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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9:36:29 作者: 一度君華
    行止真人倒不覺得驚訝:「它們或許不懂,但不要忘了,長崗山之下封印怪物的陣法,正是上古陣法,裡面的東西若是懂得,自然不足為奇。」

    幾人俱都點頭,河蚌吃著淳于臨為她做的香蘇鴨、糙菇燴、魚翅粥,冷不防抬頭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語。

    莊少衾提了長崗山下古陣法的事,他倒是一本正經:「目前要對付這些怪蛇,總還須熟知其習性。我的意思就是再探一次長崗山,上次的粘液,我懷疑是卵,如果我們能帶回幾枚,也總能有些頭緒。」

    他這話一出,行止真人就搖頭:「如果凡是下過山崖的人就有可能被三眼蛇冒認,那麼到時候我們如何分辨真假?」

    莊少衾神色堅決:「這是我們如今唯一的線索,反正我之前下去過,如今也不懼重臨。這次可以使用粘竿或者網兜,但線一定要足夠長,那地方實在深不可測。」

    眾人俱都皺著眉,個個神色嚴峻,大河蚌咽下嘴裡的糙菇燴,她也神色嚴峻:「不知道蛇蛋是蒸著好吃還是煮著好吃,」她沉吟許久,「或許我們應該試試芙蓉蛋。」

    眾:……

    凌霞鎮又有人橫死,情況越來越不妙,劉府里瀰漫著一種說不出的凝重氣氛。宮中聖上沉迷道術,莊少衾本來就有點真本事,再加上能言巧辯、擅忽悠,哄得聖上將宮中珍藏的鳳凰涎給送了過來。鳳凰涎是療傷的聖品,對外傷癒合有奇效。

    容塵子本推拒不用,但見三眼蛇之勢愈演愈烈,而自己分毫不能出力,只得勉強用了一些。鳳凰涎藥性需要藉助外力進行催化,如今莊少衾和葉甜正盤腿運功助他,浴陽真人照看劉府其他人,行止真人護法。大河蚌填飽了肚子,則歪坐在淳于臨身邊。

    兩波人嚴以待陣,只恐那三眼蛇再趁虛而入。

    河蚌肚子是飽了,嘴上卻不肯閒著,正背靠著淳于臨啃豌豆黃。淳于臨全身衣裳柔軟,全身上下別無佩飾,就是因為這河蚌身嬌肉嫩,怕硌著她,平日裡金玉之物是從來不戴的,便是腰帶也會選擇最柔軟的材質。大河蚌習慣了將他當靠枕,每每坐下來,總是不自覺就倚在他身上,他也早習以為常。

    屋子裡一時極為安靜,只聽到河蚌的啃咬聲,老鼠似的斷斷續續。

    莊少衾和葉甜雙手結印,與容塵子正好結成一個盤天印,一時氣息相通。三人俱閉著眼睛,容塵子平日裡嚴肅慣了,自傷後更是不苟言笑,倒是闔目之後臉上五官輪廓顯得柔和一些。

    河蚌一邊啃豌豆黃一邊上下打量他,不過兩刻鐘心思已經跳轉----現在有好幾兩肉了是我的了喔,到時候從哪裡割呢……

    腿?胸?屁股?!

    嗷嗷,反正那根子孫根老子是絕對不要的!太硬,不好嚼。

    她很認真地思考。

    次日一早,容塵子傷勢果然大有好轉,但身體終究有所虧損,這是再靈妙的奇藥也補不回來的,只能好生將養。他也不以為意,道家本就有眾多養生的法門,行氣活血、養精蓄神的功法他都是擅長的。

    他傷勢一緩,立刻就想要前往長崗山:「如今情勢很明顯,所有下過長崗山的人都有可能被三眼蛇模仿假冒,我下去比較安全。」他不經意看了河蚌一眼,那意思已經很明顯----不管三眼蛇如何假冒,河蚌都是能認出他的。

    神之血脈是不可複製的,即使身形再如何相似,蛇身上也絕不可能有神仙肉的誘人香氣。而這種香氣,正是妖不可能抗拒的誘惑。

    莊少衾不經意地打量著河蚌,語氣有些不放心:「師兄,你傷勢剛剛緩和……」

    容塵子揮手打斷他:「我已無礙,你留在這裡繼續追查三眼蛇的下落,實在不行,就讓全鎮改用糙木灰將道路全部覆蓋,凡蛇遊走,必有痕跡,相信一定能找到那條作惡多端的三眼蛇。」

    莊少衾點頭,又看了一眼河蚌:「我這就命人將凌霞鎮各處的泥土全部鋪上石灰,相信不多久就會有這條蛇的線索。」

    容塵子點頭,自帶了清玄、清素就欲前往長崗山。莊少衾止住他:「師兄,如果你一定要去,就讓海皇陛下與您同去,」他看向河蚌,神色嚴肅,「海皇陛下仙術高明,即使有危險,想必也能化險為夷。」

    容塵子還沒拒絕,河蚌已經嚷了起來:「我才不要和他一起走呢!」她攬住淳于臨的脖子,淳于臨不動聲色地握了她的手,淡淡地道:「陛下習慣由我服伺,我須隨她一同前往。」

    容塵子也不同意:「不過是取幾枚蛇卵,用不著如此陣仗,我快去快回,不過片刻功夫。」

    莊少衾眼珠微轉,上前隔開淳于臨:「不過片刻功夫,陛下和我師兄在一起,淳于祭司應該沒什麼可擔心的。今日我們將整個凌霞鎮都鋪上石灰粉,難免要搜出三眼蛇的下落,還需要淳于祭司出手相助方好。」

    淳于臨看看河蚌,他自然是聽河蚌的意見。河蚌嬌慵地伸了個懶腰,那玲瓏曲線令容塵子不自覺側過臉去:「那我和淳于臨去,你們留下來。」

    她根本懶得提容塵子的名字,莊少衾不依:「我師兄擅陣法,遠比祭司下去安全,何況如若祭司下去,如何辯別真假?」

    河蚌嘟著嘴不情願,容塵子卻不想再耽誤時間,他的話似說給淳于臨和莊少衾,但明眼人都知道聽眾到底是誰:「快去快回,不過半日功夫。」

    河蚌磨磨蹭蹭:「可是我還是不想去。」

    淳于臨對容塵子的為人還是放心,想著只有半日功夫,再多耽擱也不好,這才安撫河蚌:「那麼陛下就與知觀同去,但不要下崖,只在崖上接應知觀即可,一切小心。」

    河蚌哼了一聲,不說話。容塵子也只得輕聲道:「那走吧,快去快回。」

    出了劉府,容塵子前在最前面,河蚌不遠不近地走在其身後,清玄清素只得遠遠綴在二人後面。清素以肘捅捅清玄,將聲音壓低:「師兄,師父不會再受那妖怪蒙蔽了吧?」

    清玄正了臉色:「長輩的事,豈是你我可以妄自議論揣測的?」訓完師弟,他又瞄了一眼容塵子高大頎長的背影,「師父的性子你還不曉得?此事以後莫要再提了。」

    道家御劍、驅獸、騰雲俱都需要一口真氣,容塵子傷勢初愈,並不敢妄動真氣。清玄、清素修為不到家,長時間的御劍二人靈氣不足。但若以車馬代步又需要約兩個時辰有餘。

    容塵子正猶豫著強提真氣,再折兩張紙符,突然周圍漾起一圈水紋,一股清透的靈氣四溢開來,清玄、清素都是眼前一花,不過瞬間已經在長崗山山下。

    河蚌很謹慎----這時候妄用法術,說不定會驚動山下的東西。容塵子卻是震驚萬分,之前他就知道這河蚌修為不錯,但如今看來,她修為豈止是不錯!至少不下兩千年!

    一隻兩千年的內修,絕不可能只是凌霞海域的一個海大王。她到底是誰?

    然河蚌也沒有給他時間問,她坐在山間柏樹下,天氣已經很冷了,她化為原形,用兩扇大貝殼抵擋寒氣,一副不想再多看容塵子一眼的表情:「我先睡一覺,有事叫我。」

    容塵子自然不會同她一般計較,倒是她想想又補了一句:「下去之後多帶幾個蛋上來。」

    再沒有人問她做什麼。=_=||||

    而當一行人出發之後,行止真人和匆匆返回劉府的莊少衾打了個照面,行止真人將莊少衾打量了幾遍,一臉狐疑:「國師幾時出去的?」

    莊少衾一臉悻然:「昨夜子時又有兩人被三眼蛇吸食了魂魄,我領人一路追到城隍廟,仍被它跑了。」

    行止真人面色大變:「所以昨夜為容塵子道長療傷之後,國師一直沒有再回劉府?」

    莊少衾目光如針:「什麼意思?」

    身後浴陽真人已是一臉驚駭:「那晨間勸那個蚌精同容知觀一併前往長崗山的是誰?!」

    ☆、第四十二章:吃貨的境界

    容塵子下得山崖,很快找到了東南角陣法威力減弱的地方,附近糙木繁茂,他以神識試探,只見山下白茫茫一片,仿佛蒙著一層薄霧一般看不真切,但他的心卻沉了下去----如果這一片全是三眼蛇卵……

    陣中並無其他法術波動,他緩緩靠近,正要伸出粘竿,崖下突然傳來一陣巨大的吸力。容塵子心下暗驚,他本就重傷初愈,氣息不穩,雖然小心防備,卻仍是不敵,直接往下就墜。

    他心中暗驚,卻並沒有發出聲響----崖上清玄、清素不明情況,若聽他出聲,必然前來,屆時恐怕難以自保。至於那個河蚌……

    他腦子裡閃電般閃過她的身影,卻就此打住,再不願深想。那是他的一塊疤,他想把它藏在一處連自己也看不見的地方。

    河蚌本來在崖上躺著,突然她化為人形,清玄、清素眼前還留著她的殘影,她已經合身撲向了崖下。容塵子下墜之勢突然減緩,陣法之下的吸力卻分毫未減。他只覺懷中一暖,面前已經卡了一個人,是卡。這古陣法像一層堅冰,緊緊將他同河蚌卡在一起。

    河蚌緊緊貼著他,情急之中,她用凝冰術凝結了崖下的水汽,配合古陣法抵禦崖下的吸力。是以二人之間全無半點fèng隙。

    她身體太細嫩,受不得堅冰的擠壓,便只得往容塵子懷裡拱,二人粘在一起。

    軟玉溫香抱滿懷,容塵子不動如山:「陣法破裂了,我們這時候抽身而出,崖下的東西有可能會脫困。不論如何,絕不能讓它上得地表,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河蚌明顯沒有認真聽他說話,自從上次被他掐了脖子,河蚌一直不怎麼親近他,這時候她整個小臉都皺到了一起,身體死命往前擠,一眼也不看容塵子。

    容塵子皺眉,語聲倒是沉穩:「我需要一刻鐘凝結山間靈氣修補陣法,你的凝冰術可以堅持嗎?」

    河蚌鼻尖微皺,用力地吸了一口氣,眼睛裡透出濕漉漉的光,想說什麼,抬眼看見容塵子嚴肅的面孔,她又什麼也沒說,只是微微點頭。容塵子結了手印開始採集附近的靈氣,回頭見那河蚌上齒咬住下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他嘆了口氣,突然伸出右手,強行隔在河蚌腰背與堅冰之間。那fèng隙實在太小,他的手背被蹭破了皮肉,血染紅了冰層。河蚌抬頭看了他一眼,容塵子低頭正迎上她的目光,片刻沉默,兩個人都沒再說話。他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腳下的古陣法得到靈氣的修補,開始慢慢厚實。下面的吸引力似乎堅持不了太久,突然消失了。

    容塵子足下一輕,環著河蚌出了冰層。上得山崖,他在清玄、清素趕過來之前抽回手,右臂手肘以下都被蹭破了皮,血肉模糊的一片。好在只是皮外傷,看著血肉模糊,其實並不要緊。他連眉頭也不皺,只隨手施了個止血咒,撕了一角內衫正欲包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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