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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9:36:29 作者: 一度君華
    周圍糕點渣橫飛,容塵子微微皺眉,對面的人卻絲毫不覺:「陸上美食,本座多年不曾品嘗,仍然美味如初。唔唔,不過這個糕裡面再多放點糖就好了!這個果子味道也不錯,唔唔,晚兩天摘估計味道會更好……」

    「……」看來不待她吃飽,是問不出什麼消息了。容塵子看著桌上越來越瘦弱的兩盤糕點,也發了狠,示意自己兩個徒弟,「去看看廚房還有什麼,一併搬來。」

    不多時,清玄、清素將饅頭、花卷,連帶素餡包子都搬了過來。這貨吃得肚子圓鼓鼓的,終於一抹嘴,暫緩了進食的速度。容塵子再次咳嗽一聲:「海族……」

    話剛起了個頭,這貨不樂意了,一手剔牙,一手還拿著個糕點:「日你個仙人板板!本座堂堂海皇在這裡,你一不問我吃得飽不飽,二不問我穿得暖不暖,就一門心思地打聽海族!海族海族,張口閉口就是海族,你是海族還是我的海族?」

    容塵子被嗆得火起:「你也知道你是海族!你身為一族之主,不思種族興衰,反倒任由小妖興風作浪!這些年……」

    他歷數近年來海族的不是之處,半晌無人應。定睛一看,只見對面椅子上那貨靠著椅背,正睡得口水橫流。

    清玄清素也是目瞪口呆,這這這……有皇如此,海族人民也不容易啊。這樣的海皇,真的不會給人推翻嗎……

    第二天,容塵子天不亮就領著諸弟子做早課,回來時那貨還在睡。他搖搖頭,吩咐道童不得擅自進入他的臥房,隨即又去了道堂。清虛觀收留了十來個無家可歸的孤兒,容塵子得空便教他們念書、識字。

    兩堂課之後再回房裡,那貨還靠在椅子上熟睡。容塵子有心將她弄醒,終究顧忌男女有別,沒有擾她。不多時觀里來了兩個香客,特意找容塵子求平安符。容塵子一番應付下來,就到了午飯的時辰了。

    他再到房裡,見那貨終於醒了。

    「你……」容塵子張口欲言,這貨卻十分不耐:「又來了,你還有完沒完了。好吧好吧,海族前些年一直挺好的。後來海龜祭司老死了,換了個祭司叫淳于臨。本座對這廝也算是恩寵有加、百般禮遇了吧。但這廝竟然將本座軟禁在海皇宮裡,還說他要造反!」

    容塵子聽得終於進入了正題,也微微鬆了口氣:「看樣子這些年海族異動是這個祭司在作怪了。」

    「可不?嗷嗷,肚子餓了。你們道士就這麼待客啊?!本座的午飯呢?」

    「……」容塵子也不好讓她出門,只得再命兩個弟子送了飯菜過來,也是個有旁人在場,避嫌的意思。

    清玄清素從膳堂搬了一桌素菜過來,容塵子也在桌邊坐下來。正要舉箸,這貨已經將他面前的兩個盤子清空了。容塵子挾了一筷子豆腐:「既然如此,海皇有何打算?」

    那貨又掃空了兩個盤子,百忙之中抽空回了一句:「先吃飯!」

    桌上八碟菜,很快就清潔溜溜了。容塵子啪得一聲擱了筷:「海皇陛下,你的子民如今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你竟然……」

    一番說教之詞尚未出口,這貨指著他碗裡的白米飯:「你不餓?」她端起容塵子面前的碗,一把扣到自己碗裡,沾著碟子裡的湯湯水水又猛吃了一氣。

    一碗飯盡,她擱了碗,終於現了三分憂色:「唉,其實你說得也有道理,海族人才凋零,如今更是jian人當道。本座其實也是食難下咽,唉,連飯量都大減了。」

    「#·¥%……#·#·」容塵子摔門而去,清玄和清素收拾狼藉杯盤。那海皇卻又翻到容塵子的羅漢床上,將被子往身上一卷,她憂愁地嘆了口氣,睡了。

    清玄把桌子擦乾淨,臨出門時看看床上呼呼大睡的貨,他一臉感慨:「我想我終於知道海族的祭司為什麼要造反了……」

    ☆、第三章:我一定會回來噠!

    第三章:我一定會回來噠!

    她占了床鋪,容塵子晚上睡不好,卻終是顧忌著她海皇的身份,怕走露風聲,也不敢外宿。好在房中臥榻寬大,他在床邊打坐,儘量連衣角也不沾到她。

    這貨睡相極其不雅,在床上蜷成圓圓的一團,不多時一個翻身,露出一雙小腳。她的足生得極美,小巧的指甲上塗著一層膏脂,泛出珍珠般溫潤的色澤。肌膚更是瑩白通透,右腳足踝系了根紅色編繩,繩上串了一串精緻的鈴鐺,宛如人間少女般活潑俏皮,全無一星半點海皇的風采。

    非禮勿視,容塵子側過臉,微挑被角,將她遮蓋嚴實。

    門外有細細的風聲,像是風吹過窗紙。容塵子猛然睜開眼睛,伸出右手,指蓋微微一屈,從榻邊的案間挑了些許硃砂。微微念咒,食指微彈。只見硃砂激she而出,點點艷紅若火光。

    門外竟然飄著幾隻紙鶴,硃砂一觸即著,燃起幽藍的火光。此火又似冷火,並不牽扯其他易燃物什。頃刻之間,幾隻欲靠近窗戶窺探的紙鶴俱都化為粉末微塵。

    容塵子神色凝重,看來道宗始終還有人心存懷疑。

    次日清晨,容塵子剛剛洗漱完畢就有村民驚慌而來,說是自家二弟妹生了邪病,特地來請容塵子。自清虛觀在凌霞山落成之後,附近妖邪大多走避,故容塵子聞說這事,也很有些驚詫,就進門更衣,打算即刻前往。

    榻上那海皇還在睡,容塵子嚴守禮節,自然不能在房中更衣,只得去了密室。正繫著衣帶,卻見她蹦蹦跳跳地跑進來,白紗輕薄卻不透明,讓她看起來很純淨:「容塵子,你要去哪裡玩?」

    容塵子沒空理她:「下山。」

    她赤著足踏在地上,腳踝上鈴鐺輕響,其聲清悅:「我也要去!!」

    容塵子對鏡整裝,如果說前幾日他還對這個傢伙保持著幾分海皇的禮貌的話,那麼現在已經視她為廢物了:「貧道去驅邪治病,你去做甚?」

    這貨不高興了:「不管!我就要去!!」

    容塵子一身道袍雪白,身上散發著淡淡的香氣,似藥似花:「下山的路不好走,你去幹什麼嘛?何況讓人看見,成何體統?」

    「我不管!」海皇扯著他寬大的衣袖,大有「不讓我去我就不許你走」的意思。容塵子顧忌男女有別,不好伸手觸碰她,百般掙脫不開。最後他無法,咬破食指,迅速在掌中畫了一個符咒,二話不說摁在她腦門上。

    這下這貨終於消停了,呆呆地站著不動。容塵子拿被子將她嚴嚴裹住,這才抱回榻上。目前為止他還沒發現這海皇有任何本事,怕悶到她,又將她的頭露出來,這才放下羅帳。

    豈料傍晚返轉的時候,就不好了。

    容塵子沐浴更衣之後進得密室,就見這貨哭得了淚人。那禁咒還沒解開,她哭也出不了聲音,眼淚把枕頭都濕了半邊。容塵子頓時就有些手忙腳亂。

    他自幼出家,若論鬥法,他不怕,講經更是遊刃有餘。所以若是這貨和他動手,他完全能夠應付自如;若要和他講理,他也有一馬車的說辭。可是這貨哭他就束手無策了。

    他取來濕毛巾將她額前的禁咒擦淨,搓了搓手,想半天說了句:「別哭啊!」

    這貨仍是躺床上,絲毫不理他,眼淚淌得更凶了。容塵子啼笑皆非,想想這觀中俱都是男弟子,平素里自己師妹也離得遠,實在找不出人安撫她。他手足無措:「我……我去看看廚房有什麼吃的,別哭啊。」

    他去得快,回來得也快。手裡託了幾個大托盤,怕清玄、清素看見這情形,也沒好叫上兩個徒弟。年輕人思想跳躍,見她哭成這樣,保不齊以為他做了什麼事呢。

    他把盤子端到榻前,儘量把聲音壓低:「吶吶,吃塊糕點,不哭了啊。」

    那貨偏過頭,只是哭,什麼糕點也不吃。容塵子愁得頭都大了,他師尊當年傳授師門秘法給他,他獨自參悟之時也沒有這麼糾結。他坐立不安,在屋裡走動了一陣,看看外面漸漸暗下來的天色,終於咬牙:「好好好,帶你出去,帶你出去!起來我們下山,去買蜜餞。快別哭了!」

    這貨聞言,終於有了點反應,她抬起頭,眼睛裡還泛著淚光,神色將信將疑:「真的?」

    容塵子嘆氣:「真的真的!」

    他返回自己臥房,找了件黑色的斗蓬給她披上,將她嚴嚴實實地遮好。海皇低頭嗅了嗅那斗蓬,衣服是他穿過的,沾染了他的味道,余香似藥似花,美味得緊。

    凌霞山說高也高,普通人下山少說也要走一兩個時辰。但容塵子腳程又自是不同。身後那貨久居海洋,對山上花花糙糙都覺得新鮮。晚上她眼神也好,經常見著個蝴蝶都走不動路。

    山上有刺梨子熟了,黃澄澄的。她興高采烈:「容塵子,那個可以吃嗎?」

    容塵子一看,得,這也別下山了,估計在山上轉轉已經不錯了。這樣一想他也鬆了口氣:「能,只是扎手。貧道去摘,你在下面等著,別亂跑。」

    那貨轉了個圈,足上的金鈴丁鈴作響:「啊啊,我要那個最大最黃的!」

    容塵子摘了好些刺梨,左右看看無人,解了束腰的腰帶。那腰帶展開來很寬,他將刺梨全部兜裡面,縱身躍下來。那貨跑過來,搶先嘗了一個。刺梨味道酸中帶甜,又微微有些澀。是很慡口的野果。

    容塵子摸著刺梨上面密密的小刺,也不吱聲。見她半天不說話,終於開口:「如何?」

    這貨咂了半天嘴:「還行,就是有點扎嘴。」

    「……」

    後面的路程,容塵子就專門往有野果、清泉、亂石的地方帶,發現她玩得高興,也就把要下山的事兒給忘得差不多了。見到山泉,這貨很開心,脫了斗蓬,翻身滾到瀑布里,就變成了一隻四尺來長的大河蚌。

    容塵子百思不得其解,一隻河蚌,它到底是怎麼修成海族的?!最後竟然還成了海皇。

    這簡直就是個不解之謎。

    容塵子正費解,突然周圍一陣厚重的妖氣衝天而起。他第一時間是去看瀑布里的大河蚌,那貨似乎也察覺到不對,正驚疑不定地四處張望。

    不是她。

    容塵子一手暗暗掐訣,不多時夜空中一團白色的霧氣緩緩凝結成一個人形。看影象倒像是個妙齡女子,聲音卻忽男忽女:「素聞容塵子道長嚴持道義,不近女色,原來也不過欺瞞世人而已。」她飄到容塵子面前,轉而又換了輕柔女聲,「道長這般品貌,什麼樣的妖怪找不到,居然找了只蚌精。」

    容塵子不勝其煩。

    他乃祿存星君轉世,身來即付神之血脈,其血肉香味對妖物而言具有絕大的誘惑力,更有一說,據傳得食神仙肉者,可長生不老。是以歷來他周圍就有妖怪無數,為了嘗到這神仙肉,虛情假意者有之,出手強奪者更不在少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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