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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9:36:29 作者: 一度君華
以被子作掩護瞄了瞄正在梳洗的容塵子,鏡中只有一張腐爛的臉,這張臉似乎裹著濃稠的粘液,臉上還保持著死前的痛苦之色。兩隻眼睛本來瞪得極大,但此時已被粘液腐蝕,只剩下半個不見眼白的眼珠。
河蚌看得直捂眼,但她也很是好奇----這是「容塵子」胸腹一帶,怎麼會出現這張臉?更離奇的是,容塵子的其他地方在鏡中並無異樣。
河蚌默默攥緊八卦鏡,那邊的清玄更可愛了:「師弟們已經集合完畢,正在練功場恭候師父。」
河蚌覺得清玄一定是這個世界最可愛的人,沒有之一。
>_<
容塵子收拾停當,真的跟隨清玄去了後山的練武場,河蚌從床上坐起來,二話不說就往山下跑。她還是比較小心,只怕使用水遁會被這東西察覺,但跑了一半,她又有些躊躕,容塵子不知幾時回來,這一觀的小道士只怕要當怪物的下酒菜了。
她在逃命和示警之間猶豫了一下,而令她猶豫的根本原因是----這群小道士做的東西還是挺好吃的啊……
這麼一想,她就想一個更重要的事來,清韻說今天早餐還是吃蘿蔔丸子哎,人家沒吃早餐也跑不快,不如回去吃了早餐再走?如果到時候還記得這事的話,嗯,就順便提醒他們一下好了。
於是這河蚌又轉身小跑回了膳堂,她不擅運動,這時候早已累得氣喘吁吁了:「啊啊清韻,今天有什麼好吃的?」
她一進膳堂就大聲嚷,清韻正在掌勺----他廚藝不錯,又肯創新,河蚌的飯菜一直都由他親手做。
聞言他倒是答:「蘿蔔丸子,先坐吧,第一鍋已經好了。」
河蚌大喜,趕緊在桌前坐了下來,兩個火工道人不敢怠慢,忙上前將桌椅俱都擦拭乾淨。清玄端了三盤蘿蔔丸子,這個蘿蔔丸子同後面的做法不同,他先將嫩嫩的蘿蔔切成大小均勻的小塊,然後削成球狀,最後將裡面刨空,塞些用鹽醃好的鮮筍、香菇、蓮藕等,塞好後外面裹芡粉,用清油炸,炸到顏色金黃之後撈起,統一再回鍋炸一次,最後盛出,擱茴香秘制的香料。
還有甜的,甜的主要豆沙、棗泥、核桃、桂圓什麼的都有,還有水果味的,主要是用時令水果什麼的,蘋果、橙子、梨什麼的看時節,有什麼擱什麼。
第一鍋有三盤,鹹的、甜的、水果味的分開裝,河蚌饞得口水直流,不由就開始狼吞虎咽。清韻炸到第七鍋的時候,這貨還只覺得半飽,觀中弟子們的早課做完了。
看著容塵子緩步行入膳堂,河蚌被一個水果味的蘿蔔丸子噎住了。完了,好像把正事兒給忘了。
容塵子走到她桌邊,她用力咽下那個蘿蔔丸子,隨後又趕緊把盤子裡最後一個丸子給咽下了肚----可不能便宜這怪物!這
容塵子在她旁邊坐了下來,她方才幹笑著招呼:「知觀,呵呵呵呵,知觀。」
瞅得她噎得不輕,清韻趕緊送了湯過來,河蚌想著早上八卦鏡里的臉,本來是食慾全無的,但這湯是用來煮蘿蔔丸子和裡面的餡的,香氣撲鼻,喝在嘴裡也是香滑慡口的。
河蚌想著不能浪費呀,她就一口氣把湯也喝光了。
清玄和清靈重新給容塵子上菜,清韻端了第八鍋蘿蔔丸子,小心翼翼地問她:「還吃嗎?」
河蚌咂咂嘴,想著反正這個容塵子已經近在身邊了,也沒什麼可著急的了,她大搖大擺地一揮手:「我是吃不了多少了,你就再炸個三四鍋就行了。」
一群小道士捂著嘴,笑得全身亂抖。
吃到第九鍋的時候,容塵子的飯菜端了上來,是他平素里的三菜一粥。菜雖然樸實,但河蚌不平衡呀----這妖怪不請自來也就算了,沒道理還要請它吃飯吧?
本著不能浪費的原則,這貨在容塵子即將動筷子之前搶過他面前的野菜清粥,一仰頭,咕嚕咕嚕地喝了。見眾小道士目光悚然,這貨一抹嘴:「知觀,粥不錯,呵呵,真不錯。」
清玄什麼話也不說,趕緊又替容塵子盛了一碗,河蚌覺得自己的肚子肯定不如鍋能裝,所以她立刻覺得比起菜來說,粥沒有什麼保衛的價值。
於是她當機立斷,迅速端了眼前的三碟小菜----容塵子不食五辛,三碟菜其實也就是黃瓜炒豆芽、醬筍尖炒麵筋、素燴香菇。河蚌飛速將菜刨進嘴裡,在容塵子還未來得及下筷之前,她清空了三個碟子。
這時候其實已經覺得飽了,但是她眼前還放著兩鍋蘿蔔丸子----其實比起容塵子的清粥小菜來說,蘿蔔丸子就如同扶桑島和中國領土一樣的差別啊。
所以這大河蚌一狠心,一咬牙,她又把兩鍋蘿蔔丸子一起捍衛了……
這般英勇神速,不要說諸小道士,就連眼前的「容塵子」都目瞪口呆。最後還是清玄走了過來,悄聲吩咐清韻:「師弟,辛苦一下,再……再炸幾鍋吧……」
河蚌耳力過人,當即淚流滿面,她一手捂著圓滾滾的肚子,一手拉著清玄的手,一臉痛苦:「先、先先別忙,捍衛尊嚴是個苦差事,讓本座歇一會兒再接著捍衛吧。」
清玄揮汗:「你你你,那你到底吃沒吃飽呀……」
而這時候河蚌握住他的手突然在他掌心中寫了兩個字----快飽……
清玄掙開她的手,又吩咐清韻:「她說快飽了,再煮一鍋吧。」
河蚌怒瞪清玄,極盡鄙夷----清玄,老子和你真是沒有共同語言,連快跑都看不懂,其實你漢字是韓國人教的吧?!
☆、第三十三章:渣一神勇再現
河蚌吃飽了,她拖著清玄去了容塵子的房間,硬說裡面有老鼠。清玄進了房,河蚌將容塵子的八卦鏡塞到他手裡,什麼也沒說。
清玄一臉莫名其妙:「給我這個做什麼?」
正在這時容塵子走了進來,十月末的陽光還帶著秋日的清朗,他的影子在地上毫無異樣。河蚌乾笑著撲上前去:「知觀。」
「容塵子」竟也伸手接住她,河蚌將他繞了個圈兒,讓他背對著清玄。清玄搖頭,正要將八卦鏡放回去,突然神色大變,隨後嘴唇發白,全身亂抖。河蚌不停地瞪他,他終於靜下心來,恭身出了房門。
容塵子坐在榻上,盤著腿看河蚌。河蚌笑得很憨厚:「知觀,你今天不念經呀?」
「你希望我去念經?」他的聲音同容塵子也毫無二致,卻突然靠過來,那姿態仿佛全身的骨頭都不存在一樣,「真不像以往的你啊。」
河蚌正欲躲開,突然外面清玄帶了諸小道士闖進來,還手持收妖的法器。河蚌大罵一聲,突然凝目望著眼前「容塵子」的眼睛,她的笑容甜美如蜜酒,「知觀。」
「容塵子」目中的光芒像被她的眼睛吸了進去,他的神情變得呆滯,似乎一舉一動都極為艱難。那雙蔚藍色的眼睛波光粼粼,如千頃碧海般浩瀚。
河蚌望定他,右手伸至背後,向門口的小道士們打手式----走!
小道士們只有看清玄,清玄也覺得房中氛圍怪異,但光天化日之下,道觀清修之所,豈懼妖怪?更何況他們若是走了,大河蚌一個女流之輩,怎麼辦?
想罷,他立刻從乾坤袋裡取了一張驅魔符,往桃木劍上一穿,一劍直刺那妖怪心臟。妖怪頂著容塵子的面貌,他第一劍還是有些手軟,未用全力。
但劍一出,如同刺入泥沼,全完受力之處。他全力施為,卻見那劍緩緩沒入容塵子體內,傷口合攏,全無異狀。而這一擊也喚醒了這個被河蚌攝魂術所壓制的妖怪,他怒目圓瞪,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一個內修的神識所壓制。
河蚌自然感覺到他的反抗,那感覺不像是妖,卻也不是人。她緩緩展顏,諸小道士未正視她都覺得神色恍惚,那白衣上仿佛開得出花,花影重疊、碎雪飛揚,那姿容攝人魂魄。
這東西安靜了一陣,似乎想同河蚌耗靈力。但許久之後又開始掙扎----河蚌的靈力似乎無休無止,這一眼對望,久久無果。河蚌彎了彎指頭,清玄突然反應過來,一聲清喝:「搬水,快去搬水!」
諸小道士雖然不解,但仍是去了膳堂,很快挑了幾擔水過來。清水滿滿地放在河蚌身邊,河蚌身邊漾開一道水紋,衣裙漸漸泛出藍光,那怪物目中卻似乎要迸出血來。
又過了一刻,河蚌緩緩結了個手印,她的動作也很遲緩,但那個怪物卻似乎已經不能自控。身邊的水凝成了冰錐,河蚌緩緩攤開掌心,一顆粉色的珍珠流光般沒入冰棱深處。
河蚌咬緊銀牙,齒邊已經現了些許血痕,但都是咬傷所致,並無大礙。她努力聚氣,冰棱如箭,呼嘯著直接沒入怪物的身體。極痛之下,怪物的攝魂術也倏然解開。
河蚌素手微揚,輕飄飄地往後一退,連帶著小道士都被一股輕柔的力量卷出了容塵子的臥房。
秋末的陽光稀薄得近乎沒有顏色,大雁十來只在天際盤旋而過,天高雲淡。
那怪物突然發起狂來,雙手長出黑色的利爪,它用力地扒拉自己的皮,不多時全身上下就被它撓得鮮血淋漓。人皮被撕開,露出下面一個尖尖的頭顱,外形像蛇頭,卻又比蛇大上太多,且嘴裡上下三顆毒牙。河蚌突然就明白----方才八卦鏡里看到的,只怕是它吃下去的食物。
蛇的惡習只咽不嚼,那東西死後不久,魂魄未離,是以會被八卦鏡照出來。
這蛇首人身的怪物悽厲地吼叫了一聲,有點像鐵器互相摩擦時的刺耳聲響。激得河蚌周圍的水紋四散開來,大河蚌步步後退,這東西看起來很嚇人,她雞蛋一樣脆弱的身體,實在不能與之硬拼。
而經過方才一番較量,那東西似也看出河蚌殼硬,不好啃,轉而便走向了小道士。清玄點了七個師弟臨時組成了一個四象法陣。但任何法器打在這怪物身上皆不奏效。
它的皮會吸食所有的兵器、符錄,不管是制妖還是制鬼的符法,對它通通無效。這一個來回,清靈就被它那一張大嘴叼在嘴裡了。清靈死命掙扎,但像是陷入沼澤、流沙一般,不過片刻便看不見影子了。
也不過眨眼的功夫,那怪物身上人的腔子像汽球一樣被撐裂,露出一條粗壯的蛇身,身上還裹著血色的粘液。河蚌緩緩往後退,見師弟被吞噬,眾小道士目眥欲裂,那蛇破體之後,額間突然又開一眼,腥紅中透出莫名的陰邪。
此眼一開,本來稀薄的陽光更是頃刻不見,連風中都帶著腥躁之氣。眾小道士莫名有些手抖,這蛇卻看向河蚌,它吐著血紅的信子,似乎對剛才被河蚌壓制的敗狀極度不滿。
河蚌年頭久,見過的妖物無數,但這樣以人形為卵的東西她是真沒印象。見它腹中還似有物在移動,河蚌一把抓過清貞:「想不想救清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