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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9:36:29 作者: 一度君華
    容塵子從屍體右肩一直摸到手部,許久方長吁一口氣:「不是小葉。」

    莊少衾也鬆了一口氣:「如果那條蛇不是劉沁芳,那麼我們是不是派人搜索一下劉府,找找真正的劉家小姐在何處?」他凝眸看了一陣湖中女屍,小心揣測,「還是莫非這具屍體就是劉家小姐?」

    劉閣老也看不得這屍體死狀,接二連三的出事他已經是心力交瘁:「國師,這女屍老朽讓賤內認過,倒不似小女。」

    容塵子沉吟許久,初冬的風帶著水氣撲面而來,撩動髮絲衣袂,殘糙枯枝更襯出他的憔悴。莊少衾實在不忍勞他心神,然事關葉甜,顧慮也只能暫擱一旁:「師兄,我同那三眼蛇照過面,蛇皮幾乎刀槍不入,且又能吸食魂魄。如今她掩體被破,只怕會更加猖狂……」

    後邊的話尚未出口,劉閣老已經接道:「容尊師、莊國師,不瞞二位,自上次這妖孽逃掉之後,凌霞鎮短短兩天時間已有六七人無疾而終。州官已然上報,只怕會驚動聖上。估計朝廷給國師的文書,兩日後就要到這裡了。」

    容塵子五指緊握成拳,以袖掩口又咳了許久:「你覺得海皇當真能對付這孽畜?」

    他看向莊少衾,莊少衾皺眉:「那個河蚌精的本事,我也未曾親眼見過,但這個人的實力毋庸置疑,若得她相助,儘快除了這東西,也能少些傷亡。」他眼中陰沉之色再現,「且她竟敢謀奪師兄血肉,幾乎害了師兄性命。待此間事了,這筆帳總得清算。」

    容塵子神色沉凝如水:「我與她前情已清,此事日後不必再提。若她確對此事有所助益,我去一趟海族。」

    這話一出,別說莊少衾,便是清玄、清素亦是反對:「師父,那蚌精垂涎師父血肉已經不擇手段,師父您這一去……」

    容塵子擺手制止他們:「她為人極為膽小謹慎,此事非我親往不可。」

    莊少衾還算冷靜:「如此,我隨師兄同去,如若情況有變,也好有個照應。」

    容塵子搖頭:「我不是去同海族動武,三眼蛇隨時都會出現,你還是留在這裡。既然它是蛇,先找些驅蛇的方法,灑些雄黃粉、雀糞試試。」

    行止真人聞聽容塵子到來,此時也趕來相迎,九鼎宮和清虛觀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卻一直暗中較著勁兒,特別是浴陽真人總看容塵子不痛快。只是如今大敵當前,諸人都知道顧全大局,是以浴陽真人也同容塵子見了禮。

    葉甜生死不明,容塵子不敢耽擱,帶著清玄、清素直奔凌霞海域。

    那時候淳于臨在巡視海防,河蚌吃飽了正躺在海面曬太陽。冬日的太陽照得人全身暖洋洋的,她有些困,翻個身打了個哈欠。

    正想回海皇宮睡覺,突然天邊有人踏水而來,語聲清朗:「海皇陛下,久違了,別來無恙?」

    河蚌一回頭就看到莊少衾,依舊著一身藍色的道袍,斜背著寶劍,行止之間帶著一朝國師的卓然氣度。河蚌有些奇怪:「你怎麼會在這裡?」

    莊少衾緩緩走近,一副為色所迷的模樣:「自上次海邊一見,小道對陛下仙姿一直念念不忘,如今得空,自然就前來看望陛下了。」

    河蚌警覺地退後幾步,身邊漾開一圈水紋,橫隔在她與莊少衾之間。她突然高聲嬌叱:「臭三眼蛇,別裝了,我看見你的蛇尾巴啦!!」

    面前的莊少衾表情突然變得很奇怪,「他」上下打量自己,從頭到腳,又將頭扭了三百六十度去看自己後背,半晌才疑惑地道:「不可能,我的尾巴還沒伸出來呢!」

    河蚌一身冷汗,二話不說轉身就鑽入了海底。

    容塵子師徒三人趕到海皇宮前時,河蚌正揪著淳于臨驚魂不定地講那條三眼蛇。二人從遠處走來,河蚌還在嘰嘰喳喳,淳于臨倒是神色淡然:「無事,能殺一條自然就能殺第二條,何況如今我們在水裡。豈會懼它?」

    河蚌本就膽小,這會兒還冒冷汗:「它還想騙我!我就奇怪了,它來找我幹什麼呢……」話未落,她抬頭就看見容塵子。

    碧藍的海水中,他長衣蕭蕭,衣袂飄舉,恍若仙人。只是幾日不見,眼見得清瘦了不少,連一向精壯的身體都現出了幾分單薄。

    乍一見他,河蚌還是頗有幾分心虛,她往淳于臨身上蹭了蹭,淳于臨先前還同她保持三分距離,見到容塵子他卻下意識地攬緊了她的纖腰。

    四目相對,容塵子清咳一聲,單手作揖,禮數周全:「海皇陛下,別來無恙?」

    那神情眼神都儼然只是陌生人,河蚌躲在淳于臨身後,許久才探出個頭:「你……是來報仇的?」

    容塵子神色疏離:「貧道與陛下之間無仇無怨,今日前來,是想同陛下作一筆交易。」他雖然在同河蚌說話,看的卻是淳于臨----海族是淳于臨在管事,他來之前已有打探。

    淳于臨將河蚌護在身後,一臉警惕地看著容塵子師徒三人:「既是交易,站在外面總不像話,還請入內詳談吧。」

    海皇宮內禁制頗多,若三人入內,要想生還談何容易。清玄、清素都有些猶豫,容塵子舉止從容:「請。」

    河蚌膽子小,海皇宮主要以水晶為飾,一眼能看得透,她便不會惶恐不安。淳于臨命人遞上茶水,容塵子講明來意,他倒是毫不避諱:「知觀請稍坐片刻,我同陛下略作商議,隨後就來。」

    容塵子自然無異議,淳于臨牽著河蚌離座,入了別室。清玄和清素伺立於容塵子兩側,也偷偷瞧他臉色。他神色淡漠,似乎真的同那河蚌不曾相識一般。

    淳于臨拉著河蚌避過容塵子耳目,河蚌還在想神仙肉,轉而又想起容塵子的元精也是很補的呀……她想入非非,淳于臨攬著她的雙肩,同她商量:「如今這道士重傷前來,你若當真垂涎神仙肉,倒不如直接將他扣下。」

    河蚌抬頭:「什麼意思?」

    淳于臨教她作壞事:「我們可以將他養起來,反正他傷重,而他的兩個弟子不堪一擊。你可以每天吃一點,再不用費事。」

    河蚌流著口水想了半天,終於還是忍下了誘惑:「不行的啦,他這次來是因為三眼蛇的事兒,乃正義之舉,並無邪念。你我若這時對他對手,天道清算善惡的時候罪孽會很重,說不定要惹來天罰的。」

    淳于臨將信將疑:「你一直在講所謂天道,天道真的存在嗎?」

    河蚌很認真地點頭:「你不要總是懷疑我嗎,待你修為再高一點,我帶你去看。」她環著淳于臨,姿態嬌俏,「所以你不要再生氣我和他睡覺的事兒啦,我想著如果我們當時把他殺了,終歸也是他動了一點yín心所致,即使天道清算也不會很嚴重。況且容塵子在道宗德高望重,如若我們真把他吃了,海族同道宗肯定還有一場交鋒,唉,龍王不掐死我才怪。再說了……」她湊近淳于臨,神色狡詰,「那三眼蛇看樣子會游泳……我們還是聯合道宗把它殺了吧,它在水裡游來游去,我害怕。」

    淳于臨十分無奈,河蚌的想法,他一直摸不通透:「可是又怎知這不是道宗設下的圈套,我們一旦出水,於他們可是大大有利。」

    河蚌搖頭:「容塵子單獨前來,就是想證明這不是圈套。」

    她蹦蹦跳跳地走回宮室,容塵子再次起身同她見禮,客氣卻疏離。河蚌有些不習慣,她坐在水晶桌上,一派天真爛漫的模樣:「老道士,我答應你啦。除掉這條三眼蛇,你給我多少肉呀?」

    容塵子沉吟片刻:「二兩。」

    河蚌眯起眼睛,湊過去小聲道:「三兩。」

    「……」容塵子嘴角抽搐了一下,終於道,「好。」

    這河蚌還有話要講:「老道士,你割肉的時候肯定要流血吧,那血也白流了,不如讓我一起舔了,我保證只舔不咬,怎麼樣?」

    「陛下還真會做生意。」清玄面色扭曲,清素憤然,倒是容塵子神色不變,「可。」

    河蚌開心地拍拍雙手:「淳于臨,收拾東西,我們去捉蛇啦!」她突然想到什麼,又去宮室里翻了半天,最後拿了一小瓶膏藥舉到容塵子面前:「這是生肌續骨膏,我以前有一次受傷了,沒藥,就自己配了這個。效果很好的吶,老道士給你吧。」

    清玄不敢接,暗道你自己配的?恐怕是生肌續骨糕吧?

    清素也不領情----師父待你這般好,你都能生這惡毒心腸,這時候又來裝什麼好人?

    容塵子略微欠身致意:「陛下好意貧道心領,但無功不受祿,陛下備下自用吧。」

    河蚌略微有些失望,淳于臨將她攬到懷裡,不知為何,在容塵子面前,他總是有意無意與河蚌親昵:「這東西太珍貴,陛下怎可隨意送人呢?」他揉揉河蚌漆黑亮麗的長髮,柔聲安撫,「再說了,容知觀在道宗德高望重,師弟又是當朝國師,不缺傷藥的。我們走吧。」

    ☆、第三十九章

    劉府,容塵子一行人進來的時候,莊少衾正在四處撒雄黃粉。河蚌穿了一身胭脂色的細紗的衣裙,那衣料薄如蟬翼,襯著她輕盈得好似一隻飛燕。

    人都到齊了,眾人聚到一起商量對策。聽過了事情始末,淳于臨蹙眉許久:「如此說來,如今三眼蛇一共模仿過三個人,容知觀、莊國師和劉家大小姐。而這三個人唯一的共同點,就都下過長崗山的山崖。」

    他這麼一說,諸人也恍然大悟,行止真人也見過那怪蛇假作的劉沁芳,心有餘悸:「莫非這蛇能學人聲相?」

    河蚌不大讚成:「不僅聲相,還有個性,甚至記憶都差不多。我倒覺得不像單純模仿。」

    淳于臨將她摁在身邊,莊少衾以指尖輕敲著桌面:「如此說來,竟然還有一條假冒本國師,總得想個什麼法子辨認方好。」

    河蚌歪著頭想了一陣:「這倒好辦,我們可以設個暗語,以後大家見面先說暗語,蛇肯定不知道。」

    這話一出,大夥倒同意。商及暗語內容,河蚌又有些得意:「不如叫紅燒大排怎麼樣?」

    幾個人都是名人雅士,自然不會取這種暗語,還莊少衾開口:「暗語倒簡單,就以『浮天滄海遠』對『去世法舟輕』如何?」

    眾人紛紛點頭,唯河蚌不滿:「最討厭背詩了!」

    淳于臨低聲安撫她:「記不清時問我。」

    夜間,莊少衾調用了凌霞鎮的官兵四處搜查假扮劉沁芳那條三眼蛇的下落,行止真人領了道宗的人保護凌霞鎮的嬰兒。容塵子帶傷,不宜奔波,只得留守劉府。淳于臨正帶著人將劉府上上下下全部搜查一遍,這裡莊少衾已經查過多次,為了徹底,他將花木等幾乎全部砍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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