈裡味道不好聞,劉閣老和鎮長都捂著鼻子沒跟進來。容塵子緩步行過幾格豬圈,若有所思。
他似乎聽見一種極細微的聲音,像是魂哭。魂哭,是人在飽受不可忍受的摧殘與折磨之後發出的聲音,其間痛苦偽裝不來。但他尋不到來源,這裡一切正常,並無絲毫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