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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9:36:29 作者: 一度君華
    半個時辰之後她還沒出來,劉閣老派人催了幾次,均沒有動靜。直到一個時辰之後,劉閣老慌了,命人撞開房門,見裡面擺設整齊,葉甜換洗的衣物掛在衣架上,盆里的水已經涼了,但附近地板上沒有水跡,整個房間絲毫不見打鬥的痕跡。

    葉甜來頭不小,再加上後面還有個國師師兄撐腰,劉閣老可不願惹這個麻煩,立刻著人通知容塵子和莊少衾。

    容塵子同門三人從小一起長大,一直以來便手足情深,如今葉甜失蹤,莫說容塵子,便是莊少衾都變了臉色。

    莊少衾幾乎在接到消息的兩個時辰之內就趕到了劉府,容塵子雖然傷重,然則師妹有失,他心急如焚,又如何歇息得住?他強撐著起身,然而實在傷重,當日竟開始咳血。

    清虛觀里一片忙亂,莊少衾聽說劉閣老傳信給容塵子,當即就青了臉,又傳了消息回清虛觀,道葉甜只是離開片刻,如今已然尋到,藉此安撫容塵子。

    劉府雞飛狗跳,莊少衾知道情況嚴重,再不擱耽,立刻通知了九鼎宮的行止真人,將事情原尾俱都告知。行止真人聽說連葉甜都悄無聲息地著了道,也是暗暗吃驚,當下就挑選了一批得力門徒,一併趕至。

    劉閣老見來了這麼多道門大人物,總算是安心了一些。也好在劉府地方寬裕,他將諸道士都安置在春暉園裡。

    劉沁芳舉止如常,只是那皮膚更加光澤水潤,整個人都光彩照人。

    莊少衾為她把了脈,看不出任何異樣。他心中比行止真人更焦急----容塵子心思細膩,早晚會知道葉甜失蹤的事。他本傷重,若再憂思過甚,只怕更傷身體。

    這天夜間,行止真人秘密派了門徒去有嬰兒的人家潛伏,又派了一批人再度詢問丟失孩子的家長,看看能不能找到線索。

    接二連三的嬰兒失蹤事件令整個凌霞鎮天未黑透已經關門閉戶。漸漸地開始有傳言四起,有說妖怪吃人的,有說死人復活的,版本眾多。於是大街上也是空無一人。

    劉府上下也異常安靜,真正令劉閣老憂心的是……他二兒子的一房小妾已經快臨盆了。

    十一月初的夜已經有些寒意了,春暉堂後院有一口古井,井邊有株上了些年頭的杏樹。如今莊少衾就站在杏樹之下,藍衣黑髮、身姿挺拔。他身後秋風捲起黃葉,令整個庭院顯出幾分蕭瑟之態。劉沁芳走過來時神色忐忑,許久才期期艾艾地問:「國師……您約小女子到此,有什麼事嗎?」

    莊少衾神色疏淡:「也無事,就想問問這接二連三的事,與你到底有沒有關係。」

    劉沁芳露了個驚訝的表情:「想不到國師也是這麼想,但是我一個小女子,偷不足月的嬰兒來做什麼呢?」

    莊少衾自靴中掏出一把短刀,他不緊不慢地輕拭刀鋒,神色淡漠:「其實要證你清白也容易得很。清虛觀也曾有三眼蛇冒充過師兄,但據貧道師侄講來,人身之下即是蛇體。」他望向劉沁芳,神色銳利,「我只需剖開你的身體,便知道你是人是蛇!!」

    劉沁芳神色大變:「可是剖開身體,我焉有命在?」

    莊少衾冷笑:「那不是我應該關心的事。」

    他目光陰沉,劉沁芳步步後退:「你們出家人本應該救苦渡厄,又豈能濫殺無辜?」

    莊少衾冷笑:「殺一百能救一千,如何不是救苦渡厄?」

    劉沁芳不防他如此,眸中陰晴不定,莊少衾卻再不多說,猛撲上去,揮刀就欲剖她心臟。劉沁芳飛身後躍,那動作完全不是人類的敏捷。莊少衾冷哼:「還敢說不是你!」

    他手下再不留情,頓時同劉沁芳纏鬥在一起。劉沁芳似乎急於脫身,一味只是後退逃跑。莊少衾一刀刺破她的後背,血流了半身。她拼命向春暉堂外跑,一邊跑一邊喊救命。

    莊少衾猛然竄起,一把拉住她的足踝,手中刀光一閃,頓時斬下了她一隻腳。劉沁芳哀嚎一聲,突然靈活轉身,像是腰間完全沒有骨頭一樣。她眼中的憤怒如烈火般熊熊燃燒。怒氣奔騰,她猛然張大那張櫻桃小嘴,她養得又嫩又滑的肌膚被撕裂,整個皮出現血色的裂紋。

    劉閣老等人聽到她的呼救聲跑過來,見此情景一下子軟了腳,坐在地上半天動不了。莊少衾再不猶豫,手中短刀攔腰斬落,只見那人身橫陳於地,血肉四濺。

    一條綠底墨紋、只有成人手腕粗的三眼蛇在滿地血肉中緩緩舒展開來,它頭上已經生了兩寸來長的白角,雖然個頭不大,但智商明顯比闖入清虛觀冒充容塵子的那條三眼蛇高上許多。

    它中間的陰眼緩緩睜開,莊少衾叫了聲不好:「大家不要看它的眼睛!」

    然凡人反應又怎麼能快得過這異物,周圍有僕人輕哼一聲,已經被它吸走了魂魄。劉閣老等人反應過來,趕緊捂上眼睛不敢看它,兩腿俱都篩糠似的抖,有那膽小的早已尿了褲子。

    周圍明明有幾十個人,如今卻一片死寂。

    莊少衾手心裡全是冷汗,他畫了制妖、退鬼、降魔的符咒,但通通無效。這東西轉眼之間便游入院牆之下。莊少衾無奈之下砸了一團符火過去,那三眼蛇中間的陰目猛然瞪住他,在他心神一凜之際,竄出了院牆。

    莊少衾咬破舌尖,奮起直追,隨後一刀砍在蛇尾。他的腰刀乃寒鐵所制,能夠切金斷玉。但如此猛力斬下,蛇身上竟然只翻起幾片細鱗。莊少衾心中一驚,那蛇尾巴一擺已經捲住了他的腰。

    蛇尾越收越緊,儘管只有手腕粗,也差點把莊少衾的腰勒斷。莊少衾揮劍連砍數次,蛇身終於破了一點皮,開始滲血。莊少衾心中驚懼難言----他出道以來幾乎未遇對手。平生只道修為已精深,誰知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眼看掙扎不脫,突然外面一聲怒喝,一把飛劍凌空而至,猛猛劈向蛇頭,那三眼蛇受驚,猛地丟開莊少衾,一個飛躍彈出兩丈有餘,迅速消失在糙叢里。

    院外行止真人匆匆趕進來,這道宗平日裡威儀並重的高人如今也是驚魂未定:「真的是那以人體為卵的妖蛇?」

    莊少衾擦了擦額間的汗水:「嗯,而且它應該比上一條強很多,它不吞食**,卻能夠吸食魂魄。」

    劉閣老仍然腿軟,坐在地上起不來,行止真人看了看倒地的家奴,發現其肉身果然無傷,魂魄卻已然離體,如今已是氣息全無了。

    他抬頭同莊少衾對視,兩個人都明白,說不定一場浩劫已經近在眼前了。

    「它的皮韌性太好,連我的藏星刀都不能破開,普遍兵器只怕更不能傷其分毫。」莊少衾喘息不定,「我們現在對這些東西幾乎一無所知,不知道它如何繁殖,更不知道如何辨別它們是人還是蛇,這東西一旦漫延開來,後果不堪設想。」

    行止真人眉頭都皺成了包子褶子:「國師,貧道知道你不願驚擾容塵子道友,但事出緊急,你我別無選擇。」

    莊少衾沉吟:「只怕即使告訴我師兄,也是於事無補,」

    倒是他身邊莊昊天突然插話:「師父,上次諸師兄弟遇到三眼蛇,據說那個河蚌精只用了兩箭便解決掉了。徒兒想,或許不是每條都像我們遇到這條這般厲害吧?」

    莊少衾眼前一亮,自言自語:「對,我怎麼會忘了那個河蚌美人……」他舔舔嘴唇,「只是如今情勢,如何讓她出手呢?」

    「師父,徒兒覺得其實這事說簡單倒也簡單,那河蚌接近師伯,無非是為了神仙肉,如果……」

    莊少衾唇角微揚,伸手拍了拍自己徒兒的肩膀:「說得好。」

    次日,一封信遞到海皇宮,洋洋灑灑五千餘字,莊少衾寫得聲情並茂,極富文采。可惜信一遞出,杳無音訊。莊少衾覺得河蚌肯定不能信任道宗,只得御劍趕回清虛觀,跟容塵子商量。

    容塵子聽到河蚌的消息,久久不語,莊少衾回想自己信上內容,只覺得並無絲毫不妥,不由小心翼翼地問:「師兄,你看她久無回音……是因為三眼蛇實在蕀手,還是因為她仍不放心道宗?」

    容塵子只瞟了一眼他的底稿,沉默不語,還是清玄一語道破玄機。他小心翼翼地道:「師叔……師侄覺得吧……可能是因為……您這信通篇文言文,她看不懂……」

    ☆、第三十八章:以蛇易肉

    河蚌很生氣,不知道是哪個混蛋知道她識字不多,竟然寫了封污七八糟的東西過來羞辱她!她起初疑心是隔壁的大白鯊乾的,後來又給否定了----大白鯊那傢伙比她還文盲,寫不了這東西。

    那洋洋灑灑幾大篇看得她腦仁疼,她只瞟了一眼就順手一丟,不知道扔到什麼地方去了。以至於淳于臨回來時她想揪出對方報仇,卻怎麼也找不到物證了。

    而清虛觀,容塵子對莊少衾誘河蚌出手相助的計策不置可否:「她與我早已沒有任何關係,你想如何,不必前來告知我。」說這話時他神色疏淡,像是提到一個全無印象的路人甲。言罷,他捂著胸口又是一陣輕咳,「小葉為何沒來?」

    莊少衾有些頭大,卻還是一邊遞了藥茶給他一邊安撫:「師妹守在劉府呢,那蛇如今不知去向,也不知會不會再回來。」

    容塵子略略點頭,正要說話,突然外面突然有劉府的家奴闖進來,一臉焦急:「國師,劉府後園子裡發現一具女屍,但已經泡得變了形……」莊少衾還沒來得及阻止,他已經把剩下的話說了出來,「閣老擔心是葉真人,特命小的火速前來報知您。」

    莊少衾還沒說話,容塵子已是神色大變:「小葉沒有找到?你!」他捂著胸口,胸口劇烈起伏,重重藥紗包裹的傷口又滲出血來,「清玄,替我更衣!」

    莊少衾知他性子,雖知徒勞,不免還是好言相勸:「師兄,如今你傷勢未愈,即使去了也……」

    容塵子急怒攻心,披頭就訓:「也如何?師父臨終前將你與小葉交託於我,如今小葉若有不測,將來我如何見師父!」

    他勉力起身,匆匆更衣:「都是我不好,明知劉沁芳有異,仍然讓她涉險!」他懊惱自責之餘,不免又憂心如焚。莊少衾眼見攔不住,只得御劍,同他一併趕至劉府,去認屍首。

    劉府後園有個直徑十餘丈的天然湖,幾隻白鶴悠閒踱步其中。十一月末的天氣寒意漸濃,水面上沒有植物遮掩,十分空曠。

    屍體就停放在湖邊,莊少衾不發話,劉閣老也不敢處理,好在初冬,氣味還不是很重。容塵子依舊著白色的道袍,因傷重畏寒,外面披了件竹青色的披風。他幾乎一步跨到屍首跟前,揭開白布時右手都在發抖。

    白布下的屍體比他想像中還要難以辨認,因為泡得太久,整個五官都已經浮腫變形,那皮膚呈現出一種僵蠶般的白,眼珠似乎被魚群啃噬,只剩下兩個黑洞。整個屍體不見別的傷口,只是後腦勺被敲開一個嬰兒拳頭大的洞,不見了腦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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