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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9:35:46 作者: 爛俗橋段
林茶那時還不夠專心,書看幾頁就分神,很快就發現了嚴明律的注視,抬起頭來與他接上目光。那一瞬間是嚴明律對美學產生感知能力的濫觴,從今往後他對藝術的所有見解,都由這一瞬間塑形。
之後嚴明律有刻意再去尋找那小孩的身影,但他似乎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這樣一來,嚴明律終於知道失落是什麼感覺了。這失落在他心頭占了十年,占出一道破裂的口。林茶出現後它被填滿,如今它被填得更滿。
但在失而復得的喜悅間隙,嚴明律又懷疑世上是否真有這種巧合。這甚至不能說是巧合,更近似宿命的定論。
之前嚴明律或許可以不去詢問林茶的過往,但現在他很難做到。
話劇結束謝場的時候,林茶的目光才放得開,能去席下搜索嚴明律的身影。他正與觀眾一道鼓掌。林茶想朝他好好地笑一下,用最燦爛的方式,但湯森從走廊跌跌撞撞地跑下來,一邊高高揮舞著手臂:「蔣哲!林茶!」
林茶的注意力轉到湯森身上,他手裡正捧著兩束花,等跑到了台底下,他與蔣哲才看清那兩束花綠油油的,是花椰菜。
兩人一人一捧站在女主角旁邊,對比著她手中那一束明艷的粉紫康乃馨,寒磣得很。台上台下都有了笑聲。
林茶的初高中生涯是在不停的轉學中度過的,最穩定的一段集體生活算是高三,但那時大家已開始為高考夜不能寐,一門心思都在課本里,林茶並沒有享受過多少集體生活的快樂。
原來是這樣一種感覺。
原來他也是好熱鬧的性子,收場以後還不太樂意跟嚴明律回家了。但他明天一早的飛機南下,也不好和劇社的同學們一起瘋個通宵,終於只是在留夠了照片以後乖乖找去了停車場。
今晚是個小雪夜,開車的人不多,停車場很空曠,林茶一眼就找中了嚴明律的車,揮著手朝他跑過來。
他身上的喜悅太濃醇,跑起來連周圍的空氣都是歡快的。嚴明律從車窗里看見他,整顆心就都軟了。
林茶是真的很開心,什麼事都樂意做,親昵得不得了,撲進嚴明律懷裡後就仰起臉閉上眼。嚴明律將他往車後帶了帶,讓隔壁的貨車擋住了兩人的身影,低下頭開始綢繆濕潤的親吻。
結束以後林茶與嚴明律鼻尖對著鼻尖,笑里有點壞意:「今晚我們做什麼?」
「我明天就要走了,」他又帶著引導性意味地補充提示,「你想不想對我做些特別的?」
嚴明律攏好了他的圍巾,又將他鬢角的碎發理進耳後。
「是有特別的事要做。」他說。
第40章 生日禮物,遲到的
嚴明律帶他去了東區一座唐代寺廟。天上飄的雪時斷時續,不至於將萬物都銀裝素裹,但還是給這世間淺淺地著了一層白,就著渾圓的月亮投下的銀白色光,天地都靜謐純潔起來。
他們在山下停了車,沿著盤山的石階往上走。道旁的溪流給寒夜凍住,仿佛將時間遷延在其中。
林茶剛從溫暖的車座里出來,臉頰的血氣還未散開,手已冷了下來。嚴明律見他攏著十指往其中呵氣,心想這兩隻手多金貴,是現在讀書、將來做實驗做手術的手。他將他的手拉過來,揣進自己兜里。
林茶朝嚴明律貼得更近。
嚴明律問他:「你來北雲半年了,還沒來過這吧?這間佛寺算是出名的。」
「平常要上課,周末要兼職,沒時間玩,」他們講話時都吐著白霧,林茶期待地問,「夜晚還開嗎?」
「開,你剛剛也看見了,下頭車不少,」嚴明律指了指半山腰,樹梢拂過後頭綽約的光色,「看,燈還亮著,這裡算是旅遊景點,不會那麼早關門。」
兩人登山半途還見到一隊旅客正從上邊下來。隊伍里有對老夫妻朝兩人點了點頭,那老阿姨還很熱情地招呼:「這求姻緣好!」
林茶禮貌地應了謝謝,等那隊伍走沒了影,他才小聲和嚴明律說:「我不求姻緣,我找到了,而且這些都是封建迷信。」
嚴明律一隻手繞過林茶的肩膀,輕輕地揉了揉他的頭,沒有應話。
那寺廟燈火通明,只是人流漸稀,燈火就顯得有些寂寥。大雄寶殿前立著一口方形香爐鼎,密密麻麻地裝滿了線香。間中幾根一元硬幣粗細,燃點到盡頭,掉了一大段香灰。空氣里旋盪著沉香味。
兩人不求姻緣,也就不進殿內求籤。嚴明律來這是為找那株百年古榕。僧人給他指了路。
墨藍色的夜空里還落著雪絮,嚴明律本來張著傘,但給林茶收起了。他們依偎著穿過庭院石板路,由著雪花落在發間與肩頭。
其實兩人都不是懂得浪漫的人,但在一起不知為何總有浪漫的事可做。
那棵榕樹確實有百年的歲數了,約需三人合抱,根部盤結虬曲,一蓋蔥鬱,氣根從中徐徐垂下,再獨木成林地去結出一株新樹。
樹的枝杈椏都繫著紅綢,一條條都是眾生在俗世里的寄託,用虔誠的手法綑紮在樹上。
紅綢有些新有些舊,舊的褪至淡粉色,透著十年八載不止的歲月舊痕,新的很新,剛掛上去的。一種紅因為時間而變成了千百種紅。
山里忌火,石燈里點的不是蠟燭,是暖黃色的燈。燈打在新的紅綢里,明艷得很,像要灼燒起來。林茶望著望著就覺得自己也暖和了。